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还没反应过来,而秦浮茵已经将两件事串联了起来,愤愤不平道:“妖尊是向秋宫司求亲?难道就是他掳走了秋宫司,求亲有这样先斩后奏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殷凝听后觉得这半路杀出来的什么妖尊简直是为老不尊,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还敢对秋拒霜玩强娶?
于是她说:“我去妖界把秋拒霜救回来。”
话音未落,殷凝已经瞬移过去妖界。
“等、”月芙仙尊来不及阻止,她扯了一下秦浮茵的袖子,道,“你急着乱说什么!婚书上写的不是秋宫司。”
“啊?”秦浮茵愣愣地说,“那写的是谁?”
月芙仙尊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而这时蓬莱负责对外交接事宜的长老赶了过来,将那封红底描银的婚书呈了上来,上面写的姓名分明是:殷凝。
“啊?”秦浮茵一脸迷幻,有些头晕眼花地说,“所以妖尊要娶神女殿下?”
这也太离奇了,妖尊才现世不久,跟神女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啊。
作者有话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贯休
第63章 妖尊秋霁
人界与妖界隔着无尽剑域, 曾经高耸的城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锈迹斑斑的刀剑钉入荒野中,土壤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滋养了一片靛蓝的花海。
殷凝坐在百照灯上俯瞰而下, 花海随风起伏,像一大片绚丽织锦。
无尽剑域就是一道覆地百里的广阔禁制, 没有妖界特令,他族禁行。
她试探性地放出一只引灵蝶飞过去, 竟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成功飞了过去。
因为担心秋拒霜, 所以殷凝也来不及多想, 运转灵力驱动百照灯飞过去。她一飞进无尽剑域中,底下那片花海被一阵风吹起, 万千花瓣纷扬如羽。
她穿花而过,很快就飞到了妖界上方。
从上往下看去,妖界的疆土多是山岩和旷野, 各色岩矿美如彩绘。她想起原着一笔带过的介绍, 妖界的城池都是浮空城,彩色山岩下流淌着地火,是上古魔神死去的血肉所化, 如果妖界遇敌,地火就会翻涌而出吞噬侵略者。
各座城池拱卫着中央的恢弘王都, 殷凝心想一般来说妖尊应该是住在王都, 秋拒霜应该也被带到了那里。
期间她收到了不少人的传音, 不过可能是被无尽剑域所扰, 信号不好, 听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
殷凝很快飞到了王都附近, 按理来说应该有防御结界什么的,所以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外面的郊野下落,将百照灯和尾巴都收了起来,想了想又摸出一个面纱戴上。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山林,各种不知名的乔木亭亭而立,青岚浮动,风送花香。
这时林中行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雕金镂银装饰华贵,车厢里传出一位妇人的清喝声:“停车!阮娘子快不行了。”
拉车的雪白骏马应声停下,白光流照中它化作一名身穿白袍的少年,白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后面也垂下银白尾巴,一些奇怪的“双马尾”。
少年面上慌乱,想伸手撩开车帘又克制地放下,只得问道:“阮姐姐如何了?还晕着么?”
“你上来,和我一块把她扶下来透透气。”里面的妇人说。
于是少年上去,和她一起将脸色苍白的阮娘子给扶了下来,妇人的一只手是翅膀,看来是雀妖,而那位阮娘子是狐妖,她一下马车就呕了出来,看样子是晕车。
“哎哟我的姑奶奶,”雀妖用翅膀轻轻拍她的背,道,“可怜你赶到王都献舞,这小命都吐没了半条。”
少年就说:“月妈妈,我们晴音阁本来就离王都十万八千里,今晚的宫宴不去也没什么事,让阮姐姐歇着吧。”
“你懂什么,”雀妖说,“平日里的宫宴当然是能推就推,但如今尊上回来了,我们晴音阁受到邀请,不去就是不敬了。”
“别吵了...”阮娘子秀美的面容惨白如纸,她按着眉心虚弱道,“我已经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跳舞,月妈妈,你还是到王都里的歌舞坊找个机灵点的狐女先顶上去,钱从我的工钱里扣。”
“这...”雀妖犯难了,“姿容上乘的舞姬应该都受到邀请,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出个合适的。”
殷凝站在树后听了这么一会,大概明白了王都今晚要举办宫宴,从各地征召舞姬来给妖尊献舞。这倒是个不错的混进王都的方法。
于是她装作一般路过的普通狐妖,上前问道:“请问诸位,王都怎么走?”
那位心疼阮娘子的少年看到,顿时喜上眉梢对雀妖说:“月妈妈,我看这位姐姐就可以!”
阮娘子更是吐怕了,看救星一样看着殷凝,道:“这位我异父异母的姐妹,一千岩晶币帮我去王都跳支舞行吗?”
那必须行!
殷凝装作矜持道:“我是去王都探亲,但是认不得路,跳完舞之后我就可以留在王都对吗?”
“当然可以。”雀妖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会跳舞吗?”
“叫我秀秀吧,”殷凝一脸真诚,“会跳的。”
会跳才怪,但是现在不会也得说会啊!
“那太好了,”阮娘子松了一口气,“我的位置靠边,你随便跳跳就好。”
“好。”殷凝点点头。
“那我歇会,”阮娘子对雀妖说,“宫宴结束后再来这里接我吧。”
然后她就变成一只白狐钻进林间,留下一堆金钗步摇和层叠裙裳。雀妖捧起她的衣妆,对殷凝说:“那就麻烦秀秀姑娘了。”
殷凝就和她上了马车,换上了舞姬的装扮,发髻高挽步摇斜坠,眉间贴花眼尾缀蝶,红绡百叠裙充分体现妖界风格,露肩露腰露小腿,她好久没穿过这样清凉的衣裳。
少年又变回骏马拉车驶入王都,殷凝半卷起车帘看着窗外的落日美景,长街和两旁林立的商铺在夕霞中美如画卷,半空中云鲤拖曳七彩鳞光,中央的官道上行过不少王公贵族的奢华马车,偶尔有贵族女妖用手中折扇挑起车帘,袖角洒下飘香金粉。
一路看下来,殷凝不由得感叹,妖界不愧是六界最有钱的,真富贵。
入夜时飘起了细雪,马车也停在了王宫前,雀妖拿了一件外袍给她,嘱咐她道:“姑娘,等下你只要跟着侍女进去就行了,我们只能在外边等你。”
“好。”殷凝点头,撩开车帘轻快地跳下去,头上的步摇随着这个动作晃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扶额微叹,心想好歹得装得淑女一点。
她跟着其他歌舞坊的舞姬从侧门进了王宫,狭长宫道上洒着金箔和花瓣,两旁的宫灯上画了仕女图,青灯幽微一闪,那些仕女从灯衣上化形而出,对她们笑吟吟道:“诸位请跟我们来。”
殷凝听到旁边的舞姬在窃窃私语:“我们可得跟紧点,我姑姑说王宫的地砖里都封着凶兽。”
殷凝走了几步,宫砖里确实有些东西,妖界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
宫道尽头隐隐传来流水声,走过去殷凝就看到一座悬在壮大瀑布上的辉煌宫殿,朱璃红玉中不断飘出枫叶,落入水中像是碎开的红宝石。
她们被带到了侧殿,仕女说:“尊上还没到场,等下丝竹声响起你们再进殿献舞。”
殷凝凑近门窗边,想听听看外面的宫侍在闲聊时会不会提起被抓过来的秋拒霜。
窗外是一对铃兰花妖姐妹,她们压低声音讨论道:“我活了一百年,都没亲眼见过尊上。”
“尊上以身划下无尽剑域后就失踪了,现在终于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尊上一回来,边境那些骚扰我们的散修和魔族都跑光了。”
“妖界能有尊上真是万幸,话说尊上至今未娶,我直接暴言,接下来尊上绝对是各种话本的主角!”
殷凝听了一会,心想妖尊在臣民中的风评还不错,就是一直没听到任何关于秋拒霜的言论。
这时正殿中响起丝竹声,风姿各异的舞姬依次入殿,殷凝脱下外袍,整了整面纱,跟在最后面。
一踏进正殿,满目的富丽堂皇,高台上垂着用金玉抽丝做成的重帘,上面印染了片片红枫,依稀可见帘后的高大身影。
下面的妖族大臣觥筹交错,管弦丝竹声和舞姬旋舞的银铃交织成一片,她无声无息地站在边缘处,借着屏风掩去身形。
她在想要不要等这些老妖怪都醉得差不多她再动手,然后就听到了一个高冠玉带的贵族问道:“下官听说尊上向蓬莱发了婚书?”
高座的妖尊没说话,应该是默认。
另一名身后拖曳着蝎尾的冷艳女子轻抬折扇,只露出一双弯起来的紫眸,她笑道:“我听帝姬说,尊上的新娘已经到了王都。”
殷凝听得简直要翻白眼,直接把秋拒霜强掳过来还好意思说?她的秋秋估计是被寒楼弃伤了,妖尊这是趁火打劫,忒不要脸!
“哦?”旁边另一名蝶妖少女双手捧脸,“那尊上怎么不带她来宴上玩?莫非是闹脾气了?”
她的兄长敲了敲她的眉心,道:“说几句好话吧你。”
异瞳猫妖笑道:“哪里会闹脾气,我可是听礼官说,尊上连封后的日子都挑好了。”
“那想必尊上的新娘也很愿意。”
殷凝面容有些扭曲,不,秋拒霜她不愿意!
她忍不住了,随便拿了一盏酒,跟着那些前去敬酒的舞姬走到殿前。莲步盈盈的舞姬为那些王公贵族斟酒,有些直接唇含酒盏倚进他们怀里。
只有殷凝攥着那杯酒越想越火大,秋拒霜一个被寒楼弃打伤的女孩子,孤零零地被带到妖界,谁都联系不上,强娶的每一个流程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气得都没空拔下发簪召出百照灯和点绛唇,直接运起灵力一掌劈了过去,同时怒喝了一声:“这巴掌是替秋拒霜打的!”
她扔掉酒盏冲上高台,凌厉掌风带起了高台上的黄金帘,清脆的金玉错动声中,她看清了妖尊是何等尊容。
玉座上的男子一身华贵端方的织羽玄衣,重要的是他的脸和秋拒霜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立体锋锐,提醒她这确实是一个男人。
他长睫一掀,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殷凝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加错愕,这什么东西,怎么把她好姐妹的长相嵌脸上了?
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手一抖直接拍在他胸膛上。
这熟悉的平坦,这熟悉的手感...
殷凝差点给他跪了,她愣愣地问:“你把秋拒霜吃了?”呜呜呜她的大美女。
“不,我...”妖尊还没说完,台下的妖族反应过来,顿时高喊:“来人!有刺客。”
他低呵一声:“住口!”台下瞬间寂静。
他一出声,殷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捏妈是寒楼弃的声音!
她觉得人生很幻灭,颤着声音问道:“你还把寒楼弃也吃了?”
“都不是,我为妖尊秋霁,”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听起来不像装的,“秋拒霜是我,寒楼弃也是我。”
殷凝沉默了。
这些字拆开她都认得,但合在一起怎么听都不像是人话。
她冷笑一声:“去你的,我不信。”
秋拒霜加寒楼弃等于妖尊秋霁?搁这玩什么合成大西瓜呢?
一定是骗她的,这诡计多端的老妖怪。应该是易容什么的,声线也可以模仿。
殷凝伸手揪住他衣领,凶巴巴地说:“把秋拒霜给我交出来!”
“你听我说,”秋霁很无奈,“其实秋拒霜是男扮女装…”的身份。
但他还没说完,殷凝就怒道:“你住口!你不能因为她胸平,就说她是男的!”
这么可以这样侮辱女孩子!
“…我真的是男人。”秋霁说。
“你这不是废话!谁在意你,我在问秋拒霜!”殷凝很暴躁,她要见到美女,立刻!马上!
凑近看她才发现他耳上收起的耳羽,黑色的,跟鬓发混在一起,只是隐隐有些暗红,细看才能看得清楚。
秋霁有些心累地重复:“我是说,我就是他。”
“你的嘴怎么这么硬!”殷凝气急,伸手指着他骂,“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是你把秋拒霜掳过来要强娶,你还说你就是她?别在这里发癫。”
“强娶?”秋霁怔了一下,问她说,“你没有收到婚书?”
“婚书?”殷凝顿了一下,继续骂,“你真是胆大包天,秋拒霜是什么身份,你居然敢发一封婚书就把人带到妖界来!”
“你误会了,”秋霁心平气和地说,“我的婚书只写给你。”
“写给我又怎么了?写给我…”殷凝哽住,“你写给我?你他妈的要娶我?”
她很少爆粗口,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太癫狂了,忍不住。
“是,我要娶你,”秋霁凤眼微弯,温声道,“我的神女殿下,我的大小姐,我的小玉衡。”
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殷凝大脑卡壳,整个人都僵住。
她本来就是前倾着去揪他领口,先前一副破口大骂的嚣张模样,现在安静下来,才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糟糕。
她差那么一点就要倚进他怀里,玄衣下宽阔厚实的胸膛,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声可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凸硬的、男人才有的。
假的吧。说不定是这老妖怪想办法窃取了秋拒霜的记忆。
殷凝晃了晃头,让那些步摇把自己敲醒,然后说:“随便你怎么扯,你骗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