关和玉心事重重,“我看今晚大家都先不要行动,如果一定要行动,也不要落单。你们要是害怕,来跟我还有邱叔、子涵一起挤挤也成。”
正好这时,他们点的菜上来了。众人收声,闷头干饭。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卢薇薇的阴影悬在心头,别说邱建人了,连看上去很轻松的余紫也没喝几口笋干老鸭煲。
关和玉跟温倩文面色沉重,两人的心声在某一时刻重叠:这些人里,到底谁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只有林沫和苏念白,比赛一样,你一口我一勺,转眼间就风卷残云般霍霍完了桌上的菜品。
关和玉目光钦佩地盯着林沫——他忽略了苏念白。
窦富又在小声嘀咕,“饭桶成精的吧?这都能吃得下?一个人吃出了两个人的架势?牛皮!”
半响,林沫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关和玉瞥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盘子,哭笑不得,“要是没事,今天先散了。明天出初赛结果,大家还是老时间见。”
……
夜深人静。
林沫拧开门把手,踏着夜色走到旅馆门外。
苏念白已经等在那里了。
“走吧,”林沫伸了个懒腰,“看看我能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作者有话说:
林沫:敢想敢做。
温倩文:怀疑人生。
苏念白:菜很好吃。
第36章 选美(14)
今夜无星无月。
厚重的阴云笼罩在丰市上空, 像一块用料扎实的棉褥子,将星月的光辉遮得严严实实。前半夜下了一阵小雨,地面湿漉漉的, 桂花的香气里混杂了泥土的腥味,白日的余温逐渐冷去, 城市的深夜寂寥而阴森。
林沫闲庭散步一样,在楼与楼的间隙里安静穿行。苏念白跟在她身后,同样沉默无声。他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笼,里面装着三只从饭店后厨买来的肉兔。
“到了。”
林沫停下,她选择的召唤地点是洞仙公馆。钟先生或者钟小姐把这个地方布置得这么完美, 不利用一下简直可惜。
两人翻进公馆, 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比潜入钟家还要轻松。
林沫挑中门前的空地,这里被房檐遮挡, 地面较为干燥, 适合绘制法阵。她简单清理了被风刮过来的落叶, 然后站在门边, 深呼吸了两次。
紧张,畏惧,还有……兴奋。
秋夜寒凉,但林沫却觉得自己正在发热,又冷又热,好像一半身体位于冰天雪地,另一半身体却位于岩浆熔炉。
理智和疯狂在大脑里拉扯,这让她的双手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呼——”
林沫吐出一口浊气, 努力平复自己躁动的心绪。
没事, 只是召唤剥皮虫而已。从描述和推测的信息来看, 这种怪物和她的契合度应该非常高。
林沫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毛笔和墨水瓶——从钟家顺来的那瓶,然后比对着无名册子上的图案,开始依样画葫芦地绘制法阵。
苏念白在旁边用提灯替她照明。
落笔的瞬间,林沫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笔尖从自己身上流了出去。无法描述,难以言说,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就是精神力吗?
这一分心,线条歪了少许,玄之又玄的感觉也戛然而止。
林沫郁闷地皱了皱眉,闭眼集中注意力,过了一会儿,在旁边重新开始绘制。
这回她顺利完成了绘制,笔尖离开时,地面已经多了一个复杂而扭曲的猩红法阵。
线条在缓缓蠕动,白骨粉粒沉浮不定,频率一如呼吸。
林沫带着欣赏的目光凝视了自己的作品一会儿,哪怕大脑微微晕眩也不能阻止她的视线。
“开始吧。”她对苏念白道。
苏念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铁笼放到法阵中央。三只肥嘟嘟的兔子挤在铁笼一角,瑟瑟发抖。
法阵亮起了微光,但不是那么明亮,有点类似年久失修的厕所灯,微弱得像是随时会熄灭。
林沫皱眉,是兔子的欲望不够浓吗?
她转身去花园里拔了一把草,扔进笼子。三只兔子的鼻子动了动,开始进食。
法阵的光稳定起来,暗红的光倒映在林沫黑漆漆的双眼里,为她覆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林沫十分满意。这三只兔子原本今天就要下锅,听厨子说它们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现在肯定饥肠辘辘。
强烈的欲望从来不止色/欲,食欲同样刻在每一个动物的DNA里。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兔子们进食的动作猛的一顿,随后剧烈抽搐起来。瞬息之间,它们像枯萎的花朵一样,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
林沫死死盯着法阵,那里,两团微弱的蓝光悄无声息地从虚无浮现。
成功了!
林沫有点激动,但立即镇压了自己的情绪,竭力保持平静。
感谢情感缺乏症,她做到了。
两团蓝光慢悠悠地朝林沫飘来,林沫伸出手,它们无比乖巧地在她掌心盘旋。
林沫垂眼,仔细端详自己召唤出来的怪物。
就像关和玉说的那样,她立即意识到,这团蓝光是富有感情的。
多奇怪,一团光居然能让人“看”到感情。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平静而腐朽的感情,像一潭死水。
林沫忍住呕吐的冲动,眯起双眼,在光团中央发现了跳蚤大小的黑点。她微微颔首,这应该才是剥皮虫的真身。
如果林沫的视力足够好,或者给她一个放大镜,那么她就会看到,她以为类似跳蚤的虫子表面正在不断翻涌,如同沸腾的石油,密密麻麻的气泡中央,是一张又一张惊惧交加的人脸。
林沫毫无所觉地把这两只剥皮虫装进提前准备好的玻璃罐里,然后让苏念白撕下一截衣摆,处理好地面早已黯淡无光的法阵。
“带上兔子,炒一下说不定还能吃。”
苏念白拧着眉头照做。完事后,他提起笼子瞅了一眼,发现三只兔子眼神呆愣,但并没有死亡。
林沫想起麻辣兔头和干锅兔肉,忍不住咽口水。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兔兔。
这时,她看到苏念白的脸突然凑近,猩红双瞳中盛满了不解,“这个不能吃。”
林沫一愣,发现不知何时她又拧开了罐盖,正把玻璃罐往嘴边放。
剥皮虫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冰冷的玻璃边沿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不吃,我只是想再看一眼。”
苏念白退后一步,没有纠结,“接下来干什么?”
“夜长梦多,先去控制唐天杰。”林沫迅速答道。
她心里却忍不住起了点疑窦,她晚饭吃得十成饱,现在也并不饿,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动作?更关键的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大脑有向双手发出过那样的命令。
难道,是剥皮虫在暗中试图控制她?
林沫愈发警惕,对苏念白道:“要是再发现我有类似的举动,记得提醒我。”
苏念白点了点头。
“走吧,先去唐家。”
……
控制唐天杰的行动出乎预料的顺利。
林沫对一只剥皮虫下令后,就奇妙地获得了它的视野。夜色中,一团微弱的蓝光悄无声息地飘进唐家,门缝、窗缝、墙缝,只要存在空隙,剥皮虫就能像液体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
林沫体验着从未有过的神奇视角,觉得自己好像在玩3D游戏。剥皮虫一间房一间房间地穿过去,像一架没有感情的侦察机,直到林沫让它停下,它才稳稳地停在半空。
二楼,装饰奢华的西式房间里,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正光着膀子,搂着身边的年轻女性,睡得香甜。
“控制他。”林沫冷酷地下令。
蓝光毫不迟疑地向中年男人的头颅里飘去,对方油腻的额头越来越近,林沫不想看接下来的场景,就切断了视野联系。片刻后,她得到那只剥皮虫传来的类似于“喜悦”的信号。
林沫试着传递出“重新构建联系”的信号,具体来说,就是朝它所在方向问了句“在吗”,下一瞬,她又得到了那种奇妙的视野。
眼前有一面光亮的全身镜,只穿了一条裤衩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镜子里。
“主人。”他无声地蠕动嘴唇,对着镜子露出甜蜜而魅惑的笑容。
林沫眉头骤然拧紧,太辣眼睛了。
“不要轻举妄动,不准杀人,明天装病,我会来找你的。”
“好的,主人。”被附身的男人异常乖顺。
林沫再次切断联系,眉间却没有松弛下来。
这东西的行动方式太不讲道理,如果其他操控者想要控制她的队友们,那简直防不胜防。
钟小姐和麒麟都可能是操控者,钟先生、白凝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丰市里,到底有几只剥皮虫,又有多少被控制的人呢?
至于叛徒,她倒没有特别担心。毕竟保持情绪稳定,对于纯粹的人类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除非那个人也是林沫的“病友”。
应该不至于。
林沫摇摇头,侧身对安静等待的苏念白道:“行了,收工。”
苏念白吃惊道:“好了?”
这也太快了,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来混的。之前出任务,他哪一次不是主力?
他新找的合作者还是那么有礼貌:“要是你想进去逛,我也不反对。”
苏念白郁闷了,“那个虫子就这么好用?”
林沫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苏念白没办法,连忙跟上。
……
翌日,林沫睡到中午才起来。
昨晚睡前,她给宋婉和潘淑仪留了纸条,她们应该看到了,早上也没来敲门。
林沫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洗漱完毕。等她下楼时,老板娘看着她“啧啧”了两声,劝她保重身体。
林沫:“……”
“咳。”
一阵轻咳声从旁边传来,林沫扭头,看到了苏念白毫无存在感的身影。
“兔子。”他提醒道。
林沫看向老板娘:“我买了三只兔子,能帮忙料理一下吗?”
老板娘恍然大悟:“我说厨房里怎么多了三只兔子,原来是你买的啊。”
随后,她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一定被骗啦,那三只兔子精神头太差了,说不定是瘟兔!”
林沫:“大概是饿的,三天没喂过了。”
老板娘放下心来。最后,林沫以一只兔子的代价,换来了满满两大碗兔肉。
菜上桌,人落座。老板娘的手艺还不错,但兔肉的口感却干巴巴的,毫无鲜味。林沫叹气,被献祭过还是不一样,不好吃了。
苏念白倒是好养活,一点不挑食。两海碗兔肉,几乎被他一个人承包了。林沫自己则又随便点了盘青菜肉丝面,热乎乎地喝干净。
吃饱喝足,林沫和苏念白再次出门。
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好,太阳被厚厚的乌云挡住,随时会下雨的模样。一场秋雨一场寒,丰市的秋,深了。
林沫先去唐家接了正在装病的剥皮虫一号,然后带着一人一虫,杀向钟家。
他们刚一翻进院子,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后,一道纤细的人影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
林沫和苏念白很快反应过来,一左一右,避开了下坠的人影。但被剥皮虫附身的唐会长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适应这具笨重的躯体,楞在原地,被“天降礼包”砸了个正着。
“嘶,痛死老娘了!”
那人一骨碌从唐天杰身上爬起来,吃惊地看着林沫,“你怎么也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兔兔:屑人,我呸!
第37章 选美(15)
从天而降的美少女是余紫。
或者说, 她拥有余紫的脸,以及跟林沫他们的队友“余紫”截然不同的粗犷作风。
林沫警惕地盯着她,没有轻举妄动。
唐天杰慢吞吞地站起来, 没事人一样走到林沫身后。
“抱歉啊兄弟。”余紫讪笑了一声,“我承认高空坠物是我不对, 但我这也是形势所迫。对了,这兄弟是哪位?你从哪找的帮手?那个白毛小哥来了吗?”
前半段是跟唐天杰说的,后半段则看着林沫。
林沫不答,反问:“你是谁?”
余紫正要说话,花丛里窜出来一个男人。林沫看了眼, 是窦富。
“小紫, 你没事吧?”窦富眼泪汪汪, 紧张之色肉眼可见。
这两个人怎么都怪怪的?
余紫安慰了窦富几句,对林沫道:“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被附身。至于其他,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先对付里面那玩意儿!”
正说着, 一阵清脆的“哒哒”声从门里传来。
余紫面色大变,手中出现一把锃亮的宝剑,紧张道:“她来了!别藏着掖着,那玩意儿不好对付!”
一个窈窕的身影伴随着均匀的“哒哒”声从门中走出。
“今天的风真好啊。”钟小姐站在门口,眺望了一下阴云密布的天际,然后歪头看过来,“欢迎欢迎,我等你很久了。”
她完美无瑕的脸庞上浮现出足以倾国倾城的甜美笑容。
林沫直觉, 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咦?”钟小姐突然皱眉, 困惑道:“来就来吧, 怎么还带礼物?客气了。”
她顿了顿,朝身后喊道:“爸爸,白姐姐,贵客来访,你们别失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