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程一叙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的意思是楼主可能失身了?”付长宁语调越往后越上扬。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但是想乐。捂嘴乐着乐着突然意识到香是她拿的。
非凡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别说唇角了,付长宁整张脸都垮下来。
冲上去挽着非凡的胳膊一阵哀求,“非凡,非哥,你得救救我啊。替我在楼主面前美言几句说‘我不是有意的’。至少,至少你也帮我收个尸吧。”
非凡回抱付长宁,泪眼汪汪,“我还没找着替我收尸的人呢。”
白戏衣双臂环胸、拧着眉看两人抱头痛哭。
听说付长宁被分到乱禁楼,她过来寻她。听到现在差不多理明白了事情原委。
揉了揉眉心,边剥花生边道,“我说一句。凭楼主的本事,那群妖修失身于他还差不多。你们别自己吓自己。”
对哦。
怎么没想到这层。
付长宁、非凡两人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焕发生机。忙不迭凑到白戏衣面前,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救世主,“那依您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将楼主怨气的降到最低?”
非凡用上“您”,恭敬跟在白戏衣身边。付长宁以袖为布麻利擦了两下灶台前的小凳子,伺候白戏衣上座。
三个人在灶台前开会。
非凡剥开花生一粒一粒殷勤送到白戏衣嘴前。付长宁凑满一捧花生壳就往灶台下的火堆里扔。
火堆偶尔发出“哔波”几下花生壳裂开的声音,映着半张白戏衣高深莫测的脸,“投其所好。虽然俗,但有用。”
付长宁一拍大腿:“懂了。”
非凡一脸懵逼:“嗯?你懂什么了?”
“楼主没别的爱好,除了嗑瓜子。我要大火炒出香得人直嗦手指头的瓜子。这样楼主看在瓜子的份上能手下留情。”付长宁倒干锅里的火,往里面倒香料。
不是她吹,香料书上也是有记载的。而她的左眼能找到火候、香料、瓜子三者的最佳平衡点。
“瓜子交给我了。”非凡接下这个重担,并在短短一柱香时间内找来优质瓜子。笑话,楼主的瓜子都是他掏钱买的。
不是他吹,在场众人没人比他更懂瓜子。
非凡珍而重之地将任务(瓜子)交接给付长宁。
付长宁同样一脸严肃地接过。
白戏衣觉得这两人病得不轻,摇头离开。没一会儿回来,手里抱了一大堆竹简,“哗啦”堆到灶台旁,“柴火不太够,我提前给你寻来。”
舌尖舔了舔空气中的味儿,咽了一下口水,“炒好了记得给我留点儿。看形势你们也没空搭理我,我先回经纬楼小憩一会儿。”
付长宁连炒两个时辰,瓜子新鲜出炉。滋味儿没得说。全程十分顺畅。非要挑个刺儿的话,大概就是竹简不好烧。用混沌左眼斩了好几次规则才让竹简变成可燃物。
烧完竹简刚好瓜子出炉。
非凡尝了两颗,眼睛放光。对着付长宁点了点头,一脸的如释重负。
耳边听到熟悉的铃动细细声响,非凡面上闪过惊慌,转念一想他们手里有王牌,便舒了一口气儿,“楼主回来了,还带了辅事。我先过去伺候。你找个机会给楼主端过来。”
非凡跑得急,没看路,与拐弯处的聂倾寒撞了个正着。
眼看要撞上去,非凡脚踩迷踪步及时规避聂倾寒。单膝落地恭迎止戈殿殿主。身子一低,怀里的山茶花步摇摔了出来。
“诶呀。”非凡蹲下来去捡,一只如玉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拿起步摇。
聂倾寒面上没什么表情。当然,能做到二楼二殿之主的人自然喜怒不外显。手背上却青筋暴起。
“哪儿来的?”聂倾寒轻声道。平静湖面下汹涌暗流正在积蓄。
看这模样,这山茶花步摇莫不是聂倾寒送给付长宁的吧。聂倾寒掌中除了剑茧,指腹上还有细碎伤口,被玄冰所割。观伤口,确实是山茶花割出来的。
怎么,伤了姑娘的心就想着自己亲手送东西弥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呵,以为弄伤自己能得到姑娘的同情、姑娘心一软就原谅了?放屁。只会显得自己没用,除了感动自己就只剩一文不值。
聂倾寒为了方澄大婚当天抛下付长宁的事儿众人皆知。非凡真心把付长宁当自己人,对上聂倾寒就有点儿阴阳怪气儿。
“付长宁卖给我的。她说看到山茶花就想到殿主您,十分厌烦。就低价卖了。”非凡说。
聂倾寒捏紧山茶花步摇,“卖给我。”
非凡“呵”了一声,语气响亮,“不卖。”
夺回山茶花步摇。
等等,聂倾寒可是一殿之主。要是真逼急了,聂倾寒动手怎么办。自己可远非聂倾寒对手。
非凡眸子滴溜儿一转,捏着山茶花步摇的指尖松开,山茶花步摇“哗啦”一声掉落地上。
“我丢了一个山茶花步摇。丢失物没有主人,谁捡到就是谁的。破财啊。明天出门记得看黄历。”非凡这番话故意说给聂倾寒听。
耳边铃动细细声再起,非凡躬身恭敬行礼,“殿主,我家楼主召唤,先失陪了。”
止戈殿殿主聂倾寒心高气傲,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的自尊丢在地上踩。这只山茶花步摇他应该踩得细碎,当没送过转身离开。
然而,他蹲下来,捡回了山茶花步摇。
花瓣割了一下他的手指。
真疼啊。
心头抽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
“长宁。”聂倾寒单手背在身后,山茶花步摇掩在衣袖里,“炒瓜子呀。我想起功体被废时,你因我无心一句‘瓜子看起来很香’而去种了一片向日葵。”
付长宁挑好饱满油亮的瓜子整齐地码在盘子里,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想吃的话,锅里有剩的,自己拿。”
“你盘子里的不行吗?我不配吃?”聂倾寒突然出声道。
“锅里的瓜子虽然个头小了些,但不影响味道,能吃。”付长宁看出来聂倾寒有心事,但她实在是没精力去猜他,也没那个必要,“算了,爱吃不吃。走开,别挡路。”
语罢抬步离开。
聂倾寒心头一片沉重,山茶花步摇死死地嵌进手心,割出血纹。
夹手、走路不回头、山茶花步摇、瓜子......这几天的事情一幕幕子在脑海里划过,聂倾寒终于意识到,付长宁不再在乎他了。
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现在实现了,他应该开心才是。解除婚约、与方澄厮守,才是他这些年的心之所向。
但是为何心头发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肉,整个人无处停留。
付长宁前脚刚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厨房,后脚又缩着脖子退了回来。
程一叙直接杀到厨房寻她问罪了!
后面跟着非凡和辅事。
付长宁决定先发制人,瓜子盘高高举在身前,“楼主辛苦了。付长宁为楼主准备了新鲜出炉的瓜子,慢慢享用、不用客气。”
程一叙确实被瓜子勾得食指大动,他告诉自己定要不为所动,眼睛不看瓜子直接问罪付长宁“情香”之事。
眼睛确实没看瓜子,视线全在灶台里,抖着手道,“那烧的是什么?”
付长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呵呵笑道,“竹简。一开始烧不起来,我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它可燃呢。”
语气颇为自豪,等着程一叙夸她有本事。
程一叙:“这竹简百竹林抱来的吧。付长宁,我收集了二十年的的剑谱竹简,全他妈的让你喂进灶台里了!”
“情香”在“竹简”面前,根本算不上事儿。
非凡瞪大双眼。
全场一片寂静。
最后一个竹简烧尽,发出“哔波”的开裂声。
付长宁呆若木鸡:“我不知道啊。”
她总不能供出白戏衣,那样太没义气了。嘴巴咬得死死的,还就只剩这么一句“我不知道”。
程一叙蹲在灶台前,顺手抄了一把瓜子续命。香!
竹简烧得彻底,没一个好的!
狐疑看向付长宁:竹简学完即自毁。有几个竹简他使劲浑身解数都不曾破解开,她怎么做到烧得一干二净的?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付长宁前事还未平息,又闯了更大的祸。心中本就不痛快。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辅事视线似乎若有若无在她身上。
第14章
明明说好了互相当没发生过,这段时间也都相安无事,辅事为何突然现身乱禁楼。
付长宁直觉辅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辅事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那里,付长宁没法做到不分神注意他。
程一叙眉头皱起,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走神,胆子肥了啊!那就没什么说的了。今日两罪并罚,他非得叫付长宁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
程一叙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抓起一把瓜子慢条斯理嗑起来。懒得再问,直言处理结果,“付长宁,把你毁掉的竹简全部重做一份。若否,七日后的第三试你就不用参加了。本楼主做得了这个主。”
付长宁十分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法子消了程一叙的怒火。于是一直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到程一叙身上。
刚集中过去,便听见晴天霹雳一句“重做竹简”。
跨越二十多年、满筐的竹简,即便是照着做也很难做出完全相同的第二份。更何况大部分竹简是程一叙收集的剑法残篇,是孤本,根本没法儿参照。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活儿,程一叙存心把她的事业线扼杀在摇篮里!
绝对不行。
做不了礼乐殿殿主,那么继男人、身子之后,她连房子都没了。仅仅是想一想,就觉得付长宁好苦逼一女的。
不,她必须杜绝这样的未来发生。
付长宁脑子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灵光起来。
“楼主。”
程一叙瓜子嗑得直响,眼皮子微抬:怎么还不去重制竹简?有事儿?
付长宁鼓起勇气,打商量:“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毁掉的竹简重做一份?”
程一叙差点儿被瓜子给呛死,猛咳几声,目瞪口呆瞧着付长宁。指节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辅事,“辅事,我刚是幻听了吗?她,让我重做一份竹简?”
“我也听到了,应该不是幻听。”辅事嘴角含笑,“付长宁所言乍听之下十分荒诞,但若细思,会发现这条路是唯一的生路。若我置于付长宁同样状况下,所做之事与她设想的皆不谋而合,唯一的区别是,我可能做得比较极端。”
程一叙舌尖顶住瓜子皮推了出去,眸子微眯,“辅事一番话倒叫我来了兴趣。接下来七天,我倒要看看付长宁怎么让我心甘情愿为她代笔。”
“还要啥方法,这不就来问你了么。”付长宁赔笑,重问了一遍,“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毁掉的竹简重做一份?”
程一叙没再搭理付长宁,转而看向辅事,松散的神情随着说出的话而逐渐认真,“辅事方才一直盯着我乱禁楼的人,敢问她哪里得罪了辅事?容我提醒一句。辅事有辅事的章程,我乱禁楼也有乱禁楼的规则。即便她犯了事儿,也有我程一叙处理。别用辅事的章程随便动我乱禁楼的人。”
付长宁浑身颤了一下,后怕不已。亏她还以为和辅事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人家全看在眼里。那件丢人事必须捂死,捂死!
内心忐忑不已,甚至不敢看向辅事。辅事要怎么回话?瞎扯吗?那她要不要配合?但她说谎能力过分差,弄巧成拙可如何是好。
“楼主误会了。付长宁,是我看着长大的。”辅事语气之欣慰、感情之真挚,一番话说得连付长宁都对‘她是他看着长大的’深信不疑,“我与付兄乃棋友。当年拜访付兄时,她才到我腰间,羞涩、怕生。如今已成亭亭玉立少女了。”
付长宁脑子鬼使神差闪过洞房花烛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你身下变成女人......不能深思,一深思就浑身不自在,比与妖修□□还不自在。
付长宁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似乎通过这个动作摆脱束缚感。
辅事直视付长宁:“楼主,审完了吗?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匀个空隙让我和付长宁叙一叙旧。”
付长宁并不想跟他叙旧。期望程一叙继续豪横起来,义正言辞拒了辅事。
然而她的期待落空了。
程一叙看见付长宁就上火,巴不得辅事赶紧把人带离视线范围。摆摆手,示意他尽快。
“多谢楼主。”辅事起身,径自离开。
辅事姿容绝艳,说一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连背影都自带疏离,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付长宁心吃了秤砣一样沉了下去。磨蹭了一会儿,在程一叙视线转为探究的前一刻才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庭院。
他应得好好的那件事儿当没发生过,又寻她作甚?生怕两人的事儿传不出去吗?
当然,目前没一点儿透漏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想传出去就先一步把“墙”砸了。可他突然跑到“墙下”做什么?
付长宁越想越烦躁。
“楼主少年时三天三夜钻研完了竹简中所有的剑法残篇。考上了状元,谁还读三字经。竹简不过是磋磨你的借口罢了。”辅事开口道。
付长宁顺着他的话回,心不在焉道:“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很清楚。”辅事步子一顿,转过身来,“你给楼主外衣熏了诱情之香,导致采阴山一行,有个老妪按捺不住,当面对着楼主排出、咳,过后地面濡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