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恍然生出了一丝紧张,目光深深的盯着面前人——她会答应吗?为了拿到似和的神魂,同意留下来,做一个冷血残暴的魔的妻子?
若她不答应,他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在和她打一场?若她答应了,他又该怎么做?他们真的能做一场夫妻吗?
哪怕只有十日,十日的真夫妻。
“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响起了她轻灵悦耳的声音。
晏重霁回神,看向了面前说话的女子。
“魔主抬爱,小仙怎能不从?”她笑得很是好看,声音也好听极了,“我答应你的要求。”
“……你当真明白本座的意思吗?既做了魔后,便要承担属于魔后的责任,履行魔后的义务。”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要求,可当她真的点头时,晏重霁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是喜,又似乎有怒。
他这话说的隐晦,但岁离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敢应,他又敢接吗?
岁离眸光一转,看似毫不在意的道:“我当然明白,不就是做一个真正的魔后吗?还是魔主不愿意?”
“……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晏重霁肃然抿紧了唇。
“魔主不用担心,我不会后悔。”
闻言,岁离脸上的笑意不减,就这样悠悠看着他,眉目间春光无限,当真好看极了,“我同意了,魔主……夫君欢喜吗?”
夫君二字,仿若带着说不清的旖旎缱绻,烫红了人的耳朵。
晏重霁倏然僵住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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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魔主当真是这般说的?”
天界,龙启被扔出魔界后,便回了天界,硬着头皮去见了父君。
龙君寝殿中,龙启站在自己父亲面前,清楚的看到了父君难看的面色。其实便是他,心里也备感屈辱。
“回父君,魔主确实是这样说的。”龙启沉声道,“他说,他想要的东西,会自己来拿。父君,这场仗怕是避免不了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那魔主的意思,分明是看不起他们天界,没有丝毫和解之意。
龙溯许久没有说话,殿内的气氛很是僵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开口,道:“你见了那位魔主,觉得他如何?”
闻言,龙启斟酌了片刻,才回道:“请父君恕罪,儿臣修为浅薄,看不透那位魔主。”
他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岂止是看不透,他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人手下。
他便是在父君身上,也从未有那种心悸。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
“你下去吧,此事本君自有打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母妃。”
“儿臣明白。”
半晌,龙溯才阴沉着脸直接挥退了儿子。
待到龙启离开,龙溯独自在殿中待了许久,才忽然直起身,身形一晃,已然离开了寝殿。
很快,他便到了一个地方。
正是龙族的族地。
龙溯隐匿了声息,避开了所有人,进了族地最深处。直至,他走进了一座神祠里,神祠里很是空旷,只正上方有一块神牌。
“你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却不见人影。
龙溯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他跪在地上,向神牌拜下,恭声道:“拜见龙祖,溯今日前来,有一要事禀报。”
“魔主决心要掀起仙魔大战,他修为深不可测,溯不敢托大,特来请龙祖示下。”
世人皆知方仪圣人,却少有人听过龙祖之名。但其实龙祖与方仪圣人同辈,在两万年前,两人大战,龙祖败给方仪圣人,重伤不治。时间过去太久了,除了少数古族尚有记载,便无人再知道此事了。
便是龙族中,知道此事的也是少之又少。龙祖曾是龙族最强大的存在,只差一步,便能带着龙族成为六界最强大的种族。
若是没有方仪圣人出手,天君之位,只会是龙族的,又怎会被他人染指?
如今方仪圣人早已作古,可无人知道,龙族的老祖宗并未真的陨落,而是尚存一残魂。这是龙族最重要的秘密,向来只有族长知道。
这么多年来,龙祖一直在等待重归之日。如今,时机将到了。
“你打不过他?”一声冷笑骤然响起,“不过是只小魔而已,便让你这般惶恐不安?你打不过方仪老儿的徒弟,难道还打不过一只魔?!堂堂龙君,简直丢尽了我龙族的脸!”
“……是溯无能。”龙溯咬了咬牙,心中不由生起屈辱,可面上却分毫不敢露,身躯匐得更低,“请龙祖帮我。”
*
岁离当真留了下来,面上没有什么不情愿,竟是真的要给他做这十日的魔后。这动静不算小,魔后没死还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魔宫。
只是魔主有令,禁止消息外传,所以没有传到外面去。
不过绕是如此,整座魔宫都因为魔后的回归震动了。
许多人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魔主看上去那么冷静,想必早就知道妻子没死吧?起初,本还有些人觉得魔主或许也没那么喜欢这位花仙魔后,如今倒是暂时拿不定主意了。
唯有玄心很清楚,这位魔后在魔主的地位。他现在也才恍然大悟,难怪魔主不要拆下这些红绸呢。
因此,他着重叮嘱了手下的人,绝不能怠慢了这位魔后。
身为守宫魔将,他算得上是魔宫的大管家,很多事都由他安排。比如魔后的寝宫和诸多事宜。
按照凡间皇室规矩,帝后应分居两宫,想来魔主魔后应也是如此。
玄心本也要这样安排的,结果被妻子拦下。
“你不是说魔主很在意魔后吗?两人又是新婚,既如此,自然没有分居两宫的道理。”
“这世间恩爱的夫妻,想来都盼着日日在一起吧?更何况还是新婚夫妻。”
是了,他不也是盼着日日与妻子在一处吗?所以,魔主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况且,魔主魔后可还未洞房!
玄心幡然明悟,再不犹豫,非但没有为魔后安排寝宫,甚至连房间也省了。新婚夫妻,当然该住一屋,这喜房可还亮堂着。
“时辰不早了,魔后可要现在梳洗?”一进入房间,岁离便发现了不对劲。无论从哪一处看,这都是一间喜房。
她微怔了一瞬,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明面上,她与魔主虽有了夫妻之名,但实际上并未有夫妻之实。不仅是婚典中断,没有结契,也没有洞房。所以她自然也听明白了魔侍的暗示。
想明白后,岁离依然镇定,对魔侍点了点头道:“梳洗吧。”面上没有半分羞涩。
她甚至笑了笑,问:“不知魔主此时在何处?这么晚了,他也该歇息了吧。”那语气中竟还似有期待,至于新娘子的娇羞,那是半丝也无。
那娇甜的声音柔柔软软,让人的耳根都不由酥了几分。魔侍虽也是女子,但此刻脸上竟也莫名发烫。
魔侍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
她生得很是漂亮,脸色未施脂粉,但依旧难掩丽色,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反倒清新脱俗,让人见之难忘。身姿婀娜窈窕,玉肌朱唇,当真是美的晃眼。
一颦一笑,都能让人眼花缭乱,舍不得移开。
魔主……魔主当真好福气。
魔侍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眼前的丽人,红着脸小声回道:“魔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若她是魔主,定是舍不得让绝色妻子等的,想来,魔主也是吧?
“请魔后稍候,奴婢这便去准备。”她飞快的看了魔后一眼,这才有些不舍的退了出去。
仙魔都有法力,自然能用法力清洁自身,但是清洁术法再好,又怎比得上热水梳洗的束缚?
况且还有人伺候。
岁离又不是苦行僧,她惯爱享受,又是被伺候惯了的,自然不会拒绝。没多久,满是喜庆之色的屋子里便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水声。
偌大的屋子里,不一会儿水汽便弥漫了整间房子,热气汇聚,多了几分旖旎。
*
已经做过的事,不可能再塞回去,便如说出口的话,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是以,在终于确定阿离回来后,晏重霁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当日会来魔界,是因为魔界与冥界相邻,且要打开冥界之门,需要用亡灵铺路,而最快的办法,唯有掀起仙魔之战,令六界大乱。
所以他必得做这个魔主。
晏重霁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便是如今岁离回来了,他也不曾后悔做下这一切。他清楚自己要得是什么,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从始至终,他都很清醒。
早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知道若真的用了这个办法找回了岁离,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看似娇气,其实最是坚强又心软。从不说苍生,可处处以苍生为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命。
所以当她知道了他所做的事时,也是他们同门情断之时。
到那时,他们怕是连师兄妹也做不成了。
晏重霁不后悔选择这条路。
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目光,只是竟还奢望做她心中那个重情重义、光明磊落的大师兄。
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有了决断,便再不会犹豫。
昆仑山的重霁上神,是不会做魔界的魔主,更不会成为一只为祸苍生的邪物的。所以,魔主与神尊绝不能是同一人。
他终究还是想以昆仑山长徒的身份去死。
所以魔主必须得死。
肩膀上传来了撕裂的疼痛,隐隐有血溢出来,让肩膀处的衣裳颜色深了不少。那正是不久前被岁离刺穿的地方,其实伤势不算太重,以晏重霁的修为,修养两日便能痊愈了。
但这一次,伤势非但没有好,甚至越来越严重。这一部分原因是晏重霁并未特意治疗此伤,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他的身体本就越来越糟糕了。
化作一个完整的魔,并不是简单的事。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的本源,仙凡也好、妖魔也罢,或许混血,生来皆有定理。
但晏重霁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能化仙,亦能化魔,仙体和魔体能够随时变换。看似强大无比,但其实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天道不会任由他这种拥有这样违背天理的存在,仙便是仙,魔便是魔,混血便是混血,一个生灵只能有一个选择。
他当初之所以去青丘借同心珠,便是因为生了魔心,想要寻求解决方法。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魔心,所以哪怕看了同心珠,也没有找到解决之法,反倒弄巧成拙。
而在一千五百年前,在他选择化魔的时候,这颗魔心便再也去不掉了。他与仙魔混血不同,身体有两股本源,生生相克。
如今两者旗鼓相当,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非仙非魔,彻底沦为不容于世的邪物。
晏重霁生来不凡,又怎可能让自己成为没有理智的邪物?他现在强行压制体内的魔源,两股本源在体内厮杀,破坏着他的身体。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此一来,这伤又怎会好?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这点痛,也不需要忍多久。
魔主会死,神尊亦会死。
他已经为他们选好了死法。
*
晏重霁面无表情的脱下了身上被血弄脏的衣裳,顿了顿,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红衣。
那红衣很是精致,颜色是最喜庆的正红色,仿佛时时刻刻在诉说着新婚的喜意。
换好之后,他没有立刻出去,直到天色黑了下来,他才恍然回神。
天黑了,此时若在凡间,应是人就寝的时间了。仙魔寿命悠长,大多也与凡人一样,有着相似的习惯。
“魔主,已是亥时了。”
屋外,响起了玄心的声音,“魔后……还没有就寝。”他没有说的很直白,但也不算含蓄,提醒着晏重霁今日发生了什么。
岁离真的留了下来,留在了魔宫,留在了他的身边,做一个真正的魔后。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因为喜欢才留下来的,她喜欢的是沧珩,不是他,更不是魔主。
可只要一想到她就在他们的新房中,胸腔里的那颗东西便仿佛又有了生命,咚咚跳个不停。
晏重霁蓦地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魔主,可是要去就寝?”玄心还候在门外,见到魔主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试探的问道。
他其实也不想在这碍眼,但是没有魔主的吩咐,他身为守宫魔将,自然不能离开。
思及此,他忍不住小心补充了一句,“魔后应该等了挺久了。”
此话一出,晏重霁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见魔主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朝喜房的方向而去,身体紧绷,像是紧张,玄心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这么多年来,魔主身边都从未有过什么女子,说不定魔主还是个童子身。这第一次嘛,对男人也是有着深刻意义的,所以紧张是在所难免的,玄心表示理解。
“魔后是仙族,这魔宫里全是魔族,她人生地不熟的,想来会有些不适应。您此时若陪着她,她定会自在开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