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烨忽然开口,提醒道:“仙子是仙门之人,定然听过同一种神器间会有感应。”
虞念笑了笑:“的确听过。”
司烨“嗯”了一声,继续道:“我因机缘巧合得到这支箭矢,试过各种办法想要得到它的指引,找到匹配的弓,但结果是——”他盯着虞念,“全都失败了。”
“这支箭矢蒙尘多年,或许从未有人得到过它的指引,又或许,所谓感应,都是虚假传言。”
虞念皱眉看向司烨。
司烨侧身蹲在林与烟身边,垂眸看着林与烟,继续与她说道:“我说它是废铜烂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言尽于此,仙子自便。”
虞念复又低头看着箭矢。
废铜烂铁?
从未有人得到过指引?
果然是强大的神器,不会轻易为人所用。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力一试。
这一半在手,另一半总归是有希望的。
“多谢提醒。”她顿了顿,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怎知我来此的目的是神器?”
司烨抱起林与烟,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惊起一地落花:“仙子见我并未有敌意,既不是为杀我而来,那我身上能让仙子感兴趣的,大约只有神器了。”
他说的合情合理,虞念不再多想,望着司烨的背影问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司烨脚步未停,惊起的落花归于平静,声音渐渐远去:“她快醒了,我送她回家。”
*
虞念将箭矢收进储物袋,路上顺便用传音铃给青妍传了消息,这才回了客栈。
她径直走向修昳的房间,在门外站定,敲了敲门:“修昳。”
房间内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一念之后又接上了一声极响的动静。
像是屋内有什么摆设翻倒,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
虞念又拍了拍门,问道:“修昳,你怎么了?”
房间内静了静,修昳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阿念,进来吧。”
虞念立刻推门进入,入目所见是修昳单手轻抚额角坐于地上,身侧还有一只翻倒的凳子。他玄色的领口因倒下的动作而敞开了一些,柔软墨发也在衣前凌乱散开。
看着颇为狼狈。
这般模样被她看到,修昳却也不尴尬,只无奈一笑。
他并未起身,向后靠上桌角坐正,拉了拉领口,又将手随意搭在凳子上,蒙着白绫的眼睛望向虞念:“阿念找我有何事?”
他只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狼狈感顷刻消失,又恢复成他一贯懒懒散散、从容不迫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司烨本来应该是带烟烟回家,现在只能变成送烟烟回家了,TAT
问:修昳怎么了
答:他摔了一跤(累的)
另外我一定要多嚎一嗓子,我给清清曦曦那本换了封面,不看书也去看看封面啊啊啊,好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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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娇气
虞念沉默了一下,有些茫然问道:“你在房间里摔了一跤?”
修昳淡淡一笑,坦然承认:“嗯。”
“好好的怎么就……”她关了门,走上前蹲在修昳身侧,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并未受伤,怎么会突然摔一跤?”
“听到阿念的敲门声,赶着开门没注意脚下,是以才……”修昳口气散漫随意,一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不过,不碍事,阿念不必担心。”
虞念:“……”
她真的有些服气,居然会有散修好好走路也能摔一跤!
修昳看着虞念,又问了一遍:“阿念找我有何事?”
“我来是想说,事情已结束,我们该回去了。”她说着站起身,见他仍不为所动坐在地上,不禁催促道,“修昳,你怎么坐着不动?快起来吧。”
修昳唇边微笑不变,声音透着无奈:“阿念,我没有力气,站不起来了。”
虞念:“……?”
难怪他摔倒后不急着站起来,反而不紧不慢换了个姿势坐稳。
“可你昨日还一切正常,今日怎么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没仔细看他脸色,这会儿凝神细看,果然有些不正常。
他的眉眼被白绫遮住,但面庞仍依稀可见淡淡倦色。
他似乎真的很疲惫。
她重新蹲下,担忧询问:“你怎么了?”
修昳摇摇头,漫不经心道:“从前久居顺清山,许久没出过这样的远门,大约是身体还不适应。”
“不适应?”
“人间不是有个说法,活动量猛然超出往日许多,初时不会有感觉,要过些时候才会有疲累感,我大抵就是这种情况。”修昳耐心解释道。
虞念:“……”
修昳说的不假。在顺清山时,她就注意到他终日无所事事,从不修炼,只会在一旁默默看她练剑。活动量可以称得上几乎没有。
“不适应”这种说法,倒是也能说得通。
虞念一时无言,最后一言难尽道:“修昳……你好生娇气。”
她只见过凡人娇气,原来散修也可以这般娇气。
修昳失笑,却没有辩驳,没有否认。
她叹了口气,不解地追问:“既然难以适应,又何必执着跟我走?”
修昳笑容一滞,转瞬淡了一些,回答道:“阿念看到了,我很弱,为了求得庇护,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又善解人意地补充:“我知晓阿念还有重要的事,不如今日阿念先行一步,我休息好了再追上去……”
虞念蓦地笑起来,打断他:“你连御风都难以坚持,要怎么追上我?”
修昳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虞念视线在修昳眼上的白绫停了一下,心中一软。
到底与他舒心相处了半年,替身一事也到底是他受的委屈多些。
她道:“修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说好各取所需,我答应了庇护你,又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是我带你离开了顺清山,我自会对你负责。”
修昳微怔了一下,不知是哪个词戳到他的点,只见他唇边笑意加深,笑着道:“是我错了,我该相信阿念。”
虞念侧了身,向修昳靠近:“你把手搭在我肩上,借力于我,我扶你回去。”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但她记得从前仙门之人重伤无力,便是这样被人搀扶着回去的。如今修昳没有力气,她应该也可以这般将他带回去。
修昳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过后提醒道:“阿念,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路途遥远,会很辛苦。”
虞念侧过脸笑了一下:“别小看我。”
修昳低叹了一口气,依言将手搭上去,默默在暗中强撑着几分力。
虞念左手抓住修昳搭过来的手腕,右手从他背后伸去,扶着他身体另一侧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虞念忽然僵在了原地。
修昳跟着安静了一会儿,不明所以问道:“阿念?”
虞念下意识道:“嗯?”
“是我太重了吗?”
虽然他的身体的确很沉,但她尚可以支撑。会僵在原地,不过是因为……
她似乎完全低估了这种姿势的亲密程度。
从前她看受伤之人互相搀扶,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姿势,如今自己上手,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好像和他太近了。
她的脖颈在他臂弯之间,某种程度上像被他轻揽住。而扶在他身侧的手即使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一点曲线的走向和若有似无的体温。
他的头发很长,齐齐垂落下来,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有几根发丝就那么拂过她的手背,像羽毛一样撩拨着她。
而他开口,又有呼出的温热气息落于她耳上,带着淡淡的暖意,让她耳尖有点发痒。
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都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一缕清香。
好近。
虞念低头,轻咬着嘴唇,有些窘迫。
她和栖羽都没有这般亲密地接触过。确切的说,她和任何一位异性都没有这般亲密地接触过。
她僵着身子适应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下回,我可不会再扶你了。”
修昳看着虞念,像是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多提,唇边笑容愈发温柔,轻轻应道:“嗯,只有这一次。”
虞念认命般叹了口气,扶着修昳向外走去。
只是扶着他回天衡宗而已,没什么的。
她一向不喜欢反悔,话既已出口,硬着头皮也要做完。
两人出房间下楼,退了房,走至一个无人处,才隐了身形一起升至空中。
正要彻底离开绯城时,虞念看到树下的一对身影,心中有所触动,不禁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是司烨和林与烟。
枝桠在倒春寒后艰难地发了芽,长出新叶,而今亭亭如盖。
已经是盛夏了。
浓密的树叶在林与烟身上落下一片阴影,她靠在树干上,神情宁静。
司烨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看她,眼神不舍。
他带她来到了林府附近。
趁着她没醒,他还想再这样近距离地多看看她。
路上偶有行人路过,步履匆忙,并未多注意树背后的两人。
不多时,林与烟微微蹙眉,醒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自然而然望向眼前的司烨,眼里却尽是茫然与陌生。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看到她眼里消失的爱意,司烨还是被刺得心里一痛。
他错开与她对视的目光,背过身,努力声音平静道:“我见姑娘一人在此处,怕姑娘有什么意外才守在身侧,如今姑娘醒了,我便离开了。”
又回忆起初见情景,他轻声提醒道:“姑娘日后要当心,别再轻易搭救不相干的人了。”
彼时他被追杀受了伤,昏沉沉倒在树下,一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少女蹲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的伤口,她的水眸清澈干净,温温柔柔对他道:“公子伤的好重,不过莫要担心,我会救你的。”
……
林与烟见他提醒完要走,忽然有些冲动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没来得及起身,坐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哑声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林与烟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特别,是以才冲动了一回。
他看她的眼神复杂深刻,以及,在她意识模糊之时,似乎有一个人一直在握着她的手,两手相握的弧度,是一种惊人的契合。
她心里闪过一丝朦朦胧胧的念头——要被一双手握过多少次,才能磨合出这样的契合度?
那个握着她手的人,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林与烟松开拽衣袖的手,试探着开口:“公子,我们是不是认识?你对我……是不是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阿念:何必执着跟我走?
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
戳到修昳的词当然是——“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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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识
司烨手指一颤,几乎以为她想起了他,几乎以为她还记得他。
他猛地转头,重新对上她的目光——
还是一片陌生。
林与烟坐在那里,眼神还未染上后来的惧怕,只带着初见时的善意与温柔。
她的确不记得他了啊。
不记得他们从前做过什么,不记得他们互相许诺过什么,也不会记得她差一点点就嫁给他。
微凉的风在两人周围吹过,司烨眼眶骤然湿润,否认道:“不认识。”
他好痛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流血,痛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林与烟怔怔看着他情绪的复杂变化,呐呐道:“公子,你怎么哭了?”
他怎么哭了?
司烨茫然又迟疑地伸手,摸到脸上一片湿意。
大颗大颗的泪滚落而下,在脸颊留下交错的泪痕。
原来是他哭了。
天生冷血不会哭的蛇妖竟然哭了。
林与烟死时他不曾哭,林与烟死而复生时他不曾哭,唯独这一刻,他因心爱之人永远忘记了他而泪流满面。
林与烟声音又轻又软,继续问道:“公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是啊。他遇到了好伤心的事。
本该被他娶回家的妻子,死于大婚前日。等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已与他见面不识。
司烨望着林与烟,哭得很安静,只有眼睛慢慢变得通红。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又开口:“不认识。我们不认识。”
林与烟看着他默默流泪,心里有种莫名的痛他所痛。
“别哭啦……”她取出随身的手帕,某种本能驱使她上前,想帮他擦去眼泪,但司烨比她动作更快地起身,大步退后,落荒而逃。
林与烟怔怔看着他消失不见,将未说完的后半句低念出声:“……我陪陪公子吧。”
“小姐!您回来了!”身后有人惊喜道。
林与烟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小厮。
小厮疾步上前,说道:“您一夜未归,老爷可担心坏了。”
她笑着点头:“嗯,我回来了。”
林与烟收好手帕,站起身,发觉衣间多了些什么,她取出一看,竟是一条发带。
发带并非她喜欢的颜色与样式,那,会是送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