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魂未定地捂住茶壶,看向嵇安安的目光里都透着惊恐,这姑奶奶那只眼睛瞧见他们的关系好了?
嵇安安当然不慌,在她眼里,小腾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沉宴欢的实力而已
虽然在嵇安安眼里当负责人主要工作内容除了应付领导就是混吃混喝等死,但毕竟横竖也算得上是个官职,武力值太差了显然是管不住那些妖怪的。
她也不替沈晏欢着急,沈晏欢可是她认定的一生之敌,要是连腾蛇设定的关卡都过不了,那她可要就要怀疑沈晏欢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沈晏欢慢慢地拔剑出鞘,茕独嗡鸣一声,落在了他手上。
狐妖本魅,可沈晏欢偏偏是个学剑的狐狸,他的剑道走的和嵇安安一样都是最为刚烈的那一卦。
以血换血,以杀止杀。
几个熟悉嵇安安的老妖怪都看出了些端倪,腾蛇更是抬起眼,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他们几个活得久了,知道嵇安安在面对众妖的时候,也是使过剑的——在三年前。
那个时候日月安还未断,嵇安安一个人类修者掉进了妖怪窟里,她不慌不恼,就提着那把剑,一路斩杀了过去。
鲜血染红了整条兴陵街道。
从此之后嵇安安就成了臭名昭著的杀神,众妖见了她都会退避三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年后,随着新妖怪的慢慢加入兴陵的气氛才渐渐好起来。
不过那一天带给他们的阴影太深,此时又见,难免会勾起他们一些不好的回忆。
有人不喜欢,有人却喜欢得不得了。
比如说嵇安安。
她虽然看沈晏欢全身都不爽,但这份不爽并没有带到沈晏欢的剑身上。
茕独是无辜的。
更何况……她的剑道基本是和他在打架里磨出来的,看着沈晏欢使剑就像对着镜子看自己。
日月安断了,身为剑修,她好久没有用剑,看到别人使剑,未免有些手痒。
腾蛇虽然是个好打架的主,武力值也不差,但是毕竟他也不是剑修,面对剑招应对方法和剑修不一样。
这一招不应当这样避啊?这一招往后躲不是更好吗?
嵇安安看得热血沸腾,浑身浑身泛起痒意,甚至恨不得当场教腾蛇做事。
……
兴陵正值下班高峰期,一位社畜脱下眼镜,揉了揉镜片下酸涩的眼睛,看到眼前堪称魔幻的比武场景,傻在了原地。
眼前有个好像是神经病的男人挥着一看就是管制刀具的长刀在街头打架,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浑身纹身,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大哥,周围还围着一帮人为两方呐喊助威,看上去,好像是□□火拼?
但是他们身边还围着一群摇旗呐喊着要下注的人
他掏出手机,默默报了警。
“有人在街上火拼?”小陈警官捏了捏眉心,摸着帽子走了出去
“是!”警察同志们齐声低声喊道。
嵇安安被警察要求双手抱头蹲在墙角的时候还是懵着的,她想起来前些日子才和领导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再被抓的。
原以为回到兴陵街道就不会再被抓了……
万万没有想到。
家都给人端了。
事不过三。
她再次用颤抖的小手拨通了领导的电话。
………
“街头斗殴,赌博,传销,三样事你们都攒全了。”警察是个年轻人,脸上挂着一个黑框眼镜,正气十足的样子,他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翻着看他们的档案。
嵇安安他们三个人因为带头闹事被特殊‘照看’了起来。
在他们旁边还蹲着一群人,都是参与赌博被抓起来的小妖怪。
兴陵街道办这一回,可是名副其实的被一锅端了。
看完档案,那警察抬起头,视线扫过面前站着的三个人。
那个女人的脸就出现在录像带里,给他的映像十分深刻。
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青色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看上去很不耐烦,一副要和人再打一架的架势,但还是勉强说:“我是一个好人。”
另一个男人看上去虽然文雅乖巧,但是手指抖了抖没藏住,一把银亮的利剑掉在了地上。
警察瞪大眼睛:“你还携带利器!”
嵇安安眼皮一跳,跑出来打圆场:“我们这是在拍戏呢,拍戏。”
小妖精们挤在一起,被警察盯着,害怕极了。
这里腾蛇和嵇安安都在,它们不敢放肆,但是妖怪群里面还有些修为低的妖怪,化形都不稳呢,耐不住警察这样长久的盯着,生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出来什么,都在哭叫着讨饶:“您快走吧,嵇姑奶奶会杀了我们的。”
“拍戏?”警察回过头看向嵇安安。
嵇安安:……
因为参与赌博,混入人群被一起抓起来的小道士抬起头,面露惊讶地说了一句:“你煞气缠身,怕是最近要倒霉啊。”
“你都来这了还诈骗?”警察愣了一下,用力拍了拍桌子。
简直是一团乱,嵇安安捂住脸,真心实意地心疼起领导来。
……
“嵇安安,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再进去?”领导面色阴沉地抽着烟,手指摸在不断起伏的胸口上,看上去很需要来一颗速效救心丸。
这何止是进去,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了,拖家带口呢,全在里面。
嵇安安一心虚就爱陪笑,活脱脱一个小可怜的样子,仿佛做坏事的不是自己一样:“天意如此啊。”
沈晏欢还在里面跟一众小妖怪关在一起,腾蛇的眉毛拧着,挡在了嵇安安前面:“不是她的错。”
领导看腾蛇的眼神犹如看一个色令智昏的傻逼。
嵇安安理所当然地点着头。
“不是你的错。”领导面色狰狞,“是我的错。”
“我应该早点把自己沉到太平洋去,就不用管这些事情了。”
腾蛇和嵇安安同时转过头来看他,腾蛇更是疑惑地说:“你在说什么?我说线出了问题。”
领导轻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
线是一种分割,更是对兴陵街道办的保护,可看着现在的情况,线似乎失效了。
第12章
线的保护一直是双向的。对于人间界是,对于兴陵又何尝不是呢?
一旦失格或者散布出流言,对两界来说都是祸事。
“线怎么可能会问题呢……”这事是真的麻烦,领导说好的戒烟也不戒了,蹲在角落跟放火似的抽得烟雾缭绕。
线几百年也没看出过什么事,偏偏轮到他在岗的时候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若是上级查到了这一茬,他首当其冲要把自己灌进太平洋里谢罪。
腾蛇的眼睛缩成细线,看上去极为可怖,但是熟悉腾蛇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在思考问题。
腾蛇原身常常被人用在符箓或者法器上,除了蛇形好画之外,也有寄托了希望能有得到腾蛇庇佑,祈求让符咒发挥效果的目的。
虽然这些修士也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可是就相当于是考试前必须拜拜学霸的照片一样,将腾蛇原型画在符箓上渐渐流传,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必要步骤。
在场的这三个人中,两个人都只会摸鱼,拥有种族天赋的腾蛇反而最懂这些符箓之术的。
果不其然,他沉吟了很久,给了一个答案:“煞气太重了,会混淆线的判定。”
煞气很烦,这一想法在所有兴陵街道办的所有鬼怪妖物眼里是一致的。
除了那些象征祥瑞的瑞兽们拥有特权,几乎所有妖物都必须沾染些煞气,尤其是那些象征不详的凶兽,更是一出世就被煞气侵染,他们只要一提这件事都得骂娘。
业障造得越多沾染的煞气就越重,阻碍修行不说还影响渡劫。
一年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妖怪栽在这件事上。
所以煞气这东西,不管是鬼魅邪祟,还是寻常小妖大妖,都最不想但是不得不接触到的东西。
尽管煞气也会在人类中滋生,但是不多。
当年先祖设立法阵的时候也是拿这一点作为判定依据的。
除了那几个大妖怪特殊处理以外,剩下以煞气的数值为界限,超过一定量的才能越界。
普通人有的体虚衰弱,也可能被煞气侵染,但那只是少部分。
可如今煞气蔓延,普通人身上也充满了煞气,线对人类的阻碍也自然会少一些。
实际上,兴陵有嵇安安以身为容器封着,实在不应当闹出这种事。
“又是线又是珠子,这是赶着要我去定迁啊。”嵇安安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眼神微眯。腾蛇默默往远挪了几步,他看得出来,这女人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太在乎,但实际上,无论是对兴陵这些居民还是对界外那些人类,嵇安安都在乎的很。
也就是剑修,责任感太强,所以一届一届的,死的也快。
腾蛇早习惯了看自家老大作死,插着兜等着嵇安安拍桌子,旁边领导却犹豫起来:
“小三,定迁还是别去了吧。”
嵇安安条件反射想打,手都抬起来了却在听清楚话内容的时候放了下来,眼神微眯,一只手捏着五帝钱转了转。
领导眉心抖了抖,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个文件袋来,放在桌子上。
腾蛇手快,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照片,才翻开就挑了挑眉递给了嵇安安。
“警局那里调出来的,一共五个人,已经没人样了,就死在办事处外头那巷子里。”领导解释到,其实并不需要他解释,嵇安安一眼就认出来里面的女人和小混混,就是之前闯进线里挑事的那几个人。
至于死状,在场没一个人能比嵇安安更熟了,嵇安安盯着照片,沉默着并没有开口。
领导补充道:“我们的人去调查过了,在尸体的周围检测出过量的煞气,嵇安安,这怕是一场故意针对你的局啊。”
腾蛇的瞳孔骤然变得尖锐,彻底异化成蛇瞳,在他快要爆发之际,一枚铜钱轻轻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力道很轻,腾蛇的动作却骤然停了下来,安静的呆在原地,嵇安安捏着手腕上的五帝钱,还是一言不发。
领导被腾蛇忽然暴起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却也明白了。
看来这事嵇安安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清楚。
自己早该明白的,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煞气?
能给嵇安安下套的人究竟是外面那些不知底细的歹人,还是......组织上的人?
嵇安安一身煞气化解不去,可又偏偏是功臣,是四大区的代表人之一。那些人有太多理由能出手了。
用一座偏远山区的地脉和几百条人命换一个四区负责人的位置,也的确像是组织里人能做出来的事。
不,或许他们谋划的更早,要是三年前……
嵇安安这几年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兴陵,到底是真的在履行职责守着线还是为了找个时机,彻底把旧事算个干净?
领导越想越觉得心惊,他想阻止嵇安安,亦或是说出他能想到的一切阴谋,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安安啊,我和你们这些能成仙的不一样,我就是个凡人,年纪也大了,还想安稳几年好退休啊。”
领导看上去四十多岁,虽然中年人有的啤酒肚和油腻感他一样不少都占全了,但是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还能从他面相看出一点不服老的气势,可此时他却显得有些颓废,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嵇安安斜靠在原地,就这样定定看着领导略有些狼狈的样子。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盯了领导好一会儿,好像终于盯腻了,开口道:
“百年之内,兴陵这条线不会有事。”
说罢,不再看因为听到自己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软倒在地上的领导,把在爆发边缘的腾蛇拽了出去。
……
“你真打算去?”腾蛇蔫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踢着拖鞋,声音闷闷的。
他知道嵇安安比自己聪明,做出的决定也肯定是想清楚了,他以前从来不问的,这次却有些忍不住了。
“去呗,为啥不去?”嵇安安走到半路想起来看守所还留了个蠢狐狸,琢磨着要不要去接,听到腾蛇的话,随口应道。
腾蛇闷闷地又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把我也带上呗?”
嵇安安一听乐了:“然后等你半路上睡着,再让我把你扛回来?”
腾蛇依旧坚持:“我可以变小,环在手上或者挂在脖子上,不碍事的。”
见他那么坚持,嵇安安倒是有些诧异了:“定迁穷乡僻壤的,你去那干什么?”
要表达的意思太长了有些复杂,腾蛇组织语言:“一个人,不方便,人多点,可以群殴。 ”
他的价值观非常朴素,在他眼里人族有好的有坏的,好的是嵇安安,坏的是其他人。那么多其他人对上一个嵇安安,纵然嵇安安非常强大,也可能会吃亏的。
两个人群什么殴,嵇安安在心里笑了笑,也不打算纠正他,毕竟这条小蛇也是出于好心才提的意见,她不好弗了小蛇的意,只得另辟蹊径:“你走了那兴陵的线给谁守着?”
“那狐狸精武功不错。”腾蛇面无表情道。
“那也不行,他还没上编制呢,线不认他。”嵇安安信口胡诌。
腾蛇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是编制,又在哪里有相关规定,但是兹事体大,他也的确不敢冒险,只得道“那让他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