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另想办法。”韩飞不欲多说,拱手行礼,“家主,娘子还在等我回去,我就不叨扰您了。”
付长宁:“韩飞,我会点儿医术,让我瞧一瞧你娘子吧。也许我能治她。”
韩飞眼前一亮,语气有几分犹豫,“啊?这样好吗?会不会给姑娘你添麻烦?”
家主的朋友一定不会差。娘子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急需治疗调养。
韩飞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那就叨扰姑娘了。姑娘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娘子带过来。”
“你随时来,我闲得很。”付长宁笑嘻嘻,“别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太见外了。我姓付,你叫我长宁就行。”
韩飞愣了一下,“直呼名讳吗?会不会有些冒犯了?
付长宁摆摆手,“不冒犯不冒犯,名字就是让人叫的。”
“那后天午时,我带着娘子来湖心小筑。就麻烦姑娘了。”韩飞脸上有着腼腆的笑,“多谢姑娘。”
付长宁去接安安,箭师松了一口气,忙不迭把人还了回去。
安安揪着箭师的衣领不松手。
付长宁:“讶,安安喜欢你。”
“是、是这样吗?!”箭师微怔,面上突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要不再多抱一会儿?
“当然,否则怎么会抓你抓得那么紧。”付长宁把安安放到箭师怀里,“箭师,许舒儿的仇,你放下了吗?”
箭师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会不吭一声就去找弼主拼个你死我活。可回来这么些天,他一句话报仇的话都不提,甚至不往外跑。安静得反常,令人操心。
“怎么会,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会让弼主死得那么轻松。”箭师抱安安已经很熟练了,“弼主如今拥有的东西,儿子、修为、地位......会一点点地从掌中失去,然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付长宁打了一个冷颤。
“我随口说说的。”箭师笑了一下,把安安还给付长宁。若是他的孩子能生下来,一定和安安一样招人喜欢。
晚上,花兰青回来。
“你今天心情很好?”
付长宁唇角带笑,兴致勃勃地跟花兰青说了韩飞的事情。末了感叹道,“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加入湖心小筑?一烦,你一向有法子,快想想怎么样才能说动韩飞这种人?”
“让他进来方便你瞧吗?付长宁,韩飞有娘子。”
第118章
付长宁思索了一下, “论相貌,你比韩飞出色多了,不用自卑。”
馋了, “韩飞身上那既甜又水又新鲜的葡萄味儿真的太好闻了。站他身边,就像葡萄架子追着我跑。”
怎么?她还想扒上去嗅两口?
花兰青单手撑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付长宁,“那你闻闻, 我是什么味道?”
付长宁真的去闻了。
“冷松浮书卷的味道。”付长宁鼻尖动了动, 眼角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冰天雪地,一片松,一人独立。又冷又无聊, 我不喜欢。”
还是甜甜的葡萄味儿更合她心意。
手腕被拽住, 一个地转天旋,她跌在小憩用的竹榻子上。花兰青两腿支开跪在她腰侧。
他的体温是偏低的,凉气透过薄薄的衣衫, 让腰部皮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树梢上的月亮是银白色的,在花兰青肩颈线上镀的那一层银边泛着冷意。
压低背部, 清冷的吐息吹到付长宁面上,“现在再闻闻。”
付长宁往后躲了一下,花兰青眉眼敛下来证明他不悦,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闻什么闻。我不喜欢这味儿, 再闻几遍都一样。”
花兰青胸膛震动两下, 在笑, 二指曲起在付长宁侧脸上慢条斯理地摩挲。
付长宁的危机意识起来了。
别再蹭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吐着芯子在脸上蹭, 下一口指不定往哪儿啃。
他的手往下, 顺着衣领进去。整个人压了下来,投下来一片阴影拢住她。
付长宁背脊酥麻,轻嘶出声。呀,让他给掐了尖儿。
薄唇凑近她的耳朵,“我没让你喜欢。”
“那你让我闻。”付长宁舔了舔嘴唇,尽量忽视他。
不想跟他做。他本来就让人吃不消,现在又在气头上,她讨不到好。
花兰青感到掌下腰肢逐渐软了下来,轻笑一声,“多闻几次,你适应地会快一些。”
......(此处省略一些字数)
到处胡乱做,满屋狼藉。
付长宁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梅映雪抱着安安来了几次,花兰青餍足后得了空闲时间,愿意陪女儿出去,避免吵到沉沉睡去的付长宁。
嗓子沙哑,像吞了一斤沙子。
有叫这么久吗?
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手臂是软绵的,使不上劲儿。
清凉润嗓的金银花,温温热热,沉甸甸的。如果不是一直放在炉子上,她不会一醒来就喝到。
他把她搞成这个样子,现在又来假装做好人。
这壶金银花就该被砸了,泼一地。
付长宁捧起金银花猛地嗅了一口。
对,先嗅。
有点儿难为情,她现在全身上下各个角落都充斥着花兰青的味道。吸了几下换气,盈满胸肺间的冷松浮书卷气味稍有减淡。
腿心发酸,脚步是虚浮的,踩不安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付长宁把窗户推开,外面起风了,凉嗖嗖的。
风裹着梅花花瓣拂开衣袖穿过地面席卷室内。
屋檐上挂着的铜铃跟着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吹得胳膊有点儿冷,但她不并不想换个地儿。天知道她光是挪到这里就费了多大的劲儿。
梅花花瓣聚集成梅映雪的面容,一脸坏笑,“哎呦,好长时间呢。”
付长宁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这张脸可以不要了。自嘲道,“其它人也知道了?”
梅映雪摇了摇头,“没。花兰青施了术法,你们俩的屋子绝音、断味。但是这么久了,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付长宁很尴尬。
梅映雪在付长宁身边绕了一圈,啧叹两句,“看不出来啊。”
“什么?”
“花兰青看着斯斯文文恪守规矩,骨子里却是一个有着侵占本能的人。”梅映雪抬袖遮掩鼻子,“你身体由内到外都是花兰青的味道。他把这屋子封死了,让气味泡着你。我估摸着,这味道没个三五天散不开。”
付长宁脸红了又白。
她得顶着这身味道去见韩飞吗?
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要不要发信儿让韩飞过几日再来?
“梅映雪,风大一些,多吹吹没准能让气味散得更快一些。”
“哦,好的。”梅映雪忙不迭点头。
花兰青逗完女儿回来,满屋梅香压不住冷松浮书卷。
她瘫坐在书桌前,左手虚握成拳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腰,右手拎着笔,对着空白信封拧着眉头思索措辞。
“写信给韩飞吗?让他过几日再来?”
付长宁头也不回,没好气儿道,“你觉得我这样见得了人?”
花兰青轻呵一声,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右脚搁在左膝盖上,“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听听这语气,他还委屈上了。
付长宁扔了笔,“这就不是能在外人面前拉出来说的事儿,你非得无理取闹。你简直是在故意找茬。”
花兰青随手拿起信纸,二指翻转折叠两下,指腹慢条斯理按压着角,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付长宁胸口。
纸角起先是硬挺的,慢慢失了锐气,越搓越软、可怜兮兮地缠在指头上。
“省省笔墨吧。我要是你,就会如约去见韩飞。气味这个东西,会随着次数增多逐渐叠加累积。”花兰青仰面,轻嗅了一下,眸子干净纯粹,“往后的每一天,你身上冷松浮书卷气息都会比今天重。”
付长宁心头乱跳面红耳赤,她脑子大概抽了,否则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花兰青手中那张纸。
“哇”地一声在桌面上挠头抓狂。
为这个想法感到羞耻。
更羞耻的是,她悄悄地顺着他的话往后想了那么一小下下。
嘶,那画面......看了会烂眼睛。
不想挣扎了,有气无力道,“行了,快闭上你的嘴巴。”
“有个事儿得说。蚊喙针到了弼主手里。弼主心眼儿小、爱记仇,上次在我们这儿吃了亏,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花兰青说,“我估摸着他会用蚊喙针破湖心小筑第一道防线,然后逐个击破。你最近小心一些。”
付长宁听过蚊喙针,那玩意儿避无可避。
要怎么小心,愁人。
花兰青指腹抚平她的眉头,笑道,“我在你身上施了术,若你受到攻击,它会原封不动转移到我这里。”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她对术、阵之类的东西很敏感,不致于一无所知吧。
花兰青想了想,“换掉第三条湿透的床单的时候。”
付长宁:......
次日。
冯汝晴做好菜,招呼韩飞。
韩飞洗了三遍手,从灶台上抱了一桶蒸熟的米放到桌子上。细心地给桌子上垫了一层净粗布。
说是菜,其实就是蒸土豆、蒸蜜薯。地里捡的,不要钱。
韩飞把土豆、红薯拌到饭里,使着巴掌大的木勺就着饭桶埋头猛吃。
她家一顿能吃别人家十天的量。
家里条件差是有原因的。
韩飞被摘了翅膀,修为溃散,外表与普通人无二。惊人的饭量与独特的眼睛是他做为妖修的唯二证明。
“慢点儿吃,不够还有。”冯汝晴估了一下他的进食速度,他饭量又大了。把自己那份儿倒回饭桶里。
“倒回来做什么?你吃那一点儿是打算把自己当苍蝇养吗?”韩飞皱眉,剜了一勺蜜薯放到冯汝晴碗里,笑嘻嘻道,“我替你尝过啦,这个可甜,快吃。”
冯汝晴偏好咸口的肉食,不爱吃甜的。但是他笑起来真得好下饭,对着他这张脸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我吃快一些,吃完就走吧。别让家主等急了。”韩飞的木勺碰着桶壁,偶尔发出闷哼声。
冯汝晴笑得眯起眼睛,“家主神通广大,他的朋友一定非常有本事。等我好了,就上山砍野味吃。一定要多放点儿麻椒,烤得金黄酥脆才有味。也不知道那位付姑娘喜不喜欢吃肉。”
韩飞眼睛弯成月牙型。他特别喜欢听冯汝晴絮絮叨叨安排事儿,完成时她会笑,她一笑他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
韩飞陪着冯汝晴到了湖心小筑。
箭师开门,鼻子动了动,舌尖舔了一下唇瓣。眼睛发亮,“付长宁没诓我,你身上真的有甜甜的葡萄味。”
浅浅的,但是很醇正。蝇妖,是依附在葡萄上的果蝇吧。
“是吧是吧,我就说他特别好闻。闻他两下,喝白水都觉得是在喝葡萄汁儿。”付长宁激动得直揪箭师衣袖。
箭师不着痕迹地往回扯。本人在看着呢,她好歹收敛一些。
“呃、嗯,不惹你厌烦就好。”韩飞很腼腆。
冯汝晴“噗嗤”一笑。付姑娘性格坦率真实,特别招人喜欢。
付长宁一直在瞧冯汝晴。她身量比韩飞壮一些,眉眼间显得很端庄,但是爱笑。一笑就冲淡了端庄,多了几分娇憨俏皮。
要不是脸色偏白,真的看不出她身染重病。
两个姑娘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然后对着一乐。三言两语聊两句,话头一开,说个不停,简直相见恨晚。
“叫什么韩夫人,那么见外。叫我小晴就行。”冯汝晴揽着付长宁,“你身上是哪家的胭脂水粉,以前没闻过呢。”
提到这个付长宁就腿软。
“是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冯汝晴心思通透。
付长宁鼻子凑到冯汝晴颈项间,压低声音,“小晴,你身上也有葡萄甜味儿。”
“诶呀你好坏,说什么呢。”冯汝晴脸颊飘红,瞧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韩飞。
“我说,你的葡萄味儿怎么来的,我身上这味儿就怎么来的。”
妖修都有独特的味道,长宁的夫君也是妖修吗?
冯汝晴双手捂着绯红的小脸。她上辈子是吃斋念佛了吗?找到这么一个类似的朋友。有空交流一下心得吧。
相对于姑娘家聊得火热,后面两个男人就显得疏离得多。
韩飞:“蝇妖,韩飞。我是冯汝晴的夫君。”
箭师:“湖心小筑弟子,凌轩。前面那个是我顶头上司。”
“讶?!长宁是湖心小筑之主?!真的假的,原来她不是下人。”
“你见过能把整个湖心小筑的人指挥得团团转的下人吗?”
韩飞沉吟片刻,“凌轩,你的箭攻击范围有多广?”
观他肩背箭桶,应当是修习了这类型的功法。
“没多广吧。目之所及,应该都是能到的。”箭师说,“你要我攻向哪里?给个方位。”
目之所及?即便是天下箭术第一人、传闻中的箭师也不敢夸下这海口。韩飞说:“湖心小筑艮位方向、二十一里外有个阵法,正瞄准我们。”
二十一里外?这世上真的有人的眼睛能看那么远?他自认对侦察、瞄准类的阵法比较敏感,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箭师:“行,没问题。”
韩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层流光溢彩的油状纹路。眼神空灵,掠过数里路看向遥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