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服务员惊了,眼中很快浮现出同情的目光,放下警惕,“想不到王先生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看起来明明挺和善的。”
“他家里没人,你知道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吗?”
服务员想了想,道:“王先生确实很久没来咖啡馆了,他很喜欢我们店里的手冲咖啡,之前每周都会来一两次。”
“我最后见到他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沉默,嘴里喃喃什么‘游戏’,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嗯……我记得这大概是在两周前吧。”
“对了,”服务员又道:“他那时候好像有说‘干完这票就回老家买房’之类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回老家了吧。”
林沫:……
这是多么经典的炮灰语录。
服务员满怀同情地提了个建议:“祖传的金戒指应该蛮值钱的,让前女友小姐找找证据,报警抓他!”
林沫:“谢谢,我会转告她的。”
正义感满满的年轻服务员离开后,林沫渐渐在头脑里勾勒出事件的起因。
王明,一个来自村镇的青年,不甘心一辈子打工,于是勇敢辞职,和朋友们自己做游戏。
在艺术馆取材时,他惊鸿一瞥见到了黑雾怪物。幸运地回到家里后,历经了颤栗、恐惧和惊奇的他,最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用怪物的形象来做游戏,从而一鸣惊人。
然而怪物的可怕超出了他的预料,最终,他自己不知所终。能够散播污染的游戏却真的开始展露出爆红的迹象……
春和小区的三名失踪者碰巧成了游戏的第一批用户,这就是一切的根源所在。
“你猜,他现在还活着吗?”林沫问苏念白。
苏念白正望眼欲穿地盯着后厨的方向,闻言,歪了歪脑袋,“我猜,这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说着,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两人不再说话,专心享用食物。
别说,虽然贵了点,但味道很是不错。
吃完午饭,林沫和苏念白打的前往明光艺术馆。因为去的地方比较偏僻,他们等了大半天,加了一倍车费才被司机接单。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终于来到了已经被弃置十年的明光艺术馆。
一下车,林沫就看见了离艺术馆百来米的墓园。
跟门庭冷落的艺术馆相比,墓园显得有人气多了。墓园门口还隐约能看到两个老大爷在树下对坐着下棋。
林沫转念一想,没有急着进艺术馆,而是先走向墓园。
“你走错方向了。”苏念白提醒道。
“那边有人,先去了解下情况。”
老大爷们正在酣战,见林沫他们过来,随意地瞥了一眼。大概觉得这两个小年轻不像来干正经事的,老大爷直接回绝:“谢绝参观,本园也不提供试胆服务。”
林沫好奇道:“来这里试胆的人很多吗?”
老大爷白眼翻得一点不含糊,“那可不,每隔十天半月,总有你们这些没事干的小年轻来没事找事!”
另一名老大爷也附和道:“玩得还很花,翻墙的,打洞的,装失恋的……嘿,我是真不懂你们年轻人。”
“还有更离谱的。”老大爷也不下棋了,语气里满是埋怨,“之前还有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裙子和高跟鞋,硬生生穿到身上,站在门口抛媚眼。这是真把我们俩当瞎子,简直有毛病!”
“有这时间,我孙子能刷三套卷子!”
“我孙女能刷五套!”
“你吹牛,你孙子明明天天在家打游戏!”
眼看着两个老小孩就要为“谁家孙辈才是卷王”这件事吵起来,林沫立即轻咳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两位大爷,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因为失恋,想去对面艺术馆野营冷静两天。你们两位一看就懂得多,我就想问问,那个艺术馆安全吗?有没有什么大型野兽之类的东西?”
老大爷沉思了一下,摇头劝道:“那地方荒凉的很,试胆的人都很少。有没有野兽我不清楚,但虫子和蛇肯定少不了。你回去告诉你那个朋友,让他可千万别来了!”
另一名老大爷也道:“我前两天依稀看到挺大的一团东西,眼花没看清,不知道是石板还是野狗,还挺吓人的。”
“没听见嚎叫声啊,老倪,你肯定是看错了!”
林沫听到这里,心里有数,她又换了个问法:“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传闻吗?我回去好吓吓我朋友,打消他的念头。”
“奇怪的传闻?”
两位老大爷面面相觑。姓倪的那位突然一拍大腿,“还真有!老李你也知道吧,这两天好多人都是立的衣冠冢,我听说那个啥在火葬场就被偷了!”
“啊,还有这种事?那玩意偷它干嘛?器官还能用?”
“这谁知道,世上变态那么多,总有一款爱干这个。”
“啧,造孽啊……”
林沫对两位外冷内热的老大爷道了谢,转身走向等在不远处的苏念白。
苏念白看着她,突然说了句,“我觉得,你跟他们说话的样子好怪。”
林沫:?
“哪里怪?”
苏念白琢磨了半天,断言,“比跟我说话温柔。”
林沫:“……那我以后也这么跟你说话好吗,小苏先生?”
苏念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头顶翘起来的碎发都在拒绝,“不用不用。”
林沫觉得苏念白虽然聪明了些许,但也朝着不可理喻的方向越奔越远。
是所有男人都这么不可理喻,还是就苏念白这个人特别不可理喻?
这个念头在林沫脑海里转了转就淡去了,她看向艺术馆,轻声道:“做好准备,我们进去。”
两人特意饶了半圈,躲开墓园门口老人家的视线。艺术馆的围墙质量不太行,稀稀落落倒了一大片,林沫和苏念白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宽阔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围墙和馆体之间内有一片空地,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小型广场,如今已经荒草丛生,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了。
林沫拿出匕首,熟练地把过于碍事的枝条砍去,从野草丛中踩出一条小径。
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破碎的石板,缝隙里都是说不出名字微小植物。林沫走了两步,惊起了至少三只蚂蚱。
“你看那边。”苏念白眼尖,一下子注意到此地的异常。
林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广场中央的草被压出了几道不甚明显的痕迹。痕迹一路向前,最终消失在馆体的门口。
“这可不像野狗。”林沫喃喃,“蟒蛇?不可能吧?”
她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禁皱紧了眉头。
苏念白:“你退后,我打头?”
林沫摇头,“不用,你的枪在后面更能发挥用处。保持警惕。”
她握紧匕首,有意识地把呼吸声压到最低。环境里的杂音渐渐清晰起来,草杆被压折的脆响,草叶摩擦的沙沙声,虫子的零星鸣叫,风声,苏念白的呼吸声……
很快,林沫走到了艺术馆门口。
金属大门倒是没有残缺,就是锈迹斑斑,虚掩在哪里。
林沫小心翼翼地靠近门板,仔细聆听。
渐渐的,她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呼啸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像原野上的狂风,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荒凉和怪诞感。
有点像游戏背景音乐的旋律,有点忧郁,但又无所羁绊。
林沫还想再听时,呼啸声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她回头给了苏念白一个“做好准备”的眼神,缓缓伸手推门。
当里面的场景出现在她眼前时,林沫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70章 膨胀(13)
“怎么了?”
苏念白见林沫不说话, 上前一步,往门内看去。
“尸体?这么多?”
馆内的地面被铺了一层由各种各样尸体交织而成的“地毯”,那些尸体无一不是扭曲得可怕, 四肢和躯干都叛逆地背离了生前的位置,旋转、错位、打结, 在死后的无边自由里逐渐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两边的展览台也被好好地利用起来,每一个台面上都摆着一具格外富有想象力的扭曲尸体,它们上下颠倒,左右失衡,只是扫一眼, 就能带给观者虚幻的痛感。
阳光从残破的玻璃窗里渗透进来, 毫无重量地落在展览台上, 像在亲自为这一场怪诞的艺术展打光。
林沫站在门口,一时有些犹豫。
要进去吗?
她没有犹豫太久——当然要进去, 艺术展都开始了, 怎么能没有观众呢?
林沫捏紧凭空而现的乱神鞭, 呼吸稍稍急促。她有预感, 真相就藏在里面。
“走,进去。”
林沫一马当先,跨过层叠的尸体,努力寻找可以落脚的间隙。
她和苏念白刚进来,铁门就“哐当”一声,自动合上了。
“封闭式展览?讲究。”林沫警惕地环顾四周,随时准备一鞭子抽过去。
苏念白站在她旁边,皱眉盯着脚下的一具男人的尸体, “怎么这么多虫子?”
林沫低头一看, 果然看到尸体背上和四周都散落着细小的虫子, 不过那些虫子都一动不动,已经死得透透的。
她吸了吸鼻子,“也没有腐臭味,这些尸体是被特别炮制过了吗?”
话音刚落,那具尸体微微颤抖,露出底下一片半透明的“垫子”。
林沫飞快离开这个落脚点,往艺术馆内部走去。
然而越来越多的尸体开始颤抖起来,尸体和尸体的缝隙里时不时滑过一道半透明的光泽,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在大厅里回荡。
林沫突然想起翻动土地的蚯蚓,那些蚯蚓穴居在黑暗中,有一副柔软又灵活的身躯。
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不是什么“蚯蚓”。
“下面都是异化体。”苏念白脸上有了郑重的意味。从他看到的数量推断,这里少说有大几十个异化体。
这种会群攻的异化体最难缠了。苏念白向来喜欢把这些东西消灭在靠近之前,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不小心挨上一下,后果往往是难以承受的。
林沫观察了一会儿,肯定道:“它们暂时没有攻击性。我们慢慢往楼梯口走,放轻脚步,尽量不要惊扰到这些东西。”
“好。”
两人谨慎地朝楼梯走去,
嘈杂声还在继续,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阴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沫总觉得艺术馆里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
好在那些异化体始终没有搭理他们,两人顺利地靠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还差三四米的时候,林沫的步子猛然一顿,双眼死死盯住了楼梯把手。
半透明的液体正从把手的缝隙里潺潺流出,眨眼间,一个男人就从积水里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林沫和苏念白在今早才见过,赫然是那个卖油条的小贩。
“玩游戏吗?”它僵硬地举起手机,把已经点开的游戏界面展现给观众看。
这么执着于游戏……林沫开口,“你是王明?”
“已经不是了。”它的嘴角像宣纸上的墨痕,不断往两边延伸,“玩游戏吗?”
林沫看着眼前这个不但外表神似人类,而且能进行简单沟通的异化体,轻声问苏念白:“它这是什么情况?”
苏念白紧绷着脸,神色比刚才还要慎重,“在异化的群体里,有极个别特例会形成这样的异化体。它们保留了生前的回忆和执念,但从本质上来说,已经属于‘怪物’了。”
就是说,眼前这玩意算是一种特别的异化体,难缠程度比身后尸体堆里的玩意要高很多。
游戏忧郁的背景音乐在略显拥挤的大厅里回荡,和窸窸窣窣的声音融合在一起,诡异地和谐。
王明似乎铁了心,一定要林沫和苏念白玩一局游戏。它举着手机的手逐渐延伸,离林沫的眼睛越来越近。
林沫克制着自己想要夺走手机的冲动,看了苏念白一眼,手里的鞭子猛然挥动,直直地冲王明的眼睛甩去。
“啪!”
其貌不扬的棕色鞭子重重落到王明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可惜了,没打中眼睛。
林沫略感遗憾,脚步不停,趁王明身形不稳,飞快从它旁边穿过。眨眼间,她就跑到了楼梯中段。
苏念白几乎在她动作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紧跟着林沫跑上楼梯,还抽空往后面补了一枪。
不知道是鞭子还是枪子的功劳,王明跌倒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它抬头,一张脸扭曲得不像样子,再也无法维持人类的形状。
林沫已经快跑到二楼了,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随后整个艺术馆都安静下来。
不好!
她心里的警铃大响,探头往栏杆下方看去——
密密麻麻的异化体正从尸体堆里爬出来,它们半透明的表皮疯狂蠕动,头颅高高支起,似乎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
王明又吼叫了一声,刹那间,那些异化体如同听从指令的士兵,疯狂朝楼梯涌来!
这场面,大罗金仙来了都扛不住!
林沫之前还有些激动发热的大脑瞬间冷却,对苏念白喊道,“快跑!出去!”
苏念白反应极快,三两下就跑到林沫身后。他维持跟林沫并肩的速度,边跑边往后面快速开枪。
林沫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楼下去不了,只能从二楼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