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们自私一点,她早走了。
“不愧是实力达到了王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跟我打个平手。”
半空中的虎奔吐出半颗被折断的獠牙,他没再攻击混沌,反而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转来转去,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地面的两人。
女魃察觉到了他的目的,摸出了魔灵珠,咬了咬牙,就要再次引入魔气。
虎奔一个假动作过后,伺机俯冲下来的一刻,女魃也把魔气引了出来,迎向了他。
却不想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法身,耀眼的金色光芒带着层层波浪,把虎奔击飞了出去。
“和尚,你不在你的寺庙里吃斋念佛,跑这来多管什么闲事?”
从石块堆里爬起来的虎奔,见来人是个光头和尚,顿时嘲讽出声。
和尚脾气却很好,念了一遍阿弥陀佛后,淡笑道:“此地杀孽太重,老衲对怨念有感,特意前来度化。”
“死光头,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虎奔骂了一句,快如闪电冲向和尚,利爪直接掏向了他的心脏。
但是他却被那层金光挡了下来,他的满身煞气,在除碰到金光时全身都发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疼痛。
女魃看到这一幕,眼神有些复杂。
她早就听说过,佛修跟普通修士不同,他们除了平日里的修炼外,还会做一些善事积攒功德。
高德的佛修达到一定境界后,身上就会出现功德金光,这种光比火更克阴煞之气。
女魃现在就站在地面看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可见这东西有多厉害。
“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一道熟悉的低喃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她的身边就多了一抹满身魔气的身影。
楼玉魈条件反射做出攻击的姿势,女魃赶忙开口道:“师兄,这是师门的薛娆师姐,因为一些原因她成了魔修。”
薛娆?没听过。
见这个魔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还跟师妹认识,楼玉魈也慢慢放下了戒备。
瞥了一眼天空中的战场,和尚明显占了上风,就连混沌都跑了回来,乖乖吃丹药疗伤。
女魃便收起了魔灵珠,沉声问:“慧明大师今日出现在这,莫非也是那人算到?”
“沈嫣在你走后第三天就回魔界了,我不知她私下里是不是有跟慧明大师的特殊联系方式,反正大师今天中午打座完就一直心神不宁,最后把我叫上一起来了归玉山。”
他是佛修她是魔,就算走一路都不能靠太近。
刚开始她也没明白,她跟来有何意义。
见到女魃时她算是悟了,她这个样子也只有她能把她带走。
虎奔也不是傻子,见打不过,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女魃遥遥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倒也不全是为你。”慧明大师叹了一口气,“几月前我宗便察觉到上古战场的封印有异,是我给你们的掌门去了信说了此事,这些日子以来通天宗在查此事,佛宗也在查,我宗弟子也牺牲了不少。”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各位施主先跟老衲去佛宗疗伤。”
慧明大师一把抓起楼玉魈,带着他就往前飞去,至于混沌跟女魃,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满身魔气,他都不适合带。
混沌倒是勉强还能飞,女魃只能任由薛娆带着了。
“入魔的滋味怎么样?”路上薛娆还调侃她,“有没有兴趣改成魔修,跟我做个伴?”
“算了吧,我爱美。”女魃一句话就把话题聊死了,气得薛娆直磨牙。
到了佛修宗,满身魔气的女魃接触到佛光,那滋味真是酸爽。
但一个人所做所为皆要承受它的后果,她想要把魔气驱除干净做回正常的剑修,就不得不留在这里忍受。
女魃在养伤,混沌跟楼玉魈同样如此。
对比起人类恢复的缓慢,明明受伤最严重还没怎么休息,借着怕她孤单的名头天天在她面前蹦跶的混沌却恢复的最快。
这一天,薛娆抱了个酒坛子,挑了个离她比较远的地方坐下,仰头就闷了一大口。
酒液沿着她的下巴滴在了衣领上,形成了深色的湿痕。
“你这是怎么了?”
女魃有些诧异,自从仓宿死了后薛娆的心结似乎也解了,她看得出来,她现在比以前活的洒脱许多。
薛娆苦涩一笑:“明天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慧明大师说会在子时送宝儿入轮回,不知为何,我却连最后一眼都不敢去看他。”
女魃一愣,对于师姐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丈夫与儿子,一个带给了她彻骨的恨,一个她给予了极致的爱。
当这两人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想必她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去见见吧。”女魃低声道,“我不知你见了后会不会后悔,但我敢肯定,你不见将来一定会后悔。”
末了,女魃又加了一句:“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去。”
“好!”薛娆抱着酒坛,踉踉跄跄地走了。
那抹漆黑的身影,沐浴在灿烂的佛光里,透出无尽的悲凉。
第二天临近子夜,薛娆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门口,女魃什么也没有问,跟在她的身后,去了佛宗弟子天天诵经的明堂。
宽大的佛殿只有静坐在蒲团上的慧明大师,他拨动着佛珠,对着面前一个加了封印的符纸念着晦涩的经文。
见到她们,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声问:“决定好了?”
薛娆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哀伤地望着那张符纸,女魃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声音嘶哑道:“决定好了,我想见见宝儿。”
“他此去即是新生,施主既是为他好,便不必如此执着。”慧明大师叹了一口气,抬手解开了符咒上的封印。
一个身影从符纸里飘了出来,依然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模样,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满身鬼气,而是白的几近透明,干干净净不染世间尘埃的美好模样。
佛宗超度的很彻底,他也彻底忘了生前之事,双眼迷茫地乖乖站在原地,哪怕薛娆就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欢欢喜喜地跑来,软软地唤她母亲。
母子俩就这么站着,一个呆懵无措,一个满眼哀伤。
“施主,时间到了。”慧明大师不得不提醒。
“有劳大师了。”薛娆艰涩地吐出一句,视线却没有挪开。
慧明大师一拂手,一道佛光打在了宝儿的额头,他念道:“万物皆有道,去吧,去你该走的道上去。”
一阵风过,殿内再无宝儿的身影。
薛娆跌跌撞撞地离开,女魃跟在了她的身后,出了明堂,她突然扶着柱子泪流满面:“师妹,我要谢谢你。”
“嗯?”女魃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谢谢你劝我来见宝儿。”薛娆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知道吗,他被我用人类精血喂食后一直是满身鬼气的恐怖模样,我今天才知道,我的儿子那么可爱漂亮。”
这份美好,足够她铭记一生。
从此天高地阔,纵使再无缘相见,也愿吾儿来世一生顺遂。
第37章
在佛宗呆了快半个月, 天天沐浴在佛光下,再加上磕了不少去除魔气的药,女魃渐渐也好了起来。
这期间沈嫣曾来过一次, 得知她引了魔灵珠内的魔气入体也很惊讶。
她说她的确算到她命中有一大劫难,但却不是这次的事,她命盘的大劫并没有解除。
只呆了一天,沈嫣便又回了魔域。
同她一起离开的, 还有已经了无牵挂的薛娆。
“你在想什么?”
回通天宗的路上,坐在飞舟里,女魃既没有修炼也没有说话, 而是望着天边的浮云出神。
混沌挪到了他的身体, 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 变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塞到了她的掌心里。
软软的触感, 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轻轻拂过她的掌心,女魃回过神来, 神情认真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很危险的事,你不用管我,顾好自己就行, 不论发生什么,有一天我们都会再相见。”
“你为啥要说这么奇怪的话?”混沌有些不解,他怎么可能放任她独自面对危险?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又加了一句, “是因为沈嫣说你命中有一大劫难的事吗?”
那个女人超有神棍的作风,从她嘴里出来的话总是说了一半隐了一半,也不知道他下次拿嘉云果去威胁她会不会多透露一些。
作为重生者, 女魃自然猜到沈嫣口中的劫难是什么, 定然是她毁容被放逐的那场圣战。
算算时间, 离这场战争的爆发已不足两月,如果命运避无可避,她只希望这一世早早相遇的混沌不要太过伤心,不论是有多糟糕,他们终将重逢。
女魃回到通天宗时,在山门口遇到了先她一步离开佛宗,前去找清清的楼玉魈。
见他表情还算放松,她脸上也带出一抹笑意来:“事情都解决了?”
楼玉魈点了点头:“那小姑娘虽然伤心,但还算坚强,而且治她眼疾缺的那味药可以用荧光草代替,前几年我在一个秘境里偶然采到了几株,一并交给了她,她能复明想来也是对她父亲最好的安慰。”
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残忍与仁慈的地方,猝不及防给你毁灭性的打击,过后又会给予你一点活着的希望。
瞥了一眼身边养了半个月依然瘦骨嶙峋的男人,女魃漫不经心道:“师父年纪大了,师兄这次也修为受损,接下来几个月就留在宗门好好陪陪师父吧。”
人间界的那场圣战,这一次她不想他们再卷进去了。
“师父知道你说他老了,肯定会跳起脚来骂你。”
楼玉魈调侃了一句,看到不远处正被掌门谢裴拦住谈话的混沌,他眸色暗沉下来:“这些天一直没找到单独跟你说话的机会,我很想知道,你跟那妖兽的关系?”
“我喜欢他。”女魃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迎上男人眼底的错愕与震惊,她谈笑道,“他以命救了我很多次,这天底下就算所有人背叛我伤害我,但我始终坚信他不会。”
“救你爱你的人有很多。”楼玉魈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偏偏选择了那头妖兽,半点机会也不给旁人。
“但混沌却只有一个。”女魃望向被谢师兄拦着,很想过来却走不掉,目光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深,“师兄,以前我不理解,现在却理解了那个词——非他不可。”
楼玉魈呼吸一滞,良久泛白的唇轻启,轻叹了一句:“但愿你的选择是对的,我还有事要向师父汇报,先行一步。”
话落,他疾步离开,也不知是走的太快还是因为腿还没有好,脚步显得有些踉跄。
女魃抬脚向混沌走去,迎上他仿佛看到救星般的眼神,她忍笑地轻咳了一声:“师兄,这次的事真是意外。我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我们的行踪,但我相信不是混沌向妖族报的信。更何况这次要不是有他在,我跟小师兄只怕就回不来了。”
谢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这次的事除了师叔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就连我也是你们出事后才收到的消息,你们三个人中你说我该怀疑谁。”
两个相处了几十年的同门,一个是才来不久的妖族,更何况混沌还背负着偷吃了宗门至宝混沌青莲的罪名,这还真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上次魔族入侵就看出宗门里有内鬼。”女魃挠了挠头,“虽然没有办法解释,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查清楚事情真相,给师兄一个交代。”
“行吧。”谢裴气得呼吸一梗,瞥了一眼对面明明是超强一凶兽,偏偏面容看起来可爱无害的男人,挥了挥手,“师妹你自己小心,可别养虎为患。”
“我好像总是给你惹麻烦。”等人都走了,混沌却垂下了脑袋,有些黯然地丢出一句。
明明,他只是想陪在她的身边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不关你的事,走吧,我们回剑修峰。”女魃主动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御剑而飞。
有很多事,是细思极恐的。
从应龙开始,到魔族入侵,再到这次的上古凶魂,以及未来还会发生的涿鹿大战,一步步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衔接的真是精妙。
也许一开始,她就是别人设好棋局里的棋子。
……
女魃木屋的旁边就是楼玉魈的住处,这位把优雅刻进骨子的男人的住房,其实比她的还搞得好看。
只是经过魔族入侵那一战,剑修峰整座山都往下削了近二十米,别说是房屋花草了,山尖这一片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先她一步回到剑修峰的楼玉魈,看到自己的房子没了,拳头都不禁硬了。
先不说剑修峰的人大多都穷,光是修那栋房子就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这一时间半会肯定是弄不出来。
要让他跟别的师兄弟一样挖个洞住进去,那还不如杀了他。
放眼望去,唯一能看的就只有女魃的屋子,毕竟经过她跟混沌拉木头石料的改造,已经修得宽大漂亮。
“师妹,今晚能让我借住一晚吗?”强忍下不自在,楼玉魈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随意。
女魃正想点头,修士间并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更何况她这屋子有好几间,来个蹭住的完全没问题。
却不想混沌却先她一步拒绝道:“没门,单身女子的屋子里拒绝单身男性。”
兽类的感知是很敏锐的,这小子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他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喜欢女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