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拂衣那如雪山之巅的清冷谪仙感;她似盛开傲然绽放的蔷薇,张扬明丽,美则美矣,蔷薇却带刺。
座下大多贵女或大胆直视,或用羽扇掩面露出一双眼睛含羞痴痴看着她。
随着最后一个舞姿落下,女子蜷缩着身子缓缓垂首,众舞女围着女子甩出手中的绸缎,女子蓦地撑地跃起完成最后一个动作。
所有人都看呆了,拂衣意味不明瞧着女子,抬起双手为女子鼓掌。
掌声唤醒还沉醉在适才的舞蹈中的人,瞬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唯有帝后对视一眼,眸中皆浮现疑惑。
待所有舞女退下后,酒黎款款上前行礼,左手置于胸前垂首屈膝弯腰,“罪臣之女酒黎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诸位殿下。”
“酒黎?”听到“酒”这个姓氏,皇帝瞬间懂了眼前这女子是何人了。
座中蠢蠢欲动的公子哥们听到“酒”这个姓氏瞬间歇了心思。
“免礼,刚刚你那一舞惊艳四方,做得很好,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父亲做出那等事,罪女不曾谢过陛下不杀之恩,何敢再提要求!”酒黎起身后也只是垂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台阶。
“你父亲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深居闺中朕自然不会牵连无辜。”皇帝不以为意摆摆手。
酒黎没有应答,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拂睦拿走拂衣手中的汤婆子,换了个新的,拂衣将汤婆子捂在手中,舒适的眯起琉璃眸,随口问了句,“那女子是那酒筠的嫡女吗?”
“是啊……”拂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碟荷花酥,又说:“皖皖对那女子感兴趣吗?”
拂衣慢吞吞深处抽出一只手捻起一块荷花酥放入口中,略微颔首。
拂渊将瓷碟放在拂衣桌上,抬手理了理拂衣微乱的刘海,说:“只许吃三块。”
闻言,拂衣上扬的眼尾落下,毫不犹豫拍开拂渊还未收回的手,谁知她不过轻轻一拍,拂渊的手背就红了,拂衣呆了,拂渊却笑了。
这人的手怎得比女子还娇嫩?!
“皖皖,你是不是嫌弃三哥了?”拂渊两扇睫帘簌簌颤动,眼尾染上一抹红,扁着殷红的唇瓣,如泉水叮咚般的嗓音中带着丝喑哑,似委屈极了。
“我……"见拂渊伤心极了,拂衣一时语塞,她好像也没怎么他吧!
“皖皖别理他,你三哥他贯会做样子,尤其是在你面前。”拂澜一巴掌推开还在做戏的拂渊,一手摸了摸拂渊的脑袋柔声说道。
“哦……”
看到拂渊这张脸就想到祠凫,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确实贯会做戏!
拂渊不豫睨了眼拂澜,轻啧了声,顺手拿过拂澜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说:“二哥,你有时真的很烦人呐!”
“彼此彼此。”拂澜专心投喂拂衣,头也不回说着。
拂渊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回了自己的位置。
拂衣并没有待很久,估摸半个时辰就回去了,走的时候顺便把猫带走了。
拂衣走后,拂渊和拂彦也跟着走了,而拂澜和拂睦也想走,却走不了。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
“皖皖——”拂衣走得不快,拂渊和拂彦走了几步就追上。
拂彦见小姑娘仍是殿内那副打扮,来时披着的大氅不知哪去了,凤眸扫过琉玥。
“是我觉得有些热不想穿,不怪琉玥。”拂衣上前一步挡住拂彦的视线,轻声说着。
拂渊接下身上的狐裘披到小姑娘的肩上,凤目专注看着手中系的结,嘴上却是对着琉玥说道:“即使是觉得热,出了华月宫有些时候了,一冷一热回头又要叫那太医加药了。”
拂衣:“……”
“奴婢知错。”琉玥也知自己不该顺着拂衣的小性子。
拂渊的狐裘披到拂衣身上像极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严密柔滑的狐毛遮去拂衣半张脸,穿在拂渊身上刚及脚踝,穿到拂衣身上直接曳地一节。
拂渊自然弯下腰将过长的部分拿在手心,对拂衣柔声说道:“走吧,三哥送你回去。”
“我也去!”拂彦不甘示弱凑了过来。
快到月栖宫时,只见宫门前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拂渊懒懒掀眸看了眼,认出了那道身影是酒黎,长睫垂下遮去眸中的光亮,眼底多了一丝厌恶。
这女的怎么出现在皖皖宫前?
待几人走近,酒黎早已闻声转身行礼,“见过几位殿下。”
拂彦皱眉,不豫道:“你怎么在此?”
“小女找长公主有些事。”酒黎低眉垂眼,不卑不亢回答。
酒黎一身碧色的及踝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烟青色的花纹。
芊芊细腰,用一条白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蔷薇色的肌肤衬得更加吹弹可破。
换上正装的酒黎褪去妩媚多姿,多了大家之女才有的贵气和书香之气。
“先进去吧。”拂衣将位置让给琉玥,退了几步和拂彦并排着,薄唇轻启。
皖皖受不得风。
第47章 酒黎
谢殿下。”酒黎对着两人福了福身,跟着琉玥身后进了月栖宫。
“哥,你觉得那女的打的什么心思?”拂彦将手臂搭在他哥肩上,没骨头似的靠着拂渊。
“不知,已经让隋冶去查了。”拂渊深邃的黑眸一片晦暗,将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回去吧……”
进了寝殿内,酒黎突然跪了下来,把琉玥吓了一跳。
拂衣安抚拍了拍琉玥的手,说:“下去吧……”
琉玥想开口说什么,瞥见拂衣眸中的不容置疑,噤声退了下去。
寝殿内烧着地龙,拂衣鬓角生出些许汗水,将怀中睡熟的猫儿放在美人塌上,抬手解下狐裘抚平褶皱挂在一旁,这才看向酒黎,缓缓开口,“起来吧……”
拂衣坐在八仙桌后,示意酒黎坐下,酒黎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落座。
“说吧,找本殿何事?”
“小女只想为父申冤,如果公主答应,小女愿做牛做马报答公主!”酒黎起身再次跪下,含泪哽咽说着。
“你可知你父亲犯的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拂衣端起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拂去茶沫,轻抿一口道。
“小女知道!”酒黎蓦然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拂衣,又觉失礼连忙垂下头,又说:“私吞田地,偷梁换柱将粮草换为霉物,害得高将军重伤昏迷被俘,连失三城……”
说到这,酒黎已经说不下去,小声呜咽着。
拂衣将茶盏放下,眯着一双琉璃眸,檀口微张将酒黎没有说完的话缓缓道出,“二王爷和三王爷自荐前往战场,谁料那图奇早已在徽州设下埋伏,三王爷险些折在那;虽说最后成功夺回那三城,三王爷却再也提不起剑。”
“所以,你到底想和本殿说什么呢?”
拂衣居高临下睨着肩膀不停耸动着的酒黎,嗓音似寒冰般。
“那不是父亲做的!”酒黎直起身红肿着一双眼睛仰视着拂衣冰冷的琉璃眸,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殿下,那不是父亲做的,我爹爹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且说说是谁要害你父亲,是谁想害本殿皇兄!”
“我不知道……”酒黎痛苦闭上双眼,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片血色,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刀走向爹爹,他杀了爹爹!
她喃喃着,“我看不清那人……他蒙着面,很高也很瘦,他的眼睛……是,是像狼一样的绿色!”
提到那个人,酒黎忽然浑身颤抖着,她抱着自己,喉间溢出一声尖叫,蓦地晕了过去。
守在殿外的琉玥突然听到尖叫声,脸色一白,提步跑进寝殿内,只见她家殿下好好的坐在那,琉玥瞬间松了口气。
看着不知何缘故晕倒的酒黎,琉玥小心翼翼绕过酒黎,走到拂衣身旁,问道:“殿下,她怎么了?”
“没事,你下去吧,三哥一会该来了,你去瞧瞧。”拂衣有意避开琉玥,将人打发走。
“清霖。”琉玥走后,拂衣唤来暗卫,“将她扔给三哥处理吧。”
“是。”清霖将酒黎抗在肩上,正要运着轻功将人带走时,拂衣又说:“算了,把她带到偏殿找芙蕖给她看看。”
拂衣端起茶盏想要再喝,指腹触上杯壁已经没有了热度,不禁喃喃道:“这样吗?”琉玥还没来得及放下窗子,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拂衣蓦地打了个喷嚏。
拂渊将窗户放下,将汤婆子塞进拂衣手中,说:“又贪凉了?”
拂衣眨巴着眼睛无辜看着拂渊,说:“这可不赖我,是琉玥忘了合窗。”
“如若不是你不许,琉玥怎会不合窗?”拂渊抬手点了点拂衣眉心,无奈道。
拂衣还想狡辩,却被拂渊拉上床榻严严实实裹起来,拂渊坐在床边掖着被角,缓慢地说:“别想挑开话题,那酒黎为何晕倒?”
“她体弱,许是跪久了。”拂衣靠着软垫,随意说着。
拂渊:“……”
“不说就不说罢,离她远点便是。”
“三哥,你有没有想过徽州兵强马盛,又有高唐将军在,为何会在短短三月就沦陷?”拂衣突然开口,顿了顿又说:
“你也觉得此事是酒筠一个州府就可以办到的吗?且不说他酒筠自任徽州州府至今十年,徽州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甚至有赶衢州的势头,他为何要反?待到来京都述职,升阶不用说,父皇必将大赏。他何故要反?”
“皖皖你说的这些,父皇和我们都想到过,但我在徽州州府府邸真真确确找到他与那图奇往来的书信,且酒黎过目那确实是酒筠的字迹。”
“那些书信可还在?”
“我们的皖皖真的长大了。”拂渊忽然感叹了句。
“书信都在大理寺里……”拂渊抬手摸了摸拂衣的脑袋,又说:“明日三哥带你去大理寺,现在你需要休息了。”
拂渊话落,起身出了寝殿将琉玥叫来服侍拂衣梳洗。
“芙蕖看了怎么说?”拂衣懒散坐在铜镜前,慢悠悠问着。
“酒姑娘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受惊过度引起的过激反应,应是酒筠的死给她的打击过大。”清霖一字不落将芙蕖的话重复一遍。
“恩,去查查酒筠的死。”
“是……”
“那酒筠不是自刎吗?”琉玥好奇问道。
“真是这样吗?”拂衣笑了笑,勾起落在身前的一缕发丝把玩着。
翌日……
拂衣刚用完早膳,拂渊的身影出现在月栖宫。
“看来我来的刚刚好。”拂渊接过琉玥手中的大氅披到拂衣纤瘦的肩上。
“去看看她醒了吗?”拂衣对着拂渊颔首,吩咐琉玥一句。
琉玥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你将她留在你殿内了?”闻言,拂渊面色不大好问了句。
“恩,想要解开谜题,她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拂衣蹲下身抱起脚边的猫儿,解释道。
拂渊虽说大智近妖,但是他睚眦必报,酒筠害了他右手再也无法提剑,没杀酒黎不过是他不屑,更别提会有好脸色给酒黎。
“殿下,三王爷,酒姑娘已候在殿外。”琉玥快步走进殿内,说道。
第48章 抽茧剥丝
知道了,走吧。”拂衣走在前头,拂渊走在拂衣左侧,琉玥走在右侧,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拂衣。
“见过长公主殿下,三王爷。”酒黎屈膝福身,低眉垂眼不敢乱看。
“起来吧,随本殿和王爷去一趟大理寺。”
“是……”
待三人走过酒黎,酒黎才起身跟在后头。
琉玥微微侧眸用余光看了眼酒黎,酒黎为了避嫌带了面纱,脑袋微垂,双手规矩置于腹前,步子虽小却快,不紧不慢跟在三人身后三步的位置。
琉玥收回视线,脑中蓦地想到昨晚拂衣说的话。
能教出酒黎这般不亚于京中贵女的气度和气质的酒筠真会做出叛国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吗?
拂渊扶着拂衣上了三王府的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琉玥跪坐在马车内,酒黎一人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的酒黎内心千思百转,最后苦笑一声想着——她又何德何能能让长公主这般顾及?
大理寺……
“这些的确是爹爹的字迹,可……”酒黎再次拿到这些书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即使她不相信但这的确是酒筠的字迹!
“不急,清霖。”拂衣示意清霖上前,“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徽州沦陷前六月前州府酒筠开始频繁购进那图奇的烟草,前四月一批外商进入徽州贩卖烟草,这些外商就是那图奇商人,前州府酒筠将自己的一处宅院无偿赠与那图奇商人,并且将徽州余粮尽数买给那图奇商人,用这笔银钱大量购入火药和武器悄无声息运往那图奇,并且将徽州军阵图藏在其中。”
而这一切,京都浑然不知。
清霖顿了下,看向拂衣,拂衣微抬下巴示意清霖继续说下去,清霖又说:“在徽州沦陷前夜,酒筠被发现自刎在书房中。”
“不,爹爹不是自刎,他是被人杀死的!”听到这的酒黎面色像鬼一般透着死白,她大喊着。
“确实是他杀,在酒筠手中握着的那把剑上还有旁人的指纹;按照酒姑娘描述那人的身量与眼睛的眼色,可以确定是弑杀的杀手所为。”清霖快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