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魔修干的。”柳书韵语气忿忿。
“这些魔修以这般残忍的手段将人界修士击杀于此,到底是何目的?”戴思穹捂着鼻子,仔细查看着其中一具尸体。
“魔修干嘛大老远跑到这来?”
薛宁往里走去。
依她所见,这些与魔修也没什么关系,多半是正清宫搞的鬼。
她绕过面前几具尸体,来到大殿中间,只见一个圆形的阵法在地面上若隐若现,泛着黑雾。
此处邪煞气最浓。
薛宁盯着地面看了半晌,这画法与他们万象峰的传送阵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几笔。
她对阵法不熟,也不知这里边有什么玄机。
苍决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阵法,“是传送阵,不能传人。”
“不能传人的传送阵有什么用?”薛宁绕着这个黑色的阵法踱了一圈,闭上眼睛放出灵识,只见四周布满煞气。
这些煞气在偌大的大殿上翻腾,凝聚成一股股黑色的长龙,朝这处传送阵涌来,随后注入传送阵,不知所踪。
薛宁将灵识收回来,睁开眼,“传的是煞气?”
她摸着下巴,盯着地上的传送阵嘀咕,“那这传送阵的另一头又是什么地方?”
苍决抱着手臂,若有所思。
“五师妹,你快过来看。”
是大师兄。
薛宁与苍决都循声过去,只见戴思穹站在墙角,手上还拿了个亮晶晶的物事。
“怎么了?”薛宁看了眼戴思穹手上的东西,也就一把普普通通的银簪子,没什么特别的。
戴思穹将银簪子递到薛宁跟前,“这支簪子是你百岁生辰时央着我买了送你的,后来掉了颗玛瑙一直没找着。”
还有这种事?
不是,为什么还非得强调是宁雪央着他买的?
薛宁接过银簪子,只见上边沾满黑色血污,簪头垂下来三根银链子,其中两根末端镶了红玛瑙,另一根确实少了个点缀物。
“我掉的?”
戴思穹施了个清洁术,将银簪子上头的血污都清理干净,“你从前天天戴着,近些时间确实没见你戴过。”
因为真正的宁雪早就戴着它陨落了。
“你的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顾月心眼神微凝,防备地看着薛宁。
“我也不知道,先前就不知被什么人偷了。”
薛宁端详手中簪子片刻,又环顾一下周围,看着倒吊着的那些尸体,所有线索都一一对应起来。
宁雪一年前就是死在这种鬼地方?
一阵阴风袭来,她突然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还未反应过来,苍决一手揽着她的肩后退一步,另一手提着剑将旁边倒吊着的一具尸体撂到跟前。
一个血盆大口出现在跟前,将尸体上的头撕扯下来。
只见一只半人高的蛤/蟆不知从哪里旮旯角冒出来,落到地面,嘴上还叼着一个头。
“蛤/蟆不是吃虫子么,怎么还改吃人肉了?”薛宁自己站定,抽出命剑指向面前那只怪物。
大蛤/蟆将口中的人头甩到一边,又盯着几人咕咕叫了两声。
“我看它也不吃人肉,就是嗜杀。”顾月心在地上放了个“画地为牢”,数十根铁条破土而出,那大蛤/蟆却灵活跳开。
待重新落回地面,大蛤/蟆又对着薛宁咕咕叫了声。
咋地,这还专门冲她来了?
这样想着,就见这蛤/蟆又扑将上来。
薛宁往旁边一闪,提剑划了它一下,“不吃肉它追着我做什么,在这封闭的冥殿里除了吃人肉还能吃什么?”
这些尸体上的缺口肯定就是被这怪物啃的。
“你们有没有听到窸窸窣窣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的声音?”
柳书韵拧起眉头,左右四顾,忽然瞧见了薛宁背上的东西,眼神一凝,“师姐,小心!”
薛宁看向大蛤/蟆,却见它还未有动作,随后便感到脖子一痛,一只黑色的虫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脖间。
大蛤/蟆跳到薛宁跟前,舌头一伸,将那虫子卷入口中。
薛宁脖子上一阵发麻,这股麻意在往四肢百骸蔓延,视线逐渐模糊。
苍决见她眼神都有些涣散,将她横抱起来,“先离开此处。”
第47章 余毒未清
此时蛤/蟆又跳到另一处,大快朵颐,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大殿一角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苍决抱着薛宁先一步出了大殿。
戴思穹回头放了道火墙,瞬间将大部分虫子卷进火焰,噼里啪啦烧起来,整个大殿溢满焦香。
似是受了火烤刺激,倒吊在铁链上的尸体上也爬下来不少虫子,几人见状边施放法术边后退,终于是安全退出洞口。
待回到地面,几人将木板子往原来的地方安置好,土石板又缓缓关上了。
薛宁被苍决平放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睁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柳书韵给薛宁喂了颗解毒丸,又从腰囊拿了根三寸长的银针,在薛宁的手指上刺了一下,薛宁吃痛过后终于恢复神智,眼神变得清明。
戴思穹此时才放心下来,看向柳书韵的目光灼灼。
“柳师妹何时学的这些?此番还好有你在,不然这荒山野岭真不知如何是好。”
柳书韵收起银针,“我对医理一事也有些钻研,不过就学了一年,只会点皮毛。”
她扒开薛宁的眼皮看了看,又给薛宁搭了脉。
薛宁此刻是清醒过来了,可是身上麻意还在,张张口,话都说不出来。
柳书韵搭完脉神色凝重,将薛宁扶着坐了起来,拨开后边的发丝,只见她光洁的脖子上那道伤口已经开始发黑,且毒素有蔓延之势。
“我医理之术尚浅,也不知这是何种毒物,但这毒若是再不清出来,只怕五师姐不止要昏迷,还有可能直接暴毙。”
“底下那些修士身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很可能就是中毒身亡,再被人挂到铁链上放干了血。”
戴思穹双指点在薛宁背上,想用灵力将她身上毒素逼出来,谁知弄巧成拙,反将毒素又逼进去几分。
见此情状,他立马收了手,退到柳书韵旁边,无措地看着她。
薛宁心里叫苦,嘴上又说不出来,只得拿眼睛瞪着戴思穹表达不满。
柳书韵面露难色。
“实在不行,只能把毒素吸出来,这么做虽有可能中毒,但中毒较浅,吃了我的解毒丸应该不会有事。”
戴思穹退后一步,面上微红。
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五师妹一直对他有意,他也不好做这亲密的举动。
见此,众人目光全落在顾月心身上。
顾月心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折话本子,这会儿看得正起劲,突然见大家都看着她,只好悻悻将话本子收起来。
“让我帮这丫头吸出毒素?不可能,我跟她不对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好几个人呢,就别指着我了。”
到底还有没有人管她的死活了?要不是此时动弹不得,薛宁真想立马哭给他们看。
她不关心有没有仇,也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活命要紧。这会子就算直接拿个皮搋子扣她脖子后头她都乐意。
“阿巴阿巴阿巴……”解毒丸起了效用,她这会儿能说话了,就是舌头还有些麻。
顾月心蹙眉,“她在说什么鬼话?”
“五师姐说,不管是谁都好,赶紧给她治,哪怕把那蛤/蟆找来帮她吸出毒血她都不介意。”
薛宁在心里感动地点点头,柳书韵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现在不是她介不介意的问题,求人就这态度?”顾月心双手抱臂,嫌弃地看着薛宁。
柳书韵凑上前去,刚把发丝重新拨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苍决,将手中解毒丸递给他,“要不还是小师弟来?”
“主要是这就我一人懂医……”
话还没说完,就见苍决将她手中解毒丸接过去仰头吞了,然后伏身贴向薛宁脖颈。
动作一气呵成,没见半点犹豫。
薛宁只觉一股温热气息喷在她颈上,惹得她脖子微痒,片刻后就见苍决偏头吐一口黑血出来。
这时她才觉得身上凉意渐消。
好师弟,关键时刻还是他靠谱。
薛宁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拍一拍苍决的肩膀,奈何手上无力,于是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薛宁轻轻拂了一把小师弟的肩膀。
苍决伸手拭去唇边黑血,抬头看向上空。
一只金色纸鹤在漆黑夜色中闪着璨璨的光。
纸鹤停在柳书韵身边,柳书韵拆开看完,长舒口气,“莫风到泯水镇了,我看这里飞鸟都通行无阻,莫风应当也能带我们离开。”
柳书韵说罢,召唤了只纸鹤出来,将方位告知莫风。
几人便留在原处等着。
薛宁身上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蹲在地面,拿小石子将这坟地上的阵法摆了,这回补上了他们最后才发现的阵眼——也就是那座冥殿。
又在阵眼旁放了颗异色的石子,代表阵中阵。
也不知这黑色传送阵另一端是什么地方。
正清宫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她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也说服不了这几人。
还是找个时间先去探一探正清宫,再做打算。
她又凭着记忆将当初苍决摆的阵法还原出来,放在一起做比较。
什么生门死门的她了解甚微,但这么一看两个阵法确实有两处不同。
半刻钟后,空中传来一阵鹰唳,一只巨大的苍鹰拍打着翅膀,将地上黄土卷起半丈。
几人按着自己飞散的头发,看着莫风化作人形停在跟前。
“这是何处?”莫风落地后便留意到散在各处的几座孤坟。
柳书韵上前道:“这里的事一时半刻也说不完,回去再详细说与你听。”
“你叫我过来,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线索么?”莫风一头雾水。
柳书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咳,我们几人都召唤不出命剑,被困在这地方了……”
“你们?四人?”莫风的表情有点崩。
薛宁将石子搅乱,从地上起来,拨开面前的顾月心和柳书韵,面上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五人,还有我。”
“……”
最后莫风背上驮着薛宁三人,然后左右两只爪子各抓着戴思穹和苍决,终于是将这几人都带离这片地界,抵达泯水镇。
顾月心一落地就转向薛宁,“那钱醉鬼先前说如何找到那个人?”
“都折腾一晚上了,你不会这会儿就要去找他吧?”薛宁将钱醉鬼给的纸条摸出来,放到顾月心手上。
顾月心展开一看,嗤了一声,“揽月楼,果然是这种腌臜之地。见他一面流程都这么繁琐,明晚我们去会会他。”
“明晚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薛宁心里想着冥殿里那个传送阵,总觉得另一端就在正清宫,她打算明晚去探个究竟,便不好与他们一起行动了。
顾月心白了薛宁一眼,“凭什么我们干活你偷懒?一起去。”
薛宁瞪圆了眼睛,“我一个大姑娘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
其他几人也瞪圆了眼睛,这宁雪平时也没这么矜持,今儿又转了性子了?
“这么多人一起去,太惹眼了。更何况我余毒未清,还是不要太劳累比较好。明晚你们放心去,我留下来给你们看东西。”
薛宁说完,抬眼就见着一家客栈,自顾自踱了进去。
剩下几人眼睁睁看着薛宁就这么理直气壮推了差事,面面相觑。
……
第二日,入夜时分。
薛宁坐在客栈二楼的窗栏上,目送着街上几个人离开。
待那几道熟悉的背影湮没在人群中,换了一套夜行衣,御剑往那个方向去。
泯水镇郊有个泯水湖,白雾缭绕,雾气常年不散,朦朦胧胧叫人瞧不见湖上景象。
镇上的人只知道泯水湖上有个正清宫,却不知具体方位在哪。
薛宁手握系统地图,轻轻松松就确认了正清宫所在位置,直接御剑往湖心飞去。
眼看到了湖心,雾气逐渐稀薄,一座雕梁画栋出现在眼前,没成想飞剑却在此刻直直坠落,与昨日的感觉毫无二致。
薛宁坠入湖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正清宫门口两名守门的小道姑听到声响,张望片刻,因着水面雾气,也没发现薛宁,便放下一叶小舟,往她落水的方向来。
好在她也懂水性,忙捞了自己的命剑,潜入水中。
两个小道姑乘着小舟寻了片刻,也没见着人。
一个小道姑拿着船桨在水面上划了几下,差点砸到薛宁的脸,薛宁赶忙往下沉了沉。
“那么大声响,听着像有人落水。”
“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们这湖里的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没准是它发出的声响。”
什么东西能发出那么大声响?薛宁惊恐,环顾四周,好在水底并没有什么异象。
两人碎碎念半天,也没见她们有回去的意思。
薛宁怀疑她们不是在巡逻,而是借机出来放风。
她当即暂停了时间,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随后游到正清宫门口,大大方方上了岸。
薛宁张望了一下,发现正清宫的守备少得可怜,门口就这两个小道姑,除此之外也没其他警戒了。
大门也没个结界之类的,就那么笃定别人找不着它的位置?
薛宁踏进门内,心里多了几分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