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试图气势汹汹追上戚琢玉。
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树枝,本就虚弱的身体彻底站不稳,脚一崴,跌坐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摔得他大脑发懵。
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倒霉。
后面忽然没了动静,戚琢玉停下脚步。
一转头,就看见凤宣茫然地坐在地上,视线再往下,是他姿态怪异的脚踝,扭了个彻底。不用看都知道走不了路。
相看无言,凤宣的怒火变成了心虚。
戚琢玉盯着他几秒,笑了声。
仿佛感到有点荒诞,似自言自语,又重复了一遍:“你来,照顾我?”
凤宣:“……”
他觉得自己还能顶嘴:“本来是我照顾你。”
闷不做声了一秒,他开口建议:“但是现在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理不直气也壮,听起来挺公平的样子。
甚至已经伸出手做好了被抱的姿势。
果然是雪上加霜,戚琢玉觉得自己一语成谶。
有点荒唐,也有点啼笑皆非。
他不知道自己这道侣大晚上不辞辛苦过来给自己添麻烦的目的是什么。
但在这一刻,刚才心中腾升出的那些烦躁和杀意。
忽然就这么消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迢迢跑过来照顾师兄×
不辞辛苦跑来给师兄添乱√
作比都是这样的(。)
第8章 呼呼
凤宣举着手等半天没等到戚琢玉背他。
顿时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
他自我审视了一番,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当然,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在反省中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
本来自己好意是来照顾他。
但发展到这种自己千里迢迢跑来给人添乱的场景,也不是他愿意的。
只不过是从凤宣单方面的付出,变成两个人的合作共赢,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直觉告诉他,戚琢玉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凤宣犹豫要不要放下手自己爬回去的时候。
戚琢玉长舒了口气,忍了忍,单膝点地,蹲下身。
凤宣一愣。
戚琢玉冷道:“趴到背上来。”
说完,几秒都不见凤宣有动静。
戚琢玉侧过头,语气有一分凉薄:“这时候觉得不忍心了?”
男人挺阔的肩背伤口狰狞,血水直流。
凤宣没好意思说,他觉得自己这样趴上去会弄脏自己刚买的衣服啦。
毕竟自己还不想横死在荒郊野岭。
戚琢玉真的干得出激情杀人抛尸荒野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在戚琢玉背上趴好,视线瞬间拔高不少。
哇,好牛,原来这就是八尺身高眼里的世界吗!
注意到凤宣的沉默,想起他爱美娇气的性格。
戚琢玉意识到什么,目光微沉,漫不经心地试探他:“你嫌脏?”
凤宣乖乖摇头。
刚才觉得,现在不觉得了,反正衣服脏都脏了,到时候就花戚琢玉的灵石买新衣服。他有点羡慕道:“原来师兄平时都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东西的啊。”
戚琢玉没料到他这个回答,且完全看不懂他这道侣神奇的脑回路。
因此懒得接话。
凤宣可能觉得这么干走着无聊。
也可能想要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毕竟戚琢玉可是后世的大魔头!
自己还想要他一剑送自己个痛快呢。
于是再起话题,提醒他:“师兄,其实我觉得,你刚才应该安慰我一下。”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都会鼓励一下自己后辈将来也能长这么高的吧!
况且他还是他明媒正娶的道侣。
但他高估了戚琢玉的人性。
男人声音冷冽,静夜里显得更加冷酷无情:“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有八尺。”
……
这是个什么完全不尊老爱幼的八尺恶魔。
死了之后是打算把自己的身高也刻在墓志铭上面吗。
凤宣再一次没了动静。
他趴在戚琢玉背上,离他很近,几次戚琢玉想回头,都被他没扎好的发丝撩得心烦。
似有若无的桃香遮盖了浓厚的血腥味。
戚琢玉记得他情毒发作的那几日,经常吃到凤宣摘得青桃。还以为那时他身上的味道是在桃树下沾上的,原来是他本身的甜香。
桃香冲淡了几分他心中的戾气。
戚琢玉皱眉,心想他不会真因为这句话伤心了吧?
忽然之间,淡淡地桃子香味离得更近了。
凤宣嘟囔的声音,有点不服气地在他耳边响起,狡辩道:“那又不一样。我还小,还在长身体。”
以后长到两米高。
把你吊起来打。
少年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他耳畔。
让戚琢玉下意识起了个念头:确实小,背着轻飘飘的,像团棉花。
风一吹就消失了。
-
回到竹间小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
凤宣一秒钟都不能忍受自己身上的这些血污和泥点了。
阿宝看到凤宣跟戚琢玉狼狈的模样差点儿尖叫出声。
她连忙扶着从戚琢玉背上跳下来的凤宣,有了她的照顾,凤宣伤了许久的脚踝终于被掰回了正常水平。
想不到阿宝这个小丫头平时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竟然还会一两招医术。
卧龙凤雏竟在我身边。
洗完澡,晾干了头发。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凤宣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今晚戚琢玉也回来了。
虽然竹间小筑大的离谱,两人各住一边都能算得上异地恋。
但凤宣下凡之后就没亏待过自己,戚琢玉常年不回家,他肯定是挑最大、最舒适的房间住。
现在,最大最舒适的那间房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显然是它真正的主人正住在里面。
阿宝看到此情此景,面露忧虑:“主子今晚打算在哪儿歇息?”
这还用他多此一举回答他的废话吗?当然是在西厢歇息。
异地恋现在就开始。
刻不容缓。
到了西厢,阿宝早就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房间。
可见这段塑料的明明白白,几乎人尽皆知。
临睡前,凤宣忽然问了一句:“我的大氅已经拿去洗了吗?”
阿宝刚铺好床:“主子放心,就是血迹有点儿难洗,明天晾过就能干。”
她说完,意识到什么,怯怯地看着凤宣:“主子,戚师兄回来的时候好像伤的很重,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啊?”
西厢房的窗户和东厢房的正大门相对,一开窗就能看到对面的光景。
还亮着光,俨然没有睡。
凤宣听她提起,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
最后内疚感打败了自己,虽然戚琢玉有时候坏的彻底,可刚才一路背他回家。后背的伤口重新裂开,血腥味浓郁,他一声不吭。
哎,罢了。
去给大魔头当一次心软的神。
戚琢玉正要打坐调息的时候,大门被敲响。
他睁开眼,木门被推开一条缝,冒出凤宣的脑袋,杏眼明亮。
戚琢玉眉头微不可查的跳动一下:“你又有什么事?”
深更半夜不睡觉,又弄出什么麻烦来?他就不能消停一刻吗。
听得凤宣挺不服的。
什么叫又有什么事儿啊,自己就不能是来给他上药的吗。
但想到戚琢玉现在是伤患。
凤宣不跟病患一般见识,声线干净:“师兄,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戚琢玉闭上眼:“我不用。”
凤宣没理他,直接进了房间:“你伤的那么重,怎么能不用。”
戚琢玉想用打发执行修士那套来打发凤宣,一句“修真之人哪有这么娇气”都到嘴边了。
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小道侣,就是他见过修真之人里,娇气包中的佼佼者。
索性没有说话。
凤宣当他默认了,把装药的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一瓶装着凝血粉的药瓶过来。
边走边嘀咕:“师兄,你最近怎么凶巴巴的。”
怎么忽然不敬业了。
说好的风光霁月大师兄呢。
戚琢玉一愣,他在他面前,不知何时起,卸下了不少伪装。
眸子一暗,戚琢玉内心翻滚着几分杀意,又听凤宣继续:“听别人说道侣都有七年之痒,可是师兄连七个月都不到,就已经不耐烦了吗。”
凝聚的杀意散了。
他释然,和这脑回路不正常的小奇葩计较什么。
凤宣伸出手,动作生涩的要解他的领扣。
戚琢玉一惊,抓住他的手腕,俊颜难得浮现一丝薄红:“你做什么?”
凤宣茫然:“上药呀。”
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上一种氛围感吗。
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大魔王要为他的好师尊守身如玉。
好男孩的身体是不能被心爱之人以外的男人看得,凤宣懂得。
戚琢玉注意到凤宣的表情,但他不想解读凤宣到底懂了什么。
以他的经验来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凤宣不在执着脱下他的外套敷药。
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分神情。
明亮的烛光下,再一次看清戚琢玉背后的伤口,凤宣倒吸一口冷气。
十二鞭几乎鞭鞭见骨,后背被抽打的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布料,脱不脱都不影响上药。
凤宣的神情凝固了几分,多了一点真情实感的唏嘘。
他把凝血粉一点一点倒在戚琢玉的伤口上,想到自己刚才推门而入的时候,戚琢玉似乎正准备上床休息。房间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其他备用的伤药,难道他就打算什么伤口都不处理,直接放任不管吗?
这么想着,没忍住脱口而出。
戚琢玉淡淡道:“修行的过程中难免会受伤,只要不伤及要害有什么好处理的。我向来如此。”他垂眸,轻声:“况且,伤得越重才好,才越能让自己记住这份痛苦。”
往日,必将百倍奉还。
哈?
你变态啊。
凤宣不懂他自虐的态度,问了一句:“你师尊也不管你吗?”
戚琢玉忽然没说话。
苏卿颜是他的师尊,又是这缥缈仙府的仙师,日理万机,哪有什么闲工夫管他。
况且,今日这鞭伤是他办事不力得到的惩戒,师尊只会觉得失望。
凤宣三下五除二把稍微浅一点的伤口给处理了。
剩下就是那几乎深可见骨的,光是涂药粉根本就没用,得先用针线把伤口缝合,然后再用绷带包扎起来。
到了这一步就有点儿技术难度了。
凤宣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针线。
戚琢玉睇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缝合过伤口?”
凤宣偏头,回答的天真烂漫:“没有。但是我缝过衣服,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
戚琢玉收回视线,扫了眼屋内的衣架。
他送他的衣服,似乎没有挂在外面。
凤宣以为是戚琢玉担心他的技术,他安慰道:“你放心吧师兄,我下手很轻的,不会弄痛你的。”
但是说完,还是心虚了一秒,给自己挽了一下尊:“如果真的弄痛你了,你就叫出声,我马上停下。”
戚琢玉懒得搭理他。
凤宣以为他是同意了,但很快就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费尽艰难险阻缝合好一条伤口时,凤宣已经是满头大汗,双手都是血,抖得险些拿不稳针。
反观戚琢玉,竟然一声不吭。
凤宣不会觉得是自己技术太好的缘故。
光是第一条伤口,他就拆拆缝缝,来回两次。
戚琢玉的指尖明明都在发抖,额间也沁着细细地汗珠,双唇苍白的毫无血色。
明明是痛极了的模样。
凤宣放下针线,有点生气:“师兄,你怎么痛也不告诉我。”
他在他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没有这么痛。
戚琢玉勾起嘴唇,皮笑肉不笑:“为什么要告诉你。”
凤宣不解:“我阿爹说了,痛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你不舒服。”
作为九重天上、白玉京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太子殿下。
凤宣从小就养得骄蛮任性,豆丁大点儿的时候摔破一点皮,就知道嚎啕大哭喊痛。非要把上古尊神们惊动的轮流抱着哄不可。
哪有人痛了之后会忍着的。
戚琢玉无声冷哂,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这世上不是人人的过去都是无忧无虑的。
喊痛,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引来更多的嘲笑和辱骂。
凤宣嘀嘀咕咕:“反正,等下我再弄痛你了,你必须要告诉我。”
即便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还能止痛不成,妇人之仁。
只是缝合下一道伤口的第一针时,凤宣干净的声线中带了一丝试探,关心的态度不假:“师兄,这样还疼吗?”
戚琢玉一顿,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疼。”
凤宣立刻松了力道,微微倾身。
鼓着脸颊,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呼呼地吹了一下。
很轻。
很软。
他痛的时候,帝君阿爹都是这样吹吹伤口的。
他学得像模像样,如法炮制。
戚琢玉的身体陡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