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溺握住他手,“不。”
紧接着,狄克缓缓道来。
“涡轮星系有一个人,有着传奇身世色彩,她是唯一一个被感染仍然存活下来的人,不过据我所知,成功治愈的过程很痛苦,几百年前涡轮星系被外来生物攻击,利用基因战争导致涡轮星系人口锐减,基因库不得不紧急做出基因修改政.策,当然,这个人就是依据这个办法存活了下来,那就是——基因改造手术。”
说到这里,Nina猛地看向苏溺。
眼神闪烁着探究、了然。
第74章
此时,天幕上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猝然转换,标有年月的无数段视频流出。
第一段就是苏溺感染之后醒来,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她僵硬麻木,浑身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年的季沉推门走了进去。
在那虔诚一吻后,苏溺转过脸。
脸上复杂诡异的青色纹路与实验中的活体别无二致,这一幕,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四面八方响起倒抽气的声音。
Nina表情复杂地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建筑物外立面时不时有人掉下去,尖叫声荡出去很远。
全息投影还在不停轮放。
苏溺手术过程、医护人员交谈声、被推出手术后病床的车轮声……
就在此时,不知道谁发现大吼了声,“苏溺在哪儿!”
“抓住她,她父亲害死了我爱人!”
一时之间,如洪水般所有目光全部朝她身上投来。
在适当的条件下,倘若一个人有罪,人们也发疯一般的牵连罪魁祸首的亲近之人,哪怕根本不亲近,但是,人们只为了找到合适借口和发泄点。
现在的苏溺,就是最好的发泄点。
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在那些贵族眼中,她曾经代表苏家,那么她就是始作俑者,至于季沉,他们还不敢,但是看趋势,已经越来越不妙。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季沉揽着她,语气是罕见的焦急。
“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不绝于耳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放眼眺望,通体乌黑泛标志舰船群乌压压地从天幕尽头呼啸而来。。
——安防部的军队出动了。
霎那,舰船群蜂拥而至,冒着红色尾翼,尾烟弥散遮住日光,成千上百艘鳞次栉比在天幕上排列开来,如同黑云笼罩。
扩音器滴滴两声——警告,霾区人立即回到底层,如若违抗,后果自负!
同时,舰船外侧的枪炮口竖立,稳稳地对准下层。
广播一遍一遍重复着,不死不休。
然而,建筑物外立面的人不为所动,继续攀爬,照理说,就算有装备辅助攀爬,他们也应该感到疲累,垂直九十度的玻璃墙面光滑无比,极其耗费体力。
苏溺看着人群其中某一个,抬手闻了闻什么东西,她恍然大悟。
体力陨石。
狄克利用他们的仇恨再加持陨石,把他们变成了战争机器。
“季沉,我犯大错了。”苏溺面色凝重,“你不用送我,电话接一下吧,安防部现在需要你。”
季沉再次摁掉手机,召来Nina,“你跟苏溺一起去狐檬星,现在待在主星球并不安全。”
Nina不置可否,立刻抱着苏相命坐在驾驶位上,“表哥,我妈妈爸爸他们……”
“我会照顾。”
上层阳区居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仇恨激发疯狂的那一面,他们看着苏溺即将离开,纷纷拿出私有枪支,有人大吼,“不要让她跑了,抓住她!”
话音未落,季沉猛地拽住苏溺往舰仓里走。
倏地一记劲风擦肩而过。
然后,一声枪响陡然在苏溺耳边炸开。
苏溺紧紧握住座椅把手,眼睁睁看到那颗子弹直直擦过然后击中了玻璃墙面上某个霾区人。
事情的开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安防部无意火力镇压,霾区人也无意挑衅,或是他们爬上阳区只是为了讨一个说法,谁知道呢?
人性的冲动和矛盾被着一颗子弹体现的淋漓尽致。
霾区人瞬间被激怒。
“杀人了!”
全息投影再次闪动,狄克的脸被密密麻麻的舰船群覆盖,变得忽明忽暗,他轻言细语,话语却雷霆万钧,煽动着战争。
“杀了你们的亲人、朋友、子女,掩盖罪行13年,廉价的生命,廉价的劳动力,铸成上层阳区的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他们压缩你们的生存空间,现在还要杀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自由、平等的口号他们一遍遍高唱,却对暴力镇压视而不见,这样的星系,这样的阶级,你们有人敢冲破吗?”
“再往上走,会死的。”
玻璃墙面上有人奋臂高呼,“不要怕!我们去报仇!”
狄克继续蛊惑:“他们已经开枪了,又一个亲朋好友死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交出苏穆季霖!”
话落,成千上百的脉冲枪莹白光芒自下而上发射,安防部军队根本没有反映过来。
——轰
天空中突然炸开数道火球,舰船爆炸损毁,以自由垂落的速度掉进霾区消失不见。
安防部本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占领高处,把持制空权的同时装备碾压,但是此刻,无数的舰船被迅速炸毁。
狄克满意地看着这副场景,功成身退。
这一行为,代表上层阳区的安防部和下层霾区正式开战。
安防部军队立刻作以反击,刹那,天空泛起密密麻麻电流声,压着耳膜直冲大脑。
然后就是数道蓝色电流直冲而下。
不多时,一辆舰船开到他们头顶上方,升降绳索哐当一声落下。
季沉站在舰船门口,背后是光可鉴人的玻璃墙面,脚下是万丈深渊,他迎着狂风,重重地握住苏溺的手,然后轻声说。
“等我。”
苏溺表面十分镇定,声线却在发抖。
“注意安全。”
季沉抓住绳索,走了。
她回头看,直到季沉消失不见,才关闭舱门。
Nina深吸口气,要知道,她是个平时停舰靠边都成问题的驾驶员。
临危受命,去狐獴星,还要突破着层层枪林弹雨,可太难了。
苏溺顾不得那么多,“我来开。”
Nina赶紧让位坐到一旁。
就算她俩乘坐的这艘全星系最先进的隐形舰船,开启隐形模式可以规避激光枪和不受脉冲枪的干扰,却仍在艰难前行。
因为弹道实在是太多了。
蓝色的激光枪,荧白的脉冲枪如同白日流星,像雨幕一样占满天空,两道光影纵横交错,织成网,在上面结出殷红的鲜血。
Nina在屏幕上输入坐标,急的脑子快宕机。
“狐獴星的坐标是什么来着!”
“我们不去狐獴星,先回云霄星。”苏溺操作极快,三下五除二在屏幕上输入坐标,开启手动操作模式。
舰船立刻转向,以急速穿梭在弹雨之中,好几次差点被冲烂。
短短几个小时,Nina认知完全被颠覆。
她看着苏溺驾驶舰船行云流水的操作,刚刚的全息投影在脑海中消化了大半,颤巍巍地问。
“所以你真的感染过吗?”
苏溺正在观察弹道,侧脸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反应过来后重重点头。
“我们去云霄星干什么?”Nina又问。
——轰隆,又是一枚炮弹擦肩而过,舰船呈90度转弯。
“所有陨石全部都在地下城,如果狄克先我们一步赶到,就完了。”苏溺语速飞快,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苏相命曾经带她去过那间小木屋,那些红色武器陨石,才是最重要的。
Nina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犹豫了很久,踌躇道。
“姐妹,其实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是好朋友。”
苏溺动容,“很多事情我没向你解释,是因为我之前也记不起来,等到到达安全的地方我再向你解释。”
“没事的,我就是表达一下,你跟表哥,其实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吧?”
苏溺操纵方向盘的手僵硬了一下。
Nina又说:“你父母的事,我很抱歉。”
此时,舰船终于冲出弹雨,抵达了跃迁点。
冰冷的舰船提示音响起:——三秒后进行跃迁,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
接着,强大的推背感将两人牢牢压在椅背里,刹那视野陷入无尽黑暗。
苏溺在黑暗中默默流泪,主动开口。
“我只见过他们一面,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听说我的父亲酗酒,母亲烂赌,在太阳风暴那年刚生下我的时候,偷偷把我换掉,只为了给我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和大小姐的人生,这样一看,他们的缺点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我常常又感觉,他们是那么的矛盾,他们自甘堕落,又对我倾注关心和爱,把这种爱心和爱建立在苏茴和我换位错乱的人生上,所以这些年苏茴对我做的事,我没有立场去计较,我欠她的太多了。”
“你不要这样说,当时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不,两年前我有选择的机会,如果当时我不是在门外偷偷看他们,而是进去把他们带走,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当时我把这些年来苏季两家做的事公之于众,今天也不会有战争爆发。”苏溺自责,企图从后悔的话语中来聊作安慰。
但是安慰怎么能行呢?
自欺欺人永远不是解题上乘之选,勇敢面对才是。
“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你认为这是你的问题,那表哥呢?”Nina反问道,“表哥身为安防部军事上校和季家的独生子,按照你的逻辑,他问题比你更严重,你们都在努力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么?是狄克,故意模糊概念,偷换对象煽动霾区人的仇恨,他这样做,并不是想让大众知道真相,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他就是个疯子!”
舰船短暂停歇,漫天星光而至。
苏相命不懂两人在交谈什么,快乐地趴在前屏玻璃上看风景。
苏溺看着它圆滚滚的身材,眼神放空,突兀问道。
“季将军身体现在怎么样?”
Nina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溺苦涩一笑,“季沉和他不对盘,我怕,这个问题上,季沉会跟狄克一样。”
“什么?!”Nina失声,“你是说他会杀了叔父?”
“不会的不会的,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她猛摇头。
“季将军不可能承认云霄星上的事,今天你也看到了,安防部对这件事采取的是什么态度,这样一来,矛盾只会激化无限放大,季沉却并不想用战争来解决,这件事情上他们父子俩一旦产生矛盾,季沉不是做不出来。”苏溺说出心中最可怕的猜想。
Nina急得直跺脚,“那么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劝劝表哥,他不能走走狄克弑父的路啊!”
苏溺缓缓摇头,“不了,几万人的性命,季霖和苏穆换,太轻了。”她坐直,迎接下一个跃迁重力,“我只是不想他终身背负这个罪名。”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舰船稳稳降落在云霄星上。
苏溺跟Nina疾步而下,苏相命回到老家十分高兴,苏溺抱起它,“姐姐现在要征用你的陨石存活,可不可以?”
苏相命小爪子一挥,吱吱吱。
——随便用,哥很大方。
“Nina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两人走在地面上,苏溺郑重道,“你把工具间的陨石用传送仪传送到狐獴星去,做完之后在舰船上等我。”
Nina点头,回头看着舰船问。
“你怎么不熄火?”
“季沉这首舰船,我们都没有生物识别,如果熄火了,我们就启动不了了。”苏溺解释。
Nina恍然大悟。
很快,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Nina去珠宝行,苏溺则是抱着苏相命去小木屋,那股浓烈的金属气味直往鼻腔钻。
苏溺站在红色武器陨石堆旁,带着防护服,巡视开始转移,然后再传送。
等到这件事情忙完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手机震动一下,
Nina:“我都弄好了,机器人也带上了,你什么时候弄完?”
苏溺:“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我不出来,你就自己走。”
Nina:“你要干什么?????”
苏溺锁掉手机,拍了拍苏相命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先上去找Nina姐姐,我马上就上来,好不好。”
苏相命似懂非懂,不过还是乖巧点点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送完苏相命,苏溺累得满头大汗,最后一次眺望整个地府辽阔的地下城,然后一路小跑到塔楼。
塔楼是地下城最高的建筑物,如同一把利剑直直插在地面上。
象征着13年前云霄星上的繁华和科技,这样带着罪恶的存在,早就该损毁了。
苏溺顺着楼梯先是上到二楼,带走了那本林振维当初留下的日志,然后上到顶楼总控制室。
闸门在墙边,她用力一拉。
控制室里所有仪器在瞬间点亮,有条不紊地嗡嗡转动,发出蓝色光芒。
只要云霄星还存在,那么势必就会有陨石降落,狄克再想得到陨石投用在霾区人身上,以达到战争的目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而苏溺也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天长日久,总有疏懈的时候,所以为了永绝后患,只能让云霄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