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受了重伤朝这走来的白泽,一时间也无人理会。
姜里雁不说话,其他后辈自然也相对无言,傅疏乐得没人搭理白泽,更不会为他解围。
“喜欢它吗?雁雁。”傅疏轻声说道。
白泽眸光霎时泛着冷意。
没等他动手,姜里雁皱眉挥出一道混沌真气,直接将傅疏打飞数里之远。
姜乌和连楚玉沉默看着这一幕发生,心里只有两个字浮现,活该。
等傅疏一瘸一拐走回来,疼得冷汗也抑制不住,姜里雁这才慢条斯理说道:“手重了,不过我不习惯别人这么亲昵的叫我,下次注意点。”
若非看在同族,他又呈上一份让姜里雁还算满意的礼物,不然刚刚傅疏还可以飞得更远点。
傅疏于心中轻叹,刚刚姜里雁朝他出手一点都没留情。
早知她是块捂不热的冰,却又甘之如饴,他抿了抿嘴:“我知道了。”下次还敢。
抬眼却又瞧见白泽眼底的嘲讽,傅疏回以讥笑。
这头蠢兽难道不知什么叫打是亲么,实力不如他,就连脑子也不及他好使。
“打了这么久,也没见谁重伤,你们两个可真会浪费时间,有这力气不如去玄山的灵矿里挖石头。”
姜里雁把灵云左右抛来抛去,讥讽的话把他们两个都带了进去。
白泽语气淡淡:“他与你是同族,杀了,你会不高兴。”
傅疏反唇相讥:“杀我?以你的实力,当坐骑更适合些。”
“那个……我舅父身中霜蛛毒,能否先请姜乌与我回王城治好他!”
见他们两个就要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徐缺实在忍不了,急吼吼地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
当几道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其中以白泽冷淡和傅疏似带笑意的眼神,让徐缺倍感压力巨大。
他只好顶着这些压力,克制住几欲颤抖的四肢,视线不偏不倚地祈求看向姜里雁。
实在是霜蛛毒太过可怕,回迟了即便能把人救回来,楚染青一身修为恐怕也要废了。
以楚染青的骄傲个性,恐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你舅舅,楚染青?”姜里雁好奇问道:“怎么中毒了,难道夏国的丹师治不好吗。”
徐缺顿时神情复杂,议论长辈本就逾越了他从小学的礼数,但姜里雁问起,一些该说不该说的,徐缺也都尽数说出。
这件事情的确狗血,自端王妃被楚染青亲自动手斩杀后,消息传回夏国王城却诡异地被压下了。
直到某一日,牧阳郡主并非皇族血脉一事在大街小巷传开,这事才终于压不住,扬遍整个夏国。
直到多位强者找上楚染青,所有夏国人乃至大多数十六州的宗门修士,才知道端王的头有多么绿。
也不知端王妃如何蒙蔽的他们,这些强者竟都认为牧阳郡主乃是他们的女儿。
随着夏国以强硬态度处置了不少修士后,此事才得以渐渐平息。
而后一日,妖族的霜蛛妖君不知怎么突然率领妖属攻城,偏另一座城在这之前也遭妖族突袭,因此城内大多夏军都被调遣支援。
剩余护军还要留在城中戍卫,楚染青只能独自迎战。
一人持长刀站在城门,拦下了霜蛛妖君与她的近万妖属,却中了蛛毒,至今昏迷不醒。
夏国上下丹师轮番为其诊治,是治不好还是治不了,谁都不敢说。
只有徐缺直愣愣地领着护卫队冲进极西,只为一个渺茫的希望,取得凤凰真炎治好舅父。
姜里雁啧了声,看向姜乌问道:“愿不愿意趟这浑水?”
“怎么不愿!姜兄他已经答应了的,还请姜宗主答应,让他与我一同回王城,徐缺在此感激不尽!”徐缺急道。
姜乌颔首,说道:“他答应会给报酬。”
“多少?”
待姜乌把徐缺允诺的报酬说出来,姜里雁这才点头道:“可以,那你就去帮他这个忙吧。”
徒弟有本事赚这个外快,姜里雁自然不会拦着,夏国那些弯弯绕绕再如何,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若是他们不识趣,那么姜里雁今日能踏平血龙妖君多年底蕴,明日她就敢踩碎夏国王城。
敢试试,就逝世。
徐缺松了口气,只要姜里雁点头答应,他也就不怕再有什么意外横生了。
“姜宗主若是无事,也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去的,当然,一切花费都由我来出。”高悬许久的巨石终于落下,徐缺客气地玩笑一句。
姜里雁却偏过脸看着他,认真思考了起来。
“去往夏国,倒也与回玄山顺路。”姜里雁沉吟道。
最主要是当初吃喝玩乐计划里也有夏国的一份,可惜当时赶着要回玄山,姜里雁临门一脚又错过了。
近来玄山各项事务由荼兔打理得井井有条,姜里雁更像是一个吉祥物,除了必要的武力震慑时刻,基本用不着她出面解决什么。
徐缺眼一亮,像姜里雁这么强的大能修士,要是能和他一起回去,岂不更好。
“对啊,姜宗主可以考虑一下!”他连忙小声说道,生怕意图被看出。
姜里雁无意识地捏了捏软乎乎的莲云,说道:“那就去吧,正好看看夏国王城有多繁华,长长见识。”
徐缺激动不已:“您放心,徐缺定然会为姜宗主安排好一切,务必让您体会到最好玩的王城。”
实力决定了一切,就连徐缺也没意识到他此刻嘴脸有多谄媚狗腿。
看得连楚玉都不由一愣,这七殿下往日行事虽不及其他皇族那般冷傲尊贵,但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态。
但若是对师父如此表现出来,倒好像没什么不对。
只是思及回王城……
连楚玉眼神微微有些复杂,比起那个家,入门时日不长但有师父和师兄、师姐在的玄山,才更像是他的家啊。
虽然决定要去夏国王城,姜里雁依然习惯了慢悠悠的赶路,谁让这一路上有意思的事情也不少,这也让徐缺急得嘴角几乎冒泡。
“别在那里坐立不安了,霜蛛毒一旦超过三日未解,楚染青的灵脉早就被腐蚀得坏死了,何况他现在昏迷不醒,早一天晚一天也吃不了什么苦。”
姜里雁咽下嘴里的特色灵羊炙肉,一脸淡定。
徐缺听得更心急了,说道:“怎会如此,丹师们都说只要三十日内解了蛛毒,之后好生休养就能恢复如常。”
姜乌操纵着金乌赤炎的灼热程度烤肉,闻言平静道:“不这么说,怎么能骗得你病急乱投医?”
“这……”徐缺愣住。
“放心,要想治好他很简单,不过你这几天给我安静点,别老摆张苦瓜脸在那儿盯着我们。”姜里雁语调懒洋洋地说道:“还有,我出手的费用另算。”
徐缺脸都绿了,即使再来几次,还是习惯不了姜里雁师徒这种说话直接的性格,咬牙道:“好,我知道了,该给的我都给!”
先应下来,到时候该给多少都让舅父去承受就是!
天元十六州的季节,每四年一轮换。
秋季到了尾声,很快便是长久的冬季,对凡人而言,这是一个残忍的时节,大多数宗门也会在这段时间庇护附近生活的凡人。
入夜,姜里雁吃喝了一天,又混入凡人城镇看了杂耍,觉着无趣,便学他们找了间客栈投宿。
听着外头偶然传来的人声,市井气息莫过于此,姜里雁没有丝毫睡意,双手搭在颈下。
屋门忽然被敲了几下。
“进来吧。”
这门谁也挡不住,姜里雁话音刚落,傅疏便推门走了进来。
“有事?”
姜里雁看也不看他,只想这么默默发着呆。
傅疏举起手里一颗香瓜大小的乳白圆球,朝她晃了晃,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姜里雁不太想搭理这么幼稚的举动,只是他手里的东西让姜里雁觉着有些熟悉,便看了过去。
“那日你在蓬莱秘境挖出一坛酒,正好前几日我和他打斗时,也捡到一坛差不多的,长夜漫漫太无趣,不如我们上外头把这酒喝了吧。”
傅疏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笑意盎然,这是他在深渊里从未有过的情绪。
姜里雁这才想起来,当初白泽也跟着他们一起酿了坛酒。
藏得很严实,从酿造过程到埋藏都没露出一点迹象,若非他亲口说了,谁都是不信他也参与了。
没想到居然被傅疏找出来了。
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机缘巧合,姜里雁却懒得想太多,把白泽藏了这么久的酒喝光,想想都是件值得乐呵的事情。
“行,走吧。”姜里雁下一刻身影出现在屋顶瓦片上。
她一伸手,傅疏便顺势把光洁圆球递过去。
姜里雁直接把它劈开两半,正好把里面的酒液也均分,一半丢给傅疏,她直接仰头饮酒。
也不知白泽当初搜罗了多少好东西,酒液入喉,即便是姜里雁也花了些心思把化开的能量炼化,顺便还打了个嗝。
这酒喝起来味道像是果露,正对她胃口。
傅疏喝得比她斯文许多,看她一眼再慢慢浅酌。
比起姜里雁随意往坛子里塞进去酿造的酒,这白泽酿的酒要好喝得多,也更加醉人。
姜里雁心情放松,索性也没把这股醉意驱逐,只觉整个人轻飘飘。
“小黑莲。”她忽然开口。
傅疏神情无奈,他是黑莲,可什么时候小了,论岁数与姜里雁也算是相差不远吧。
可姜里雁这会儿看着像是醉了,白皙的脸上泛着酡红,他只能随着她,声音低沉通透地应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
姜里雁站起来,直接俯身离得极近与他对视,极淡的莲花清香与酒香混杂,直勾勾飘入傅疏心头,将他笼罩。
此刻傅疏只觉脑海里像是炸开一团烟花,正如那日蓬莱秘境里的火树银花,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荡然无存。
客栈位处城镇一角,但也热闹,傅疏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她隐约可闻的呼吸声。
“别喜欢了。”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劝你莫沾。”
姜里雁爱笑,但这一次她笑容最是真诚,也最冷。
“这世上千万年间,带着爱慕对我好的家伙数也数不清,可若是对我好,我便要喜欢,这未免也太累人了。”
“若是说得直白一些,你不配喜欢我,这能听得懂吧?”
姜里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安心做个教习,别想太多,也别得寸进尺,把你的心思再藏好一些别让我看见。”
“这张脸倒是长得挺好看。”
这是姜里雁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直接踩着嘎吱作响的瓦片跳到院里,摸回自己房间。
半空忽然飘落晶莹雪花,随后越来越多,不多时,整座城镇乃至十六州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傅疏就这么静静的感受寒冷。
忽而轻扯嘴角,幽黑泛紫的眼瞳里坠落几片雪,他轻轻眨了眨眼。
“果然急切了些,让她不高兴了。”傅疏喃喃自语,无奈轻笑。
可再难焐热的冰,也终有暖化的一日。
傅疏仰头将手中酒液一饮而尽,目光往旁一转,说道:“看够了么。”
“她从来说到做到,你若识趣,便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白泽面上神情古井无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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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王城
傅疏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生长在深渊里的黑莲, 承载了所谓深渊生物的负面情绪,那双潋滟桃花眼纵然不笑也带着几分惑人,丝缕邪魅自眼尾蔓延。
在那样永坠黑夜的世界, 姜里雁是他所见最为独特的唯一光亮。
白泽说他邪恶暴虐,对也不对。
早在明确心意的那一刻起, 傅疏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站在姜里雁面前, 他硬生生扯去根脉里紧紧附着的深渊本源。
邪恶却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 傅疏说舍弃就舍弃, 哪怕这个过程如剔筋剥皮般痛苦。
傅疏虚弱了数百年, 成功躲避了无数连深渊天道在内的贪婪觊觎,再度成长到原先的境界, 所有一切, 仅仅是想让自己干净的见到姜里雁。
“你这可怜虫也有心情理我该怎么做?”傅疏身上衣物缓缓化作玄黑色, 他平静道:“我与雁雁是同族, 有着一样的孤独,这是任谁也无法创造的优势, 只要我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便不会将我打杀赶走。”
说到最后,纵使是刚被直接拒绝,傅疏的语气也透着股得意。
白泽都被他的厚脸皮堵得一阵无语, 半晌才开口道:“如此, 我便拭目以待了。”
“你且看着吧, 免不了还要请你来饮喜酒。”傅疏举起手里半边圆壳端详, 随意朝院里一抛, 恶意满满地笑道:“你也只能看着了。”
白泽眼眸微暗, 险些按捺不住出手, 却突然察觉到不知何时一股馥郁莲花香气将自己笼罩。
他皱眉冷笑:“想激我先动手, 深渊黑莲就是这么下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