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仙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脚尖一蜷,但他还是忍着害怕凑近。
“……常、宝石?”
“嘶……m妈……”人类的语言和它自身的语言在撕裂的声带中不断变换,听得人耳根发凉。
他焦糖棕色的眼眸中隐隐有着泪光,既感到毛骨悚然又心疼地怕它出事。
他手指轻抖,将这个小小的一团抱起来,实在是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
门内的转播机放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开城了,你走不走啊,常仙?”
……
跟着大部队进了城,寻到一个边缘空地上把房间停好,众人就散开了。
常仙简单地冲了澡,把之前在千度找到进地下城的路线列了出来。
那黏液实在很难洗掉,洗完指间还留着这股奇幻的香。
他用能封闭味道的衣服裹紧抽/动的常宝石,走出房门,直直地踏入地下城的通道。
第三十四章 黑医莫德:死了还有下一个
这是一个脏污的小巷,不过三人并走的宽度,两侧墙体垒得很高,发锈的砖块边角掉屑。
两侧的高墙把白日的天色挤得只剩一条带状的形状,巷子比街上阴暗不少。
垃圾堆在边角,砖块发锈,恶臭的味道飘散在巷子口,没有人愿意进来。
常仙站在这里,强烈的时空割裂感让他艰难地踏入巷口。
他回头看,不过千米之外,便是有未来感的房屋大厦。
他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哪里不对,地下城入口在这里?
“嘶……”
怀中的幼崽低低地嘶声。
常仙:“嘘。”
他拢好裹着虫崽的衣衫,带上口罩和帽子,踏步进去。
这条路很长,只有零星几个人穿梭,他们看着常仙走过这段路,收回了目光。
常仙再次走到了一个街口,这里依旧繁华,但千度却显示不是前边。
地标在他身后。
常仙转身环视,在一侧的墙内看到了一扇门,正在他走到门前时,一个人在他身后站定,“先生,你找谁?”
“黑医莫德。”
这是他搜到的,有关地下城的帖子说的。
……
进了门,楼梯直直延伸到地下,漆黑的楼道被声控开灯,再走几段路,坐上了抵达地下的电梯。
从某个仓库大门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人山人海的街区。
比不莱梅城的地上要繁华许多。
常仙心里突突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莱梅城地上是个幌子,真正经营地是这个地下。
常仙再次低头看了眼手环上映射出的一个地址,黑水路334号。
这是他从网上扒下来存的,要找那黑医莫德的一个地址。
然而抬起头,这里是一个自由集市。
比拟天空的天花板不明不暗,又宽又大的路上,摆地摊的人很多,更多的是在路上来回走动的人群。
有人遮掩身形,有人不在意地露出全部容貌,但他们都很有目标性地在这里搜寻自己要的东西。
334号,一听就是门店的号,但这里没有门。
怀中的气息越来越弱,常仙的眉头也皱地越来越深。
常仙融进人群,走了几步,也像模像样地也浏览起街上的铺子,但他在注意有没有数字一类的号码牌。
嘈杂的人群到处都是交谈和争吵的声音。
常仙在人流的中间往里走,步子越跨越大。
终于,他看到一个巷子,上面挂着334。
巷口有人在做星际的一些小吃,不过味道远远闻着就不可恭维。
常仙感到怀中的虫崽似乎是闻到了那不喜欢的味道,朝他胸口挤了挤。
就在这时。
“先生,抑制剂需要吗?”一个低低的,像是喉咙被烧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常仙转过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发丝遮住眼睛,只露出瘦出骨头形状的下巴。
他在前胸背着一箱敞开的物品,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奇幻的液体,诡异的绿色像童话故事里巫婆的药水。
常仙边向里走边说:“不……”
小孩的目光移向他的胸口,又看了看他,“需要吧。”
他话里似乎透着不寻常。
常仙脚步顿住,眯起眼眸,“这是什么抑制剂?”
小男孩似乎为自己揽到一个客人而高兴,咧开嘴,低低道,“宠物抑制剂……什么宠物,都可以。”
常仙扫视他的身后,只有光秃秃的墙壁,而这个小孩在这里叫卖,总觉得不怎么靠谱。
或者说,别有洞天。
“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说,“你买我一瓶抑制剂,我带你去找他。”
常仙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手环对准他的收款码,输入密码,滴滴两声,几千下去了。
常仙:“这么贵?!”
他肉疼地看着自己的余额20点,这几千可是他给常宝石攒的奶水钱!
“跟上吧。”小男孩乐呵呵地转身就走。
常仙真的怀疑是不是坑啊,但想到钱都付了,算了算了……
七拐八拐之后,小男孩把他带进了一个有些暗的门面,上了二楼。
他扣了扣门。
“大叔,有客人。”小男孩用低哑的声音喊道。
“咚——”
里面一声低闷的钟响,小男孩说,“进去吧。”然后就原路跑了回去。
常仙看着这个破旧的,比地球那些破破烂烂的乡村小诊所好不了哪里去的地方,有些绝望。
但怀中的常宝石已经不动弹了,常仙便推开了门,和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很年轻。
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金发碧眼,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脾气还很臭的样子。
房间内一张机械床,一套桌椅,看起来实在是寒碜。
但寒碜的房间有一个穿着亮闪闪的黑医。
黑医看到一个瘦瘦的蒙面家伙,他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花了多少?”他把手里的钟摆件放到桌面上,背对着常仙抛出一个问题。
常仙一懵,“啊?”
“我说,你花了多少钱买抑制剂。”金发黑医拉长调子说,然后扭过头来,“快点,我还没吃饭。”
那语气别提多不耐烦了。
“六千六。”常仙迟疑了一下。
金发黑医闻言又扫了他一眼,然后嘟囔道,“这么穷。”
“行了行了,把你的小宝贝放床上吧。”
常仙怀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忍了忍没和他吵起来,走到床边把常宝石放到了床上。
他动作轻柔,把金发黑医给吓着了。
“你这是什么宠物啊,也不至于这么小心——”
他随手撩起了裹上的那好几层衣服,一股浓郁的腥味瞬间蔓延了整个房间。
常仙还没说什么,就见金发黑医鼻翼翁动,惊恐地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立马去锁门关窗拉帘子——尽管整个小破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常仙摸了摸脸,寻思没沾土啊。
“……你,你哪里搞来的?”黑医跑回床边,神神秘秘地凑近他,问道。
常仙眯着眼睛,拧起了眉毛,“医生,看病比较重要。”
金发黑医啧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布全部拉开,果然看到了那个生物。
一个血肉模糊的团状肉块,里面有硬块蠕动着,看起来还在生长。
这些血和黏液都是多余的组织液。
他抬眸看向常仙,发现他还挺心疼,笑了笑说,“兄弟,别担心,死了还有下一个。”
第三十五章 宝石最听话
眼看着常仙的眼神危险起来。
金发黑医脊背一麻,后退一步,“抱歉抱歉,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想问你从哪里搞到的呢,这东西有一个就有一群……”
他的声音在常仙的瞪视下逐渐变小。
什么乱七八糟的。
常仙皱着眉,语气冷下来,“只有它,你到底能不能治?”
他的手攥紧了床单,金发黑医怕他下一秒就要掀起床单抱走,连忙护住床单,说,“能、能。”
这可是哪个星系都少见的……
甚至说,在人类居住行星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一个物种。
它是远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另一个宇宙的虫族。
这个暴力、冷酷,毫无人性情感的种族,在几百年前就没有再踏入过这里的土地。
不管是谁把它们带到这里。
还卖给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儿。
——能够亲眼见到虫族破茧,可真是太难得了。
金发黑医的眼神暗了下去。
但他还是和常仙说了两句冷笑话,一边打哈哈,一边伸手碰了碰这个开始变硬的物种的脊背。
“咔”
随后,他听到一根骨头猛地扭断的声音。
而这声音毫无疑问是在这个幼崽的体内发出来的。
里面的骨骼在某种规律下,快速地扭动起来。
常仙都急了,“你轻点儿。”
金发黑医瞪大眼睛,指指它又指指自己,“什么?不是我,它自己……”
常仙听到一声很小声很小声的嘶声,若不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崽崽身上,都险些错过。
【仙仙……呜呜……】
他看向那机械床上源源不断流出腥腻黏液和血丝的幼崽,心疼地一抽一抽的,漂亮的眸子中流出温热的眼泪。
他轻声哽咽道,“他都在喊痛了……”
金发黑医看了看这个带着帽子口罩的清瘦青年,又看了看床上的虫族幼崽。
不是,有必要吗?
他觉得自己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就算是当黑医也要讲一点点医德嘛。
虽然在他纵容虫族破茧这里就能看出来这医生可不是个好鸟。
“真的不用太担心,它、我是说,这个东西,你知道它是什么吧?它可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族,这是在破茧,你等着就行——”
常仙摘下口罩,抹了一把泪,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哭泣后的嗓音软软的,“是什么?”
温婉姣好的东方眉眼,焦糖棕的眼眸里仿佛含着蜜糖。
唇红齿白,清秀俊丽。
怎么长得怪好看的,搞得他还有点脸热。
但金发黑医还是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你买宠物都不问清楚这是什么的?”他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看到常仙不吭声,顿了顿,说:
“这是……虫族啊。”
常仙似乎没听清,眉毛轻抖了一下。
随后愣怔住了。
他听过虫族的概念。
在地球上,在上一世,星际小说里,那个热衷于吞噬星球毁灭人类的虫族。
之前被军官找到的影像又出现在脑海,常仙呼吸一滞。
他,真的捡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物种吗?
与此同时,机械床上的幼崽嘶嘶哑哑地呼唤它的母亲。
“m……嘶、咔咔……嘶……”
大脑一团乱麻的常仙低头看过去,看到了那双浸满泪水的、幻美如钻石晶矿的眼睛。
“嘶——哑——”尖细的调子混着粗粝的刮擦声带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厉。
【仙仙——】幼崽委屈地喊。
【别丢下我。】
它感觉到了,它感觉到常仙在发抖。
仙仙想……放弃它。 。
看到养了好多天的小家伙血肉模糊的躺在那里。
常仙殷红的唇瓣颤抖着,眼泪蕴满眼眶,随着眼睫轻抖,晶莹的泪水擦过脸颊,滑落到衣襟上。
繁多的思绪都被他抛开,最终——
“它好痛……”常仙抖着声音说。
他看向一脸纠结的金发黑医,说,“你听到了吗,它一直在喊。”
黑医:听到了听到了。
“之前你不知道它是虫族,现在知道了,你打算如何?”金发黑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里还有处理宠物服务,保证干干净净。”
常仙拒绝了,“不……”
常宝石要活着。
他会看好的,这么一个乖巧的幼崽,绝对不会出事……!
他俯在机械床上,似乎想抱一抱它,几乎是呜咽地说道,“我不想失去它。”
可当他的手接触到那个遍布黏液血丝的,已经像茧一般的幼崽时,却感受不到它的心跳了。
他愕然地看向黑医。
莫德看他神色,察觉不对,迅速切断了机械床和周遭空气地联系。
看不见的屏挡住外面的细菌,里面开始消毒,亮明灯,随后更多的器械进入,一套器具贴在了那枚生命特征微弱的茧上。
金发黑医看了眼结果,惊疑不定地再次扫描,有些惊讶地说,“嘿,真神奇……它的生命特征在逐渐消失。”
常仙双手贴在屏上,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出呼吸起伏的茧。
连里面生长地骨头都停止了运动。
他恐慌起来。
“为什么……!”
金发黑医皱起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棘手,“不清楚,刚才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不中断的话,大概24小时它就能出来。”
“但现在,十分钟后,它就会死亡。”
莫德点了点屏幕,随后更多机械手从天花板伸了出来,把他封闭起来,消毒喷雾挥洒,机械手臂帮他穿上了防菌服。
他走入无菌空间,开始上下左右的细细摩挲这颗粘稠质地的茧,神情认真而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