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我便开心。便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只要她幸福,我便也满足了。”玄心悄悄瞅了魔主一眼,又补充了两句。
“是吗?”
“是!”玄心斩钉截铁的应了一声,看上去无比坚定。
“你倒是大方。”晏重霁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一声,只笑声透着几分古怪僵冷。
玄心郑重地道:“属下并非大方,只是不忍伤害心爱之人罢了。”
“不忍伤害心爱之人……心爱之人。”
晏重霁低声重复,声音低不可闻。最后四个字,他又重复了一次,音量却是不自觉的加大。
话落,周围静了下来。见魔主久久没有再说话,玄心心里不由提了起来。他都这么说了,魔主应该……
“带龙启进来,本座要见他。”
不等他想完,思绪便被冷声打断。玄心抬眸,便见眼见寒风一起,那墨衣魔主已经又转身回了寝殿。
见此,他心想,这一关应该过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这是龙启第一次见到这位能与天界抗衡,逼得他父君不得安宁的魔主,虽心有准备,但当真的见到真人时,他心内依然难免震了震。
与兄长龙锦不同,作为母族不显、又不太受宠的儿子,龙启从小便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更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
所以多年来,他默默无闻,沐浴在兄姐的光芒下,做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二太子。
直至现在兄姐连续倒下,他这才顺理成章的冒了头。此次来魔界办事,严格来说是他越过兄姐,领到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大差事。
是以,他很重视这件事。来到魔界后,他本来想立刻去见魔主,却不料刚好碰到魔主纳妃娶后一事。
这本是好事。
毕竟娶妻成婚是喜事,想必这位魔主的心情定然不坏,于他也有利。但这位魔主娶的却是一位花仙,他们龙族与花族已有了间隙。而且因为那位女君的关系,父君早就决定要用花族来杀鸡儆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过花族。
可如果花族真搭上了魔界,他们想要动花族便不容易了,哪怕他们可以把水搅浑,但也不过只是损损花族名声。
他们纵然可以让花族背上叛徒堕仙的骂名,但如果仙魔一战,魔界胜出,这些虚名于他们来说又有何用?
输了,那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阻止这场没有把握的战争,所以若魔主真的娶了花仙为后,于他们而言,算不上是好消息。
所以把消息传回天界后,父君便让他先静观其变,伺机行事。倒是没想到,前后不过三日,红事变白事,那位花族出身的魔后竟在婚礼当日离奇般死去。
得知这个消息,龙启也不知是喜是忧,心里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做。花族出身的魔后死了,花族想来也搭不上魔界,勉强算是一件好事吧。
可将心比心,任谁死了心爱的妻子,想来心情都不会好。
然而此时他父君那边又传了消息,催他赶快行事,只给了他三日时间。无法,龙启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本想悄悄打听打听这位魔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比如心情如何?结果刚潜入魔宫附近,便被人发现,即刻抓了起来。
龙启没有兄姐的傲慢,很能忍辱负重,便没反抗,还乖乖上报了身份——他可不想受刑,甚至于丢了命。
事情没办法,父君固然会怪他,但是再怎么样也是亲父子,他父君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魔界可不同,万一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伤了他怎么办?
便是父君能为他报仇,可他死都死了,报不报仇又有什么重要?
好在接下来一切还算顺利,他很快见到了魔主。
龙启修为已不算差了,可根本看不透这位魔主,打眼望去,仿佛只是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年轻男人,除了气势强一些,无甚出奇。
然正因为如此,龙启的心提的更高了。
能够一统魔界的魔主当然不会只是个普通男人,他看不透,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龙溯第二子龙启?”
“回魔主,正是。”龙启非常识时务的向这位魔主行了礼,态度算是恭敬。毕竟算起来,魔主与他父君地位相当,所以他心里倒没多少不情愿。
龙启仿佛没有发现魔主直呼了他父君的名讳,恭恭敬敬的道:“此次启奉父君之命前来,是想与魔主共商要事。”
他非常利落的把龙溯交给他的玉简递上。
主位上,晏重霁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下方的龙启,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你倒是乖觉,与你那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姐不同。”
此话乍听像是夸赞,但细品却不乏讽刺。
龙锦龙端月固然不自量力,但这二太子龙启说的好听是能屈能伸,说的难听便是浑身软骨。
魔界已经向天界下了战帖,无论开战与否,两方已成敌人。而龙启作为天界来使,便是不敢得罪他,也不应该表现得这般软弱。
归根结底无非是贪生怕死罢了。
孩子如此,龙溯这个父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以他这样的人还想要做天君,简直痴心妄想。
他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龙启只觉周围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他背脊一寒,只觉身上犹如被泰山压顶,双膝一软,若不是他拼尽全力抗衡,怕是立刻就要跪在了地上。
但即便现在勉强支撑,也好不了多少,不过片刻,龙启身上便已被汗湿透了。
他心下惊惧不已,真正意识到了这位魔主有多么强大。这恐怖的威压,他只在那位神尊处感受过,甚至连他父君也没有。
“仙魔若战,无论输赢,苦得都是天下苍生,根本无甚益处。岁离君上在时,六界归一,仙魔尚能共存。如今亦然。”龙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魔主,只能强撑着身体,忙道,“此次前来,我天界诚意十足。请魔主一阅。”
有些话,他本想与这位魔主独处时说,但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再多几息,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
“父君有言,他日事成,可与您共商天下!”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再也支撑不住,终是单膝跪在了地上,连头也抬不起来。
“共商天下?”
上方传来了一道听不出情绪的低哑声音,龙启心头一颤,颤声应了一声:“是,具体事宜,父君尽数写进了玉简之中。”
不光如此,玉简中还许下了诸多好处。
上方传来了一声低笑。
龙启用尽全力抬头朝上方看去,却见那高高在上的魔主摆弄着那份玉简,在他的目光下,看也没看,便捏碎了玉简,态度轻慢随意,似乎根本没有把龙族,把天界放在眼中。
他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回去告诉龙溯,本座想要什么,自然会亲自去拿。”黑衣魔主低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响起,平淡的语调让龙启白了脸色,“让他好好等着吧,本座不久便会来天界一游。”
所谓的天界一游,不过是这位魔主已然把天界看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而已。他未免也太过自信了,难道笃定他们龙族和天界会输不成?
“滚吧。”
话音刚落,龙启便觉身上的重压忽然消失,出于惯性,他重重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身上湿透的衣裳甚至连地面都打湿了。
不等他再反应,迎面一阵寒风袭来,待他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然出现在了魔界之外。
龙启白着脸,脸色出其凝重。
*
“这场仗,你想不想打?”
送走龙启后,晏重霁忽然出声。玄心一直站在旁边,此刻闻言,难得愣了愣,魔主为何问他这个问题?
他如果说不想打,难道这仗便不打了?根本不可能啊。
虽然觉得魔主这一问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不过玄心坚守臣子的本分,四平八稳的回道:“一切但凭魔主吩咐,属下定以命相随!”
“说实话。”
晏重霁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没有做什么,但玄心还是不由一僵。
半晌,终究还是苦着脸老实回道:“若是之前,属下定然恨不得做个前锋,杀入天界。可如今……”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打也好,不打也好,属下唯愿吾妻平安。”其实便是不想打了。
魔族中好战分子确实占多数,但万年和平下来,也有不少人其实早已没了那么多锋芒,已经习惯了这平稳的日子。
但如果魔界能压倒天界,成为六界第一,自然无人不同意。
“唯愿吾妻平安……”晏重霁重复了一句,忽而冷冷笑了笑,“情爱一物果然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人……软弱。”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玄心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魔主此话未免太过偏颇。情或许会让人软弱,但也能让人变得强大。若有人敢欺负属下的妻子,属下便是拼了命,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报了此仇!反之,只要她想我活着,我便是爬也会爬回去!”玄心一时没忍住,竟然反驳了自己的主上,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只是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
“请魔主恕罪,是属下妄言了。”
他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在了地上,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结果他等了好一会儿,身上也没传来任何疼痛。
“这殿中的红绸呢?”
就在玄心疑惑时,上方又传来了魔主的声音。
婚典已经结束……严格的说应该是红事变成了喜事,这红绸自然不好再挂着,担心让魔主触景生情,所以魔侍们便把其撤了下来。
玄心没想到,魔主竟然会注意到这等微末小事,明明方才还在谈着其他事,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了一些。
不过魔主亲问,他自然要回。
而且魔主不提罚他的事,于他自是好事,玄心松了口气,忙恭声回答。
“回禀魔主,红绸已经撤了下去了。”不仅如此,之前魔侍们还来问过他,要不要挂白幡。
当然这话玄心便没有说了,他还不想找死。
不过……
玄心小心观察了一下魔主,试探的道:“属下听说,凡间皇孙贵族办喜事,大多会办好几日的流水宴。魔主您大婚,乃是魔界最大的喜事,自然该好好庆祝。属下斗胆建议,不如,再把这红绸挂上去,再添添喜庆?”
他绝口不提魔后已死的事。
“可。”
沉默半晌,主位上的魔主竟然点了头,并淡声吩咐,“你说得不错,确实该好好庆祝。便再办三日流水席吧。”
真同意了?
虽然这建议是自己提的,可魔主真点了头,玄心还是有些震惊。
“派人把宫殿好好收拾一番,等她回来。”
等她回来……她是谁?
莫不是魔后?
可魔后不是死了吗?
不等玄心问出口,面前一晃,已然没了魔主的身影。望着空了的主位,玄心站了起来,挠了挠头,心想他们魔主真的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
“似和为何在魔界?又为何落在了魔主的手上?”昆仑山上,沧珩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这株青草的异样。
它的生机极其旺盛,可以看出是有人精心喂养,否则绝不会生得这般好,但满身都是幽冥之气与血煞之气。
沧珩的疑惑,也是岁离的疑惑。
“你与那位魔主交手了?”沧珩的目光落在了岁离身上的婚服上,见她神情微微有点恍惚,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上还穿着婚服。
他微微一顿,没有提此节,而是问了另一事。
岁离回过神来,点头道:“不错,我们打了一场。他很强,修为深不可测,我们虽然打了一场,但是说实话,我还没有摸清他的深浅。”
“他……”
“他怎么了?”
见她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往下说,沧珩看了她一眼,便接着问道。
“他没尽全力。虽然我伤了他,但如果真的放开了打,我怕是少有胜算。”岁离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滴血迹。
黑色的魔血痕迹清晰可见。或许……真的只是她多想了。那魔主怎么可能是大师兄?大师兄生来便是仙,怎可能是魔?
只是虽然这样想,但正如沧珩所问,似和为何会在他的手中?
不仅精心喂养似和,还把她种在了冥门之前。
无论哪一点,都太可疑了。
“这般说,这魔主不好对付。他可有为难你?”沧珩伸手为岁离理了理额间飘落的发,不等岁离回答,他先笑了,“想来也没有。我本计划着,再等你一个时辰,你若再不回来,我便要去魔界抢人了。”
“咱们小师妹,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嫁人了。妹婿人选,必得好好选选才行,怎能便宜了那来历不明的魔主?”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岁离身上的婚服。
闻言,岁离也忍不住笑了。她可不是那些羞赧的小姑娘了,听到这话,当然不会羞涩,眨眨眼笑回道:“那二师兄可得帮我好好选,若不好,我可不要。”
两人又笑闹了两句,便又说起了正事。之前晏重霁突然出现,打断了岁离为沧珩疗伤,岁离此刻想要继续,却被沧珩拦住了。
“我的伤并无大碍,不过是迟几日而已。”沧珩道,“倒是你,神力几乎耗尽,便莫要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