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安安拨弄着手腕的红绳,仔细琢磨起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刚才说那狐骚味是什么意思?”嵇安安忽然想起沈晏欢一进门就在抱怨的东西,问道。
沈晏欢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什么毛病?
……
虽然和宋予平的初衷不符,但毕竟是嵇安安他们解决了这一整桩事情,宋予平非常感激,并且把他们都量化成了金钱。
用宋予平的话来说,就是他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希望嵇安安不要嫌弃。
现在有钱人都爱这样说话吗?连钱都没有的嵇安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不过替人办事拿酬劳理所应当,嵇安安也不和他客气。
刚出宋予平家的家门,还未走几步路,嵇安安他们就被几个穿着制度的警察拦住了。
“刚才接到举报,有人说你涉嫌诈骗,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注1: 李时珍的《濒湖脉学》描述喜脉: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莫将滑数为同类,数脉惟看至数闲。滑则如珠。数则六至。
第10章
今天上午她才嘲笑过沈晏欢把自己送进警察局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下午自己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嵇安安用颤抖的指头再一次拨通了领导的电话。
审问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片警,他一眼看到了跟在嵇安安身后的沈晏欢,说了一句:“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嵇安安心想,你能不眼熟吗,今天上午才进来一次呢。
那片警看着他们的表情非常严厉,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
“你看你们两个也仪表堂堂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诈骗的行当……”
嵇安安许久没有被人这么说教过了,正愣着发呆,余光瞥见那狐狸的眼神,半含笑半嘲讽地看着她,心头莫名火起。
沈晏欢不辱他宿敌身份,有时候连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成功激怒嵇安安。
领导虽然对嵇安安他们一天能进两次警察局的事情非常无语,但是好在做事还算快,没呆多久就被接了出来。
还是领导亲自接的。
上午才摸了人家的钱包,甚至就连薄荷糖都没有放过,但嵇安安脸皮够厚,还神情自若地跟他打招呼呢。
领导也是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打滚很久的人精了,当然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嵇安安翻脸,就用话刺她:“嵇安安,我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在警察局。”
“怎么可能?”嵇安安打着哈哈,试图把这件黑历史带过去,“这糟心事发生一次就好了。”
终于送走了领导,嵇安安勾着沈晏欢的肩膀,笑意不达眼底,如果忽略嵇安安的力道,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好兄弟:“你说举报我们的人是谁?”
“小侄子。”沈晏欢对她的幼稚行为已经基本免疫了,听到问话,就言简意骇地说。
嵇安安点了点,放开了手:“应该就是那倒霉孩子。”
他们两个人都不傻,堵在门口那个小团子对他们的警惕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正面对付不了,自然背后也会做出些小动作来,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现在小孩子防范意识那么强,居然想到了利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他们宋家倒是蛮有天赋的。”
这句话嵇安安说得真心实意,他们总共见过三个宋家人,先是宋平丞,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混入全是妖怪的街道办,什么都不知道还和妖怪们相处的很好。
其次是宋予平,虽然倒霉了一点遇见了‘一叶障目’,但是本人除了被造谣并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还和向来一毛不拔的貔恘成为朋友。
说实话,这些奇遇本就难得,宋家三个人就占了俩。
“那孩子也不简单。”沈晏欢补充道。
他刚才进宋予平家门的时候观察得很仔细,那个小团子一直避开鞋柜走,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他们的眼光毒辣,看人也是往仙途的方向看,知道这一类人在那种世界很受欢迎,若是愿意进去绝对能混得比大部分同等阶的修士好。
“你饿了没有?这里有一家面馆很好吃,我带你吃吃看。”嵇安安感叹了几声,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沈晏欢顿时一惊,他这时终于能体会到嵇安安那日被喂药时那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觉了。
宿敌忽然要请吃饭,那必然是得不怀好意。
沈晏欢没有想到嵇安安说的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小面馆。
那家面馆藏在小巷子里,店面很小,面馆老板娘笑得很甜,看到嵇安安,眼睛亮了亮,很明显是认识嵇安安的。
嵇安安指了指旁边的沈晏欢,也不说自己吃什么,直接跟老板娘说:“给他来一份和我一样的。”
“好嘞”老板笑着应了声,很快就将两份大碗的汤面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海碗里躺着一个荷包蛋,大块的牛肉切成薄片,平铺在黄澄澄的面条上,上面撒上些花生米儿和香菜,再在最上面浇上辣子,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这两个人在吃的方面上难得地臭味相投。嵇安安压根不需要问沈晏欢爱吃什么,毕竟这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其实是宿敌。
“我每半年来述职的时候都要来这家店一次。”嵇安安比划了一下桌子腿,“我第一次找到这家店的时候,这里的老板娘才只有这桌子的一半高。”
“没想到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嵇安安感叹道,自己容貌一直不变,难免怕引起怀疑,所以每一回见到老板娘,自己就逮着妹妹奶奶的乱编,编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很扯,那老板娘不知是特别通透还是格外愚钝,也没有点出来,她就干脆一直来,来到了现在。
看着老板娘眉眼间的细纹,嵇安安叹了一口气:“人类的生命向来特别短。”
沈晏欢不清楚为什么嵇安安又开始悲春伤秋了起来,估计是在发疯,他也懒得管,用筷子挑了几根面优雅地送入口中。
“总会有意外发生。”嵇安安接着说道,“在不久的将来我可能会死,到时候,你就是兴陵的负责人。”
到口的面条瞬间不香了,沈晏欢将筷子放了下来,挑眉看着嵇安安。
嵇安安仿佛看不到他难看的脸色,还在做‘临终嘱托’:“师门振兴之任也交给你了,我的剑在你手上,记得帮我还去宗门。”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既然你这么慷慨,什么都不要了,那不如把这些肉也一并让给我。”沈晏欢将筷子伸了出来,要去抢她碗里的肉。
负责人的位置可以给你,掌门继承人的位置也可以给你,唯独肉不行。
嵇安安不乐意了,也用筷子去拦。
两位仙人剑术有成,筷子碰撞之间都充斥着玄妙无比的大道至礼。
但是凡人可看不懂这些。
一个打扮地流里流气地小年轻啐了一口,端着碗从他们身边离开:“倒霉,在这里都可以看到有人秀恩爱。”
老板娘一转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笑着感叹道:“你和你男朋友关系真好!”
嵇安安条件反射地想呕吐,转头一看沈晏欢也是一幅要吐不吐的表情,她顿时心里平衡多了。
最后,还是沈晏欢不动声色地收了筷子:“我可不帮你,你自己弄断的剑,自己去还。”
……
“最近兴陵好像出了一场大型传销案,据说还和黑恶势力搅在一起。你调任过去,请务必小心。”年老的警察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年轻警察要从北京调任去兴陵了,他作为老人,正在送年轻人一程。
“我会的!”年轻地警察看着挂在墙上的警徽,想着自己入职时发的誓言,热血沸腾,“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份子,定要将他们都绳之以法!”
老警察看着年轻警察热情的样子,叹了口气。
前路其实并不好走啊。
希望他不要是一时热度。
……
沈晏欢从踏入十字街就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这是身体在察觉到有危险发生前本能的反应。
动物往往会有这种生理上的直觉,他想要提醒嵇安安。
却看她好像是非常兴奋地迎了上去。
踏上线的一瞬间画面转换,真正的兴陵街道展露在两人面前。
门口堆叠着各种小妖怪的尸体,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胳膊上青色的纹身一直延绵到胸口。他一只脚踩在小妖怪的尸体上,一只脚踏在地上,双手都插着裤子口袋里,看到嵇安安就抽出一只来,扬了扬,脸上也露出一个张扬至极的笑来:“哟,回来了?”
“回来了。”嵇安安笑着应道。
沈晏欢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面色不善,仿佛人家欠他多少钱一样。
这个男人也发现了站在嵇安安身后的人,他的笑容忽然顿了顿,整个脸拉了下来。
“这个人是谁?”两道声音撞在了一起。沈晏欢皱了皱眉,那男人反应更大,直接呲了一声。
嵇安安完全没有发现两个人暗地里的交锋,很开心的介绍着,她对着沈晏欢说:“这就是我说的同事腾蛇。”
然后转过来对男人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叫沈晏欢。”
腾蛇听着这名字怎么想怎么觉得耳熟,他掏了掏耳朵:“沈晏欢?就是怀孕的那只狐狸精?”
第11章
“怀孕?”
虽然沈晏欢长的很妖孽,但也不至于把他认成女人啊?
嵇安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腾蛇。
腾蛇和这帮热爱颠倒事实的妖怪们呆久了,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知道是自己搞错了,乖乖闭上了嘴。
沈晏欢看着嵇安安和腾蛇一来一往的样子,眯起了眼睛。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比嵇安安还烦的人。
“今年也麻烦你了。”想到腾蛇一醒来就要做这些事,嵇安安就觉得良心很痛。
腾蛇杀的这些小妖怪就连妖怪都算不上,只是恶念积累多了而幻化成的东西,这种东西,每年都能积累下一大坨,嵇安安懒得清理,全靠腾蛇,才不至于让兴陵街道沦落到垃圾多到塞都塞不下的地步。
“顺手而已。”腾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什么?”轮到嵇安安愣住了。
“你和新来的这位,什么关系?”腾蛇回头看了后头那位一眼,罕见地和众人眼光一致——这狐狸一看就一股狐媚子气。
“你什么时候也爱八卦了。”嵇安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腾蛇嘴巴牢,她也不怕他说出去,“是,我们从小一起打到大,他是我的宿敌。”
腾蛇应了一声,眯了眯眼睛。
嵇安安知道他本来就不是八卦的人,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她反而安心。
这几个办事员回到办事处的时候,一干小妖怪纷纷竖起了耳朵。
他们对眼前的画面做出了总结。
正宫回来了,发现家被偷了,偷家的还是对方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火葬场。
看!嵇大爷在和腾蛇说话,狐狸精把旁边的凳子腿捏碎了!
看!嵇大爷又转过头和狐狸精说话,腾蛇又把另一根凳子腿踢碎了!
哎呀,嵇大爷要坐下来了!
沈晏欢和腾蛇连忙伸手去扶,因为是两个人,中途撞在了一起,嵇安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嵇安安盯着腾蛇,腾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过头,又盯着沈晏欢,沈晏欢默默把脸转了过去。
于是嵇安安坐在地上,真情实意地发问:“你们两个,对我有意见?”
……
嵇安安回来之后,再也不提出门的事,只是有意无意就爱把腾蛇和沈晏欢凑在一起。
沈晏欢现在有了新的讨厌的人,仇恨转移,对嵇安安态度好了很多。
嵇安安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是沈晏欢成长了。
一众妖精每天实时观察着三人的动向,甚至背地里建立了赌约,就为了猜测最后狐狸精和腾蛇是谁上位,整天买股买得不可开交。
“我找到继任者了。”
腾蛇的脚尖抬了抬,没有说话。
嵇安安的身体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崩盘是早晚的事,腾蛇的情况特殊不能一直在,兴陵事态复杂,必须要有个人镇着。
嵇安安将自己要交代的内容交代完:“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兴陵街道办的负责人就归给沈晏欢……”
腾蛇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沈晏欢说道:“他算什么东西?”
?你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相处着吗?
嵇安安有些疑惑地看着操起刀子的腾蛇和祭出茕独的狐狸,根本不知道他们突然之间在搞什么东西。
“出去打。”腾蛇瞥了嵇安安一眼,对沈晏欢说道。
“好。”
……
猎猎西风卷起了兴陵街道挂着的旗帜,旗帜下,两个人相对而站。
未知的风暴席卷在二人中间,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小妖怪们觉得自己的赌约似乎也进入了关键时刻,投注投地更加疯狂。
嵇安安手里捧着一碗茶,蹲在街道口,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他们关系好啊?”
帮着端茶递水的小妖怪听到这句话,手里的茶壶一下子没把住,差一点全浇在嵇安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