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就用上了嘛!
明朝伸爪过去抓住褚无咎的手,放在自己后背,特别豪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重新钻进他怀里,幸福地抱住他。
腰背被柔软的手臂抱住,手心是女孩子细细的腰肢,她脸颊贴着他胸口,呼吸时小小的气流会吹过他领口脖颈裸|露的皮肤。
有那么一刻,褚无咎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像计划中那样可以按部就班、游刃有余。
少年站在那里,抱着怀里柔软纤小的身体,顿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明朝感觉到了,像在后山撸大猫,又给喂好吃好喝的又给梳毛,好久终于熟悉了,于是大猫愿意主动跟她贴贴,心里又高兴,又满足。
“我们既然定了婚约,以后你就别叫我衡姑娘了吧。”明朝热情说:“我叫衡明朝,师兄师姐叫我明朝,师尊叫我朝朝,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呀。”
少年静静抱着她,听完看着她,却垂了垂眼,说:“我不想叫别人叫过的名字。”
“…”明朝呆了呆:“啊?”
少年垂眸,像是想了一会儿。
“我叫你阿朝。”他低声说:“这个名字,只有我来叫你。”
明朝其实有点不理解他的独占欲,连一个称呼都要独一无二的。
但她看见他棕黑深亮的眼眸,像一口笼着雾的湖面,沉沉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
明朝的心一下子软了。
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未来的道侣呀。
她愿意接受他性格中一些也许不那么正直美好的地方,她选择了他,就愿意宽容和许诺她能给的一切。
“好呀!”明朝欢快地回答,然后笑眯眯说:“这个名字,我只给你叫。”
少年垂眼看着她,唇角轻轻动了一下。
明朝睁大眼睛,指着他惊喜:“你笑了!”
少年轻笑:“我平时也没有不笑。”
明朝却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摇头:“不一样,感觉…”
她想了想:“感觉你这次笑得格外好看。”
褚无咎听她这么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慢慢压平,便不再笑了。
明朝茫然看着他,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褚无咎也不打算让她想明白。
他曾经认为她天真、呆笨,是他错了。
她很聪明,甚至是太聪明,有一种天生的小动物般的敏锐,也许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她能察觉真实和伪装的区别。
他低下头,在她脸庞吻了一下,像蛇信触及清泉水面,很轻很淡,像是漫不经心,却又是在汲取生存不可缺少的东西。
小姑娘一下红了脸,之前所有事估计全忘了干净。
她羞答答,反哺似的又亲了他一口。
两个小情人你侬我侬半天,明朝被迷得七荤八素,直到迷迷糊糊感觉天空暗下来,她睁眼望远方看,才惊觉天都快黑了。
“呀!”明朝跳起来:“天黑了,我师尊快回来了,我得回去了。”
褚无咎听见“师尊”这两个字,眸色渐渐变深。
但他没有阻拦,他现在当然没有那个资格。
他只是轻声问:“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他专注看着她,长长的眼睫垂落,并不强烈地表现着什么,但就是能让人看出一种隐忍的舍不得。
“我尽快!”
明朝心里软软的,像所有被美人迷得晕头转向的昏君,原本的打算都抛到脑后,她连忙说:“我找到机会就来找你,我我我,我三五天、两三天——我努力每天都来!”
褚无咎摇头:“你不用勉强。”
“你有空闲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吧。”
褚无咎轻轻摸了她鬓角的碎发,垂着眼,轻声说:“我等你。”
……天呀。
明朝晕乎乎地想,就算踩着刀山火海,她也肯定要来啊!
——
明朝努力逮着空就往南斋跑。
她以前从来是个老实孩子,没有叛逆期的那种,师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除了偷看话本这种事,完全可以说是个爹宝女。
但现在不一样。
爱情的魔力太大了,明朝晚上做梦都是少年清冷棕黑的眼眸,都是少年低低请求她多去看他的话语,那还得了,明朝连觉都不想睡了,只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小情郎身边,亲亲贴贴腻腻抱抱。
上头了,太上头了。
在这种上头的状态下,明朝开始不老实了。
明朝其实很聪明,她知道师尊虽然为她和褚无咎定下了婚事,但本心不满意她们这桩婚约、更不喜褚无咎,完全是因为情蛊和她坚定的决心才不得已做出的妥协,所以哪怕定下婚约后,也没有什么让她和褚无咎培养感情的打算,甚至隐约限制她的出行,不让她出去乱跑。
明朝很无奈,但她不敢直白和师尊理论这件事,本心里她也有点心虚,毕竟她的母蛊确实跟褚无咎脱不了干系,虽然她自己并不怪褚无咎,但不代表师尊不怪褚无咎。
师尊是心疼她,她明白的。
所以明朝不敢和师尊说这个事,但小情郎也不能不要,明朝左思右想,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装死,乖巧老实家里蹲,然后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溜出去找褚无咎。
她是有些机智在身上哒!
今天师尊又出去了,明朝探头在门外,看着师尊和霍师兄几人的背影消失,撒丫子就往外跑。
明朝哒哒跑去找褚无咎的时候,褚无咎正在屋里看书。
“我过来啦!”
褚无咎听见轻快欢脱的声音,手中书册微微放下,淡淡瞥去,下一瞬,少女提着裙边像一只春天的小黄鹂风风火火跑进来。
她今天穿着素粉裙衫,头发挽起双平小髻,发尾点缀着几朵雕成桃花形状的拇指花钿,提着裙摆时,露出尖出小角的翘头履,每一步都轻巧踩在青石阶上,像要羽化翩然飞去。
她整个人像一只蝴蝶,欢快又天真扑闪着细软的翅膀,毫无防备又猝不及防飞进他深沉幽漠的世界。
少女跑进来,哒哒跑到他身边。
明朝一进来,就见褚无咎坐在案桌后看书。
她跑到他身边,探头看了一眼,不是什么诗词典籍,是正经公文格式在禀报什么城池的事物,好像是褚氏的公务。
褚无咎现在承嗣了褚氏少主之位,逐渐接手褚氏的事宜,明朝每次来都看见他在看不同的公文,他的书房总是来来往往许多人,桌案旁边也堆了越来越多的公案玉简,变得好忙好忙。
“又是公务吗?”她好奇问。
褚无咎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声,便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手里的书册上。
“…”
明朝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一直是褚无咎对她主动,但最近,他好像又不是那么主动了,冷冷淡淡的。
就比如,他之前还请求她多来看看他,但她来了之后,他好像也并不怎么和她说话,总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明朝有点不知所措。
明朝看他一副冷淡处理公务的样子,在旁边卷着手指扭捏,她自己原地转了两圈,扁着嘴忍了忍,没忍住,小心翼翼问:“可以亲亲吗?”
褚无咎这才又看她,她翘着嘴巴,眼睛闪着碎光,有点眼巴巴的样子。
像个小傻子。
少年眼睫微动,从鼻音发出淡淡一声“嗯”。
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像一条被主人表扬的奶狗,开心甩着毛绒绒的小尾巴就贴过来,吧唧吧唧在他脸颊亲了好几口。
她的亲吻甚至没有一点欲.望,就是单纯因为喜欢、因为高兴,干净得像阳光暖暖晒在脸上。
褚无咎像是无动于衷任她嘴巴在脸上磨蹭,被腻歪了好一会儿,到底垂下眼,唇瓣微微翕开,逐渐渗出低柔的吐息。
明朝觉得褚无咎现在真的好难讨好哦。
他一点都没有以前热情主动,别说再对她表白了,往往是她亲他好几口,抱着他黏糊糊好久,他才漫不经心给她一点回应。
就像现在这样。
明朝吧唧吧唧亲他,亲他老半天,他也不出声,但要说他不喜欢这样,他也不避不躲,脸都不侧开一下,始终坐在那里任她乱亲,神容淡淡,像一尊白玉端庄的神佛像。
这样显得她好像一个坏蛋,强迫人的那种。
她忍不住哼唧:“你也亲亲我嘛。”
褚无咎侧过脸来,明朝才发现他也不是真的神佛。
他的面庞浮上一层柔润的血色,他的眼尾有一点红,像蘸水晕开的芙蓉脂。
明朝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眸那么狭长,凤眸,深瞳,流转着花汁般几要流滴的欲色,一望几乎触目惊心。
明朝呆呆看着他,第一次知道,欲.望可以有这样艳丽妩媚。
他低垂眼眸看着她,像有些慵懒,有些轻慢,抚摸她的脸,指尖慢慢卷起她鬓边几缕碎发,然后低头吻下来。
明朝一下瞪大眼睛。
他吻下来,吻住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朝朝太小太单纯,还不懂狗逼的欲迎还拒、欲擒故纵(可恶)
——
第38章
天黑了。
明朝垫着脚尖,悄喵喵推开门。
兽潮之后,昆仑众人已经从褚氏主宅搬出来,另在素净的街道辟了座宅院住。
明朝探头望院子里一看,唉嘿,黑哒!没人开灯,大家都睡啦。
明朝一下活了,像只高兴扑腾羽毛的小绒鸟,屁颠屁颠就往自己屋子跑去。
“衡,明,朝。”
明朝僵掉了。
一盏烛灯轻然亮起,映出院中清瘦一道人影,青年儒雅面目的长者沉着脸,全身散发着犹如实质的黑气。
“……”
“…师、师尊。”明朝结巴:“您,您听我狡辩。”
衡玄衍瞪她一眼。
“…”明朝颓掉,丧气地低下头,浑身毛毛都软趴趴耷拉下来。
衡玄衍气得胸口疼,也不能在这大院子里训她。
“你给我过来。”衡玄衍提着烛灯转身,轻喝她:“小点声,你师兄姐们累了一天,别把他们吵醒。”
明朝小小哦了声,蔫头巴脑跟在师尊后面。
大晚上的训孩子,实在是说不出去,衡玄衍也不想闹出动静,直接回了屋。
走进门,他把烛灯放在桌上,烛火自发熄灭,前堂太师椅旁放着的鲛珠盈盈亮起,柔和的光辉笼住整间屋子,徐徐自成一方结界。
明朝小尾巴一样摇摇晃晃跟进来,卷巴卷巴自己漂亮的小裙子,吧嗒就跪下去。
衡玄衍做完这些事,一转身就看见她轻车熟路这一套,顿时气得脑袋嗡嗡:“你倒是跪得快。”
明朝哼哼唧唧。
她是超级机智的小阿朝,师尊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她跪得够快,师尊本来十成的怒气瞬间砍一半,如果她还能哇哇哭两嗓子,那不得了,师尊反要倒欠她十分的舍不得。
熊孩子就是这么机智。
但就像熊孩子会摸家长的脉,家长也太了解熊孩子的小九九,衡玄衍看她这样,当即虎下脸:“别来这套,今天你就算眼泪把这里淹了,你看我会不会揍你。”
明朝肩膀软耷下来。
衡玄衍问她:“你去哪里了?”
明朝不敢撒谎,怂怂瞅他一眼,嗫嚅:“…去找他了。”
衡玄衍脸色沉下来,眉头拧起,叹气:“朝朝,你该看得出,师尊不想让你和他太亲近。”
明朝突然不知为什么心里发酸,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我们都有婚契了。”明朝委屈说:“师尊,您答应了,您都愿意为我们订下婚契。”
“那是为了要保他的命!”衡玄衍厉声:“他杀了他的亲兄长、褚氏的嫡长子!褚氏必定要他的性命陪葬,你又哭着喊着不要他死,我能怎么办?难道一个理由不给、一点好处不给,只强硬逼迫褚氏不准杀他?真就做一个蛮不讲理的暴君是吗?!”
明朝不敢吭声了,怂怂地低下头。
“一个‘相思引’也罢,情蛊说到底不过是外物,可怕的是心志、是你偏偏从本心里就这样执拗地喜欢他。”
衡玄衍深深叹一声:“朝朝,上次情势紧急,许多话我来不及与你说,今日师尊便清楚告诉你,他体内不止有魔骨,还流着妖的血。”
衡玄衍修为已臻至化神,作为当今至尊,他能看出褚无咎身上笼罩的天道的意志,知道他是禀负天命命格的天命子,但这是普天下只有寥寥几人能看出的天机,更不可诉出于口,衡玄衍怕为衡明朝招惹后患,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但褚无咎身上的魔骨妖血,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都告诉她。
明朝猛地抬头,震惊看他。
“上古时期,妖魔界还未从乾坤界分出去,大妖与人相恋流传出混血的血脉并不少,褚氏便是延伸自上古神兽大妖的血脉,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他身上还有魔骨,妖血魔骨,那就大不一样。”
衡玄衍低头望着她:“朝朝,认真计较起来,他已经不算是一个纯粹的‘人’了,你明白吗。”
明朝浑身一震。
她当然明白。
流着妖的血、魔的骨,他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也许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有理由背叛人族。
昆仑弟子自小受的正邪黑白的道理,而记得比正邪不两立更深的,是人与妖魔的绝对族属立场对立!
空气沉寂了很久。
直到衡玄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可是师尊,那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