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鱼肯定的回答,秀美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冷白如玉的脸垂了下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晚霞如火,也不知有几分色染到了他脸上。
裴行知只读过各种典籍,却从未有过经验,他心跳极快,心里有隐秘的期待,却又有些羞赧,冷清的容颜此刻柔软下来。
他抬起脸,又极快地扫了一眼楚鱼,却见她瓷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涩,只有凝重,甚至他看到了隐隐的不愿。
裴行知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热度便冷却了一下,他换上了冷冷的神色看着楚鱼。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干嘛呀,这炮灰今天的情绪怎么这么多变。
楚鱼被他这么冷冷一瞪,就脑壳疼,“我没说不愿意啊,走吧,现在就试!”
裴行知听了她这话,眼睛又微微睁大了一些,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太阳还没落山!”
但他的脸色比刚才的冷冽柔和了一些。
楚鱼奇怪地回头看他:“怎么了啊,太阳还没落山就不能试吗?”
白日宣、淫,当然不好,而且……这还在九槐师兄的山头,那茅草屋就离旁边的酒壶屋十几米远。
裴行知看着楚鱼的神色又有些古怪,俊美清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不自在。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轻,“你非要现在试吗?白天做这件事,不太好。”
楚鱼听得云里雾里的,“那白天不试,难道晚上试?晚上天黑了,看不清啊!”
裴行知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又烧红了起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冷冷清清,不仔细看的话,那抹红晕也可以当做是夕阳染红了他的脸。
她竟然还想看清他?
楚鱼竟然喜欢白日做此事?
书上说,男女敦伦一事都是在晚上,她……
裴行知又想起了在裴家后山寒潭的事,那水清澈,她在水底下这么久,定是趁机在下面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面如美玉,眸若寒星,这会儿脸上却有懊恼。
楚鱼抬头就看到裴行知冷清俊美的脸上闪过的那一缕懊恼,顿时心想,这人难道喜欢晚上互殴吗?
难道是因为他们是熟人,他白天看着她的脸不好意思下手?
楚鱼深深觉得肯定是这个道理。
裴行知也深深觉得楚鱼就是想白天把他里里外外看个清楚,她早就觊觎他。
两人抬起眼,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有各自认为的“心照不宣”。
最后裴行知决定迁就楚鱼,毕竟他是男子,还比她高一个头,自然是要让着她一点。
少年脊背挺直,黑腰封束着劲腰,衬得腿长腰细,他背着剑就往茅草屋走,走了两步不见楚鱼跟上,又忍不住转头朝她看了一眼,“还不快跟上?”
楚鱼啊了一声,就觉得裴行知转过来朝她看的这一眼怎么看怎么昳丽秀色,冬雪像是在他眼睛里融化了,变成了一汪春水。
这会儿,这春水眼波流转,正站在那儿勾引她。
楚鱼眨了眨眼,迷迷瞪瞪忍不住就跟在了他后面,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裴行知挺直的脊背,又看看他束着马尾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浓密黑亮,看起来就是不担心以后会秃顶的样子。
沉沙关打铁铺的老师傅是个秃头的,头顶缺了一块,原本长得还算硬朗,但那块秃头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猥、琐。
楚鱼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庆幸裴行知不用担心这种可怕的问题。
她的视线又忍不住下移到裴行知的腰,那腰被腰封束得紧,看起来好细。
楚鱼忍不住伸手在后面比照了一下,又赶紧趁着裴行知没注意放下了手。
她也不知道裴行知要带她去哪里,怎么那么远,还没走到。
于是楚鱼的视线自然地又下移,看向了裴行知的腿。
裴家的道袍飘逸秀美,行走之间下方的小腿才会露出来,裴行知穿了一双普通的黑色靴子,上方还有绑腿,将他劲瘦有力的小腿绑得笔直笔直。
楚鱼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觉得那双笔直的腿对她有一点点吸引力。
她正盯着那双腿看,就见裴行知好看的腿停了下来,她赶紧也停下来,抬头重新看向他的脸。
裴行知已经打开了茅草屋的门,看向楚鱼的眼神有些微不可查的紧张,他快速扫了一眼不远处九槐住的那间屋,对楚鱼压低了声音说道:“走吧。”
楚鱼看了一眼茅草屋,眉头皱紧了,满脑子疑惑。
打、打人为什么要回茅草屋?
“这茅草屋看起来一点不牢固,一会儿我们动静大了,这茅草屋要是塌了怎么办呀?平时五师兄住在那个酒坛子做的屋子里,他肯定是为了你特地搭的这个茅草屋,我们第一天来就把这屋子弄塌了不好。”
楚鱼忧愁地说道,都不考虑灵根觉不觉醒这事了。
裴行知:“……”
裴行知脸都紧绷住了,压制住脸上克制不住浮上来的热浪。
即便是书读得多,见多识广,但裴行知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人,这里就一间茅草屋,一间酒壶搭成的屋子,不在茅草屋,去师兄住的那间更不可能,难不成要光天化日之下……
裴行知环视了一眼四周,周围树木繁盛,有一株香樟树极其高大粗壮,在上面若是有树叶遮挡,也……也不是不行。
他面色冷清,如玉的脸庞微红,神色清正,还是准备先问问楚鱼的意见,他说道:“那你说去哪里?”
楚鱼看了一眼四周。
裴行知肩她的视线直接从那棵粗壮的大香樟树上挪开,直直看向前面一块空地,忍不住眉心一跳。
楚鱼说:“这里就很好啊,视野开阔,这会儿太阳还没完全下山,能看清楚,也不怕动静大折腾得屋子散架。”
她小脸明媚,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裴行知仰头看了一眼天,虽余霞成绮,但是那样的天光下做那种事……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原本此事本该只与自己的道侣一人做的,他和楚鱼阴差阳错有现在的关系,已经是……
裴行知想着,看着楚鱼微微出神。
楚鱼完全不知道裴行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毕竟在她心里裴行知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少年,外表看起来生得冷清秋水一般,君子如玉,说起话来性格又有些像孔雀,有些傲娇,还容易修恼羞成怒。
她就觉得再不互殴,天就要暗了,她仰着头看他,说:“我们赶紧吧!”
裴行知像是被楚鱼的这话惊到了,视线一下收了回来,眼睫快速眨了两下,才是平复下心情。
他忽然抬手,按了按额心,也遮住了一双眼。
楚鱼听见裴行知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说道:“在这里,不合适,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树上。”
楚鱼目瞪口呆,“在树上?”
不就是互殴,为什么还要到树上去?
裴行知站在那儿,清瘦挺拔的身姿看不出半点不正经的模样,像是一棵青松,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飒飒风骨。
他点点头,没看楚鱼,声音有些低哑:“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树上。”
楚鱼:……这炮灰是有什么大病吗?打个架还要去树上,他们又没有觉醒灵根,还不会御剑飞,在树上还得留心脚下会不会踩空,万一踩空了,也不用觉醒灵根了,直接断胳膊断腿算了。
她很是忧愁地看了一眼一旁那棵最大的香樟树,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在那棵树上吗?”
裴行知瞥了她一眼,点头:“那棵树最粗壮。”
经得起折腾。
楚鱼决定劝劝他:“还是在这里吧,树上我有点不太行。”
裴行知抿了抿唇:“你就这么想把我看个清清楚楚吗?”
楚鱼一听,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树上是看不清,各种枝叶繁茂的,下面是看得清楚,所以这话也没错。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啊。”
裴行知的薄唇抿得更紧了,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羞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他站在那闷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
但是,隔壁屋子里本来要睡觉的九槐却真的装睡不下去了。
他抱着一只酒葫芦,手放在额头上,笑了起来,这新来的小师弟小师妹真的不是傻子吗?
那笑声都懒洋洋的,他打开窗子,朝着外面探出个头,懒散说道:“明天我让师父来揍你们,不早了,去睡,睡不着就看看今日那你们二师姐给的宗门手册。”
裴行知心里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与楚鱼做那种事了。
楚鱼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晚上这顿打终于是不用挨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撇开视线。
到了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了,一个恍神间,天已经黑了,两人直接回了茅草屋。
茅草屋简简单单,穷得明明白白——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还好两个人芥子囊里有东西,楚鱼从芥子囊里拿出被褥铺在草堆上。
茅草屋不大,两个人各自打好地铺,间隔不过只有一米左右。
裴行知站在那儿看了看楚鱼的地铺,再看了看自己的,没说什么。
楚鱼却从芥子囊里找了一块布出来,挂在了茅草屋两边,正好将这小茅草屋一分为二。
翅火就睡在自己的被褥角落里。
裴行知:“……”
一时之间,他抿了抿唇,唇角抿得更厉害。
如今两人还没有觉醒灵根,要正常洗漱,裴行知就去了后山打了水过来,用符箓烧开后两人分别在茅草屋里简单洗漱。
茅草屋里点了一盏油灯。
楚鱼和裴行知分别盘腿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翻看今天虞师姐给他们的那本《了不得宗门必读手册》。
她才低头翻开第一页,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鱼的错觉,总觉得裴行知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过来。
等她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帘子后,灯光照出裴行知盘腿趺坐,脊背挺直,十分正经地在看手里的册子。
楚鱼就着灯火看了一眼姿态清正少年,没有多想,低头赶紧看这个小册子。
《了不得宗门必读手册》第一条:千万千万记住,卯时,长庚仙府公开膳堂开门,早点去能抢到肉吃!位置如下,自行寻找,去的晚了什么都没有那就吃草吧,哈哈哈!
下方配有一张鬼画符地图,包含长庚仙府几个重要地点。
第二条:出门在外被人打了立刻躺地上假装半死不活,等着对方师长过来,能讹多少是多少。讹完再把人套麻袋里想怎么揍怎么揍。
第三条:长庚仙府公用藏书阁早上辰时开,晚上亥时关,要读书趁早去,可别说师父不给你们书看!
第四条:咱们宗门穷啊,出门在外自己要学会挣钱,不要手心向上问师父要钱!
第六条:想到再说。
后面没了。
楚鱼不敢置信地往后翻,后面的纸上都是空白,她呆了呆,忽然就撩开帘子,抬头看向裴行知。
裴行知正在看她,一时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恰与她的目光撞上。
裴行知抓着手册的手不自觉攥紧,脸上却冷冷清清的,仿佛是捉到了楚鱼在偷看自己一样,微微瞪了她一眼。
楚鱼却没心情去思考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说道:“我们明天早上要早起去长庚仙府公用膳堂抢饭吃。”
裴行知眉头一皱,立刻低头扫了一眼手册,果然看到了第一条内容。
“我们得早点起来!我听说长庚仙府的膳堂里有灵兽肉,吃一口都能延年益寿!”楚鱼兴致勃勃,吃了那么久的辟谷丹,她都要馋死了。
裴行知点头,视线却看到了第三条,想了想,说:“明日从膳堂出来后,我们可以转道去藏书阁一趟,查一查阴阳羲和这契誓的事情。”
楚鱼点点头:“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
裴行知先转开视线,他捏着手里的册子,淡淡说道:“我看一会儿《剑阵大全》,你先睡吧。”
楚鱼哦了一声,放下了帘子,但她却一点没有睡意。
距离阿娘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多了,她也总算进了长庚仙府,虽然拜入的师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她明天都可以吃长庚仙府的饭,读长庚仙府的书了!
楚鱼忍不住又拿出阿娘的信看了几遍,再拿出那块青色残玉摸了摸,最后想了想,还拿出了那只阴阳羲里拿出来的盒子。
那盒子是密封的,打不开的,她也看不出什么来,便又收了回去。
这么折腾了一番,楚鱼还是睡不着。想起来虞师姐给的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全部拿出来,准备挑一本当睡前读物随便看看。
但她低头定睛一看,只见封皮上用秀气正经的笔迹写着——《床上技巧七十二式》《调、教男修一百招让自己幸福下半生》《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楚鱼感动地翻开了那本《女人不坏男人不爱》,这看起来尺度最小,好像是她现在能承受得住的书。
一刻钟后。
楚鱼默默合上了书,钻进了被子里。
钻进被子前,她朝着隔壁看了一眼,烛火将裴行知挺直了背看书的身影照得清晰。
楚鱼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你说,如果那个契誓以后都解不开了,我们怎么办呀?”
静寂的夜色下,楚鱼轻如呢喃的声音依旧显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