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怕她报复, 只是我们在明她在暗,这种被玩弄于鼓掌间的滋味很不舒服……”话说到一半,女魃的声音消失在了唇齿间, 眸间闪过一抹惊讶。
她想起了玉面虫, 那是千机阁里不知谁培育出来的一种极罕见的虫子。吸食了一个人的血液后,它可以短暂的拟化一个人的容貌与气息。
同样是伪装成他人,这玉面虫会不会跟千面妖姬有关系?
女魃发现有许多事都需要查, 好在千机阁是贩卖消息的地方, 只要价钱给够了, 他们就会把消息透露出来。
她给千机阁的阁主去了一封信,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一封信。
她在凡尘界的父亲,通过两界的驿站给她送了一封信来。
女魃原以为,又是一封跟平日里一样送钱送温暖的信,却不想这是一封求救信。
微微发黄的羊皮卷上,慌乱着写着人间界最近发生的大事,边缘处还有不小心沾上的暗红血迹。
她命中注定一劫的那一战提前爆发了,这比她重生前的这一世足足早了一个月,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该来的始终要去面对,不过在走之前,女魃决定先去解决一个人。
……
“王女,求你救救鸢姐姐。”
女魃正准备去外门找飞鸢,半路上却遇到了哭得满脸是泪的琼露,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一抹讶然在她眼中一闪而逝,她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祁子妗。”琼露又气又怒,“她又在欺负鸢姐姐。”
女魃一愣,随即把她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每个天才的背后,都少不了羡慕嫉妒她的人。
女魃作为人间帝王的女儿,火系天灵根,七岁进入通天宗,跟她同批进来的还有九岁的祁子妗。
祁子妗同样出生富庶的修仙世家,背靠着家族的资源,外加她是难得一见的雷火双灵根,没拜师之前就已经开始修炼,是远近闻名的小天才。
她的家族早早就听到雷霆老祖出关要收小徒弟的风声,各方牵线搭桥,就想让她拜入雷霆老祖名下。
哪曾想雷霆老祖并没有选她,反而选了那时候对修仙一无所知的女魃。
后来掌门谢裴收了祁子妗当亲传弟子,她们两人同一时间进的宗门,有些课间是一起上的,她就总是找女魃的茬。
那会儿女魃压根不知是自己拜师的事招了恨,只觉得祁子妗这人既霸道又讨厌,渐渐就不去上集体课,反正师父会给她开小灶,不懂的完全可以问师父。
找不到她,祁子妗就把矛头对准了她的两个婢女,那会儿她们都没辟谷,婢女每顿去宗门的食堂给她取饭的途中都会被她言语羞辱。
挨挨骂这种事她们也忍了,没跟她说她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动了手,两个婢女哭着回来,身上全是饭菜的汤汁,破烂的衣服处露出来的皮肤全是青紫的血淤。
那时候她虽年纪小,却也知道要护着身边的人,很多时候两个婢女对她来说并不是下人,而是她背井离乡陪伴她的姐妹。
自己的人被欺负,她气得不行,拿了剑就去找祁子妗拼命。
那会儿她才刚开始修仙,再加上年纪比祁子妗小两岁,她是打不过她的。
她胳膊被祁子妗砍了一刀,血流得满身都是,这事自然惊动了师父与掌门师兄。
祁子妗被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自那以后她就收敛了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修为慢慢也超过了她,她就更不敢找茬了。
现如今她们都以长大,就算心有芥蒂也不会再做小时候那些幼稚的事。
祁子妗怎么会突然跑去欺负飞鸢?
……
“我说了,我没有偷,我连坠云角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偷?”
外门弟子的住处,有一排式样统一的木屋。
人来人涌的路上,有一红衣女子抱臂而立,她的脚边匍匐着嘴角滴血,满身狼狈的飞鸢。
“你说了可不算,我搜完你再叫屈也不迟。”
红衣女子说着,指尖就扯上了飞鸢的衣襟,大有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扒光了的架势。
“祁子妗,你真恶毒。”飞鸢一边骂,一边想躲。
可她被法力压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大抵是祁子妗的做法太过分,也或许是因为飞鸢平日里性格温婉随和人缘好。一些看不过眼的外门弟子纷纷劝祁子妗给飞鸢留些面子,这事交给宗门处理,实在要搜身也去旁边的屋子里。
祁子妗一向嚣张,内门的弟子她都看不上眼,更别说这些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
他们的劝说除了让她更生气外,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本来用手扒衣服的她直接扬起手中的剑,划断了飞鸢的腰带。
没了束缚,衣衫散开,露出了脖间雪白的肌肤,以及里面粉色的小衣带子。
男修们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女修们一个个也都敢怒不敢言。
作为当事人的飞鸢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把掌心都掐出了血,她眸中慢慢弥漫起一抹猩红,一字一顿道:“你最好今日弄死我。”
要不然,她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祁子妗却满脸嘲讽地弯起了嘴角,剑尖挑起她的衣襟:“你有什么本事找我报仇?”
飞鸢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次快要爆发,不知她顾忌着什么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就在祁子妗要把她的衣服全部挑开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出现,霸道的力量压制着她的剑动弹不得。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这样幼稚。”
女魃带着琼露落地,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飞鸢,轻声道:“你先带她去换身衣服。”
琼露点了点头,替飞鸢拢好衣襟,扶着她进了旁边的屋子。
祁子妗收了剑,冷笑道:“你把这两条狗扔到外门,我以为你不要了,怎么,还要捡回去?”
“是裴师兄叫你来的吧。”女魃垂眸看着指尖,声音压得极低。
她把飞鸢有嫌疑的事告诉了掌门师兄,他说他会找可靠的人看住飞鸢,想来祁子妗就是他找的可靠的人。
要论起欺负飞鸢,她的确是本色出演,不会穿帮。
“你这个婢女可不简单。”见被拆穿,祁子妗也收起了刚才那副惹人嫌的嚣张态度,不解地问,“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你看戏就好了,跑来护人是几个意思?”
“她如果真做了那些背叛我的事,我会亲手杀了她。”女魃抚摸着腰间的玉剑,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可以杀她并不等于可以虐杀她,同为女子更不该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
“我可不懂你的那些狗屁歪理,我只知道,不用点手段她是不会招的。”祁子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也带出一抹嘲讽来,“等会儿她出来,好人你做,恶事都由我来。”
女魃有些头疼,三观不同,真的很难说服对方。
飞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祁子妗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冷笑道:“别在我面前装无辜,说吧,你一个外门弟子,昨日为何会跑去内门禁地的祠堂里?”
祠堂重地,不但记录着每个弟子的身份,还供有先祖们的英魂,没有宗门特制的玉牌是进不去的。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飞鸢身上,她擦干了眼泪,声音轻柔而委屈:“宗门跟魔族那场大战,我因为一些事耽搁在了凡尘界,听闻老祖们的牺牲,我心生敬畏,特意带了些供品在祠堂外祭奠了一番。”
这话不但洗清了飞鸢的嫌疑,反而显得她品格高上。
女魃都有些佩服,她的这个婢女一向聪明,在耍嘴皮子功夫这方面祁子妗真不是她的对手。
或许也意识到这一点,祁子妗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只蝴蝶,沉声道:“那你如何解释,你的屋子里为何会有匿碟,你是在给谁传递消息。”
飞鸢看着那几只拇指大小,通体灰白而平庸的颜色,耷拉着翅膀,显然已经死了的蝴蝶,脸色变了变。
还不等她开口,她身边的琼露已经先一步愤怒地吼了起来:“什么匿碟,这不就是普通的蝴蝶吗?还是前几天我捕来送给鸢姐姐的。”
“是,我并不知道什么匿蝶。”飞鸢顺势咬定,“祁师姐大可不必用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污蔑我。”
这死活不认反告她污蔑的态度,把祁子妗气得够呛,她把那几只死蝴蝶扔在了地上,再次拔出了腰间的剑:“行,我不跟你们扯皮,我今天打到你们招为止。”
“你欺人太甚。”看到满脸杀气的祁子妗,琼露立刻拉着飞鸢就往女魃身边跑,“王女,您救救鸢姐姐。”
“这的确是匿碟。”检查完蝴蝶尸体的女魃站起身,目光凝视着焦急而害怕的琼露,“绝杀阁专门培育出来传递消息的工具,它们身体小,速度快,你是绝对抓不住的。”
“可是……”琼露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房间里放着的瓶子里的确是她抓来的蝴蝶呀。
女魃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告诉我,好好的你为何要去抓蝴蝶送飞鸢?”
“鸢姐姐说房间里太单调了,显得冷冷清清,要是插些花捕些蝴蝶来一定会很好看……”话说到这里琼露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眸色有些慌乱地看向飞鸢。
她只是不怎么去深思一些问题,并不表示她蠢,她们住在灵山上,周围到处都是花草蝴蝶。
要是病着无法外出的人,或者是长久困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要插花捕蝶倒也说的过去,她们好好的每天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鲜活的美景,实在没必要把花摘下来看着它慢慢枯萎,蝴蝶关在瓶子里,任由它们绝望地挣扎。
可她当时就是觉得鸢姐姐说的很有道理,下意识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什么时候抓几只蝴蝶也这样天理不容了?”飞鸢冷笑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匿蝶已死,再追究你也不会承认。”女魃一步步逼近,“那我换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你为何是半妖吗?”
“什么半妖?”飞鸢一惊,急声道:“王女我从小跟您与琼露一起长大,我是人是妖您最清楚,你别信了别人的谣言。”
“我还真不清楚。”女魃扬声喊了一句,“混沌!”
吼!
一声巨大的兽吼响起,下一秒空地上就出现了混沌庞大的兽体,那双带着浅淡金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飞鸢。
随着他不断释放出霸道的兽压,刚才还保持镇定的飞鸢眸中涌起深深的恐惧,她的脸上兽纹若隐若现,随着刺啦一声,她的裤子被撑破,屁股后面长出来了一条灰仆仆的尾巴。
众人吓了一跳,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琼露更是吓傻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伴的小姐妹竟然是半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见被拆穿,飞鸢也撕去了平日里温婉大方的伪装,看向女魃的眼中满是戾气。
“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在往日你伺候我的份上,我把你调到外门,给过你安稳度日的机会,是你没有珍惜。”
触及到飞鸢眼中的恨意,女魃有些苦笑,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
十多年如一日的伪装,真不知该佩服她的毅力,还是应该可怜她自己。
付出了那么多,不但没有捂热应龙的心,甚至没有赢得婢女的忠心。
“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娇女,岂会懂我们这些血脉低贱之人生活的艰辛。”飞鸢突然尖利地大笑起来,“如你所见,我只是血统不纯的半妖,我每月都要承受血脉反噬的痛苦,从出生起我的小命就攥在别人手里,为了活着,我什么都能做。”
“那个人是谁?”女魃的手放在了飞鸢的脑袋上。
她知道她不会说,所以她打算搜魂。
飞鸢大概也料到了她想做什么,想逃,但是有混沌在,等级压制使她无力反抗。
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纤细玉手,她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王女,你想知道答案就去冥界等着吧,主仆一场,转生前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随着她的话落,她似乎捏碎了什么,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女魃以为这气体有毒,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她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旁的琼露已经趴在了地上吐了起来。
“呕呕!”
她吐得身体剧烈起伏,不但大团大团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甚至血液里还夹杂着类似内脏的碎肉。
这一幕吓了众人一跳,有懂医的弟子大着胆子上前,执起琼露的手用灵力检查了一番,瞳孔立刻因为震惊而瞪大。
“她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脏器……”
女魃上前掐住了飞鸢的脖子,不断地用力:“你做了什么?把解药交出来。”
“是噬魂子虫,唯一的解药是母虫,刚刚被我捏死了。”飞鸢不停地大笑,笑得癫狂而得意,嘴角慢慢也溢出鲜血来,“王女别急,我们三人的体内都有这东西,到了冥界,我跟琼露依然伺候你。”
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琼露,虚虚伸出手,她想去抓飞鸢,最终却无力垂下,嘴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为……为什么?”
明明今天之前,她有好姐妹陪着,还在想着怎么重新回到王女身边。
怎么转眼间好姐妹成了内奸,王女竟然也早知道了这件事,只有她被蒙在了鼓里。
她甚至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虫子都不知道,果然还是她太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