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哪怕只是几次共感,在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对对方毫不掩饰、几乎要溢出的喜爱和信任后,可被如此交托的人,要是真的另有目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尔弗雷德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虽然有着理智但也没怎么学过生理的陛下第一时间就是往阴谋论想。
不过转念一想,阿尔弗雷德又在心底嘲笑起自己的精神体了。
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任何人,更谈不上喜欢一个人,所以现在看到自己的精神体很有可能是被别人利用背叛了,阿尔弗雷德就更加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这次的话,不管怎么样,只要被他抓住的话,他都不会放任对方逃开了。
一想到可以抓住那个可恶的、让自己失态无数次的神秘人,阿尔弗雷德陛下久违地有些兴奋起来。
于是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改变自己在这段记忆碎片的经历,任由自己倒在雪地里。
摇光星太偏僻了,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越容易滋生罪恶。
他受伤后的形态在黑市里颇受欢迎,在记忆之中,他在昏迷时,很快就被人捡到了。
那些人原本正运输一个还算上乘货物,可惜却半途被人跑了。虽说不是多么珍贵,但是办事失利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一片灰暗时,这些犯罪分子突然看到了倒在街边的、显得无比狼狈但又容貌出色的新猎物。
他们先是有些惊讶,然后便是欣喜自己白捡一个上等货,一边高兴,一边迫不及待地干起犯罪行动。
很快,阿尔弗雷德的视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比起阿尔弗雷德的母亲拿的狗血剧本,阿尔弗雷德走的就要复杂多了。
他被关在货车中,运输到专门的地点。
阿尔弗雷德放任自己靠在囚笼旁,像是一只蛰伏的狼,安静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和记忆一模一样,阿尔弗雷德一时间还有疑惑。
按理来说,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后,肯定会有大动作才对。
阿尔弗雷德都做好了随时抓捕对方的举动了,眼睛甚至因为兴奋而变得更锐利了。
可警惕着警惕着,却迟迟不见对方出现,阿尔弗雷德都开始抿紧唇线了。
他没有感受到自己被窥视,对方要是真在暗地里打量他的话,以阿尔弗雷德的敏锐,他必定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但是没有。
没有窥视,没有打量,就像是对方完全不在意他、阿尔弗雷德只是不小心被牵连进来一样。
越是静静地待在黑暗中,阿尔弗雷德思绪就越多。
冒然进入别人的精神世界、把人拉进记忆碎片,如果不是怀有恶意,那还能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想了又想,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但很快,他又收回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漫长的等待中,阿尔弗雷德也明白了一件事。
……对方的目标,兴许真的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个不知所谓的精神体。
这原本不应该让阿尔弗雷德心里起什么波动的,然而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阿尔弗雷德莫名地有些不高兴。
他垂下眼睛。
笼子被运输了,颠簸并不明显,可清醒的阿尔弗雷德自己,自己现在已经换了个地方。
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阿尔弗雷德的视野,可此时的阿尔弗雷德并没有什么掀动盖布的心思。
他就像是个看到主人拿起了毛线球的大型猫猫,平日里傲娇惯了,哪怕看见主人举动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表面上却依旧伪装出骄矜的模样,似乎对毛线团和与主人玩耍这两个事物都不感兴趣,只睥睨着瞥主人,表露出一副“虽然我不感兴趣,但勉勉强强就陪你玩好了”的姿态。
可让这只高傲的大猫猫破防的是,拿起了毛线球的主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可爱猫猫,他的毛线球完全就不是为了猫猫准备的。
甚至在找到毛线球露出高兴模样的下一秒,旁若无物地打开了窗户,递给了另一只早就等待在窗旁、却和猫猫关系极为不对付的可恶流浪猫。
那一瞬间,目睹了一切的大猫猫估计要气炸了。
当然,阿尔弗雷德陛下并没有那么幼稚,这只是一个比喻。
静静地盯着黑布看了许久,阿尔弗雷德想,对方既然不来找他,那他找对方还不容易吗?
反正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阿尔弗雷德早已知晓,现在不过是过去重新再上演一遍。
与其在原地无聊地等待重复,还不如直接去找此处的另一个变数。
就在阿尔弗雷德打算主动出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群人交谈的声音。
“今天好累啊,幸好有你帮忙。”
“待会要去吃饭吗?听说换了个新主厨。”
“不了,还有事情。”
按理来说,阿尔弗雷德不会在意旁人说话的,更不会特地留意谁的声音,但是就是这样奇怪,在这些声音之中,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因为一个陌生的少年音抬了下头,下意识总比理智更快地去捕捉对方的信息。
……有些奇异地熟悉感。
阿尔弗雷德一怔。
片刻后,他倚靠在囚笼的身体虽然不动,视线却偏了偏,透过因为摆放时碰撞着而微微露出的缝隙去瞧外边的世界。
那缝隙极小,小的连光线传进来时都几乎驱不散囚笼里边半点黑暗,可也很大,大得正好可以让目光穿过那细小的窗,化为一点世界的边缘线,牢牢圈住来人的影子。
门口被打开了,走进了一群人。
那名少年穿着和周围人一样,普通的灰色制服,深色的帽子,他正和身边人交谈着。
黑布轻微晃动了一下,那名被整个世界都圈住的少年也跟着晃动。
灰色摇曳着,却在如灰尘般细小的尘埃世界中格外明亮耀眼。
阿尔弗雷德不仅伸出了手,往后扯了扯黑布。
于是那扇偶然可以窥见天光的窗,就这么被角落里的人打开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笼子黑布歪扯了。
被送到这里的货物基本都被药倒了,即便再强壮的人都要昏睡上几个小时。
唯有阿尔弗雷德不一样。
这是他的记忆碎片,却不是曾经的现实。
所以阿尔弗雷德完全可以不再按照自己的过去那般举动。
他静静地盯着对方。
对方的性格应该不错,也很受周围人欢迎,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些人的声音里全是笑意。他们交谈了一下,就互相告别了。
“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这名陌生的少年便朝阿尔弗雷德这边走来。
他背过人群后,脸上的笑容依旧还挂在唇边,一边走,一边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对方走向的正是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忽然紧了紧手指,那几乎可以算是个下意识地紧张举动,然而做出这个举动的主人却丝毫没发现自己行为的出格。
在对方摘下帽子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望清了对方的脸。
黑色的头发软而顺,五官精致,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水珍珠一般,光泽动人又纯净。他看上去年纪有些显小,气质并不扎人,反而给人一种亲近感。
兴许是刚刚结束了社交,这名少年微微松了口气,那帽子在他头上压了很久,即便发质很好,刚摘下来时也不免翘起了几根呆毛。对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那个样子就像是给自己梳毛猫咪,又或者是一只垂耳兔。
和刚刚的从容不同,此时的对方看上去莫名带着点稚气。
阿尔弗雷德突然有点想笑。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视线和阿尔弗雷德不经意对上了。
阿尔弗雷德清楚地望见,对方那双漂亮得像是一样澄澈的眼睛,就这样微微张大,注视着自己眼前这个冷着一张面容的绿眸少年。
“……阿尔?”
少年迟疑地唤了一声,视线却一动不动的,目光中闪烁的情绪如雾一般让人无法仔细探究。
像是惊奇,又像是吃惊,慢慢的,又变成了带着笑意的喜悦,如同见到一个许久不见、换了崭新形象的友人。
他先是加快了步伐,然后是快步,接着是小跑。
少年无比欢喜地朝阿尔弗雷德走来,雀跃而又迫不及待。
他蹲在了囚笼前,然后,彻彻底底扯下了那块遮挡在囚笼上的黑布。
黑布被彻底从笼子扯下的时候,囚笼里完全被少年的视线包裹了,连同阿尔弗雷德一起,完完整整地倒映进了少年的眼睛之中。
这一瞬,纵然敏锐如阿尔弗雷德,竟然也有点分不清对方的情绪。
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他有些戒备和警惕,只睁着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唐年。
然而唐年根本没有被他冷漠的样子吓到,反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朝他露出灿烂无比的笑颜。
“终于找到你了,阿尔。”
少年蹲下来,伸手触在围笼前。
他笑着说:“你怎么在这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却又把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呢?←年年心里如此怜爱地想
见到年年前,陛下:我不可能会走恋爱线!
见到年年后,陛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二合一啦
第80章
少年嘴角翘起的角度并不算大, 可那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黑珍珠一般的眸底笑意晕染涟漪,仿佛连他视线触碰到的每一点事物、呼吸的每一缕空气, 都跟着染上了甜意。
对方这个模样和口吻, 与其像是在说,你怎么在这里呀?
不如更像是怜爱地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模样啦?
那爱怜又轻又软,并不明显, 却像是无形的羽毛, 落在心脏处轻轻挠动。
唐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眼前的阿尔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猫猫变成这个模样。
唐年一开始找阿尔的时候着实费了点功夫。
货物运输进去后,还有很多个仓库,唐年和对方交换完看守的事务后, 时间过去了好一段了, 唐年根本不知道先前那个吸引自己心神的笼子去哪里了。
他谨慎地在周围转了转, 可惜一无所获。
唐年不由得鼓起脸颊, 真是的, 明明在找藏有阿尔的记忆碎片时已经花费了许多功夫了, 怎么现在还得继续找猫猫。
他玩的是和自家猫猫亲亲密密开开心心贴贴的治愈游戏, 又不是什么躲猫猫游戏,找来找去却半点不给自己见猫猫希望的, 简直可恶死了!
唐年在心底狠狠骂了游戏几句, 骂完之后,他的脚步忽然一停。
等等,游戏?
说起游戏,那就不得不提到游戏里的几个功能, 比如说地图什么的……
唐年想到这里,恍然大悟。
他望向了左上角的小地图, 小地图正闪闪发亮, 被唐年注视的时候还一闪一闪的, 似乎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也不怪唐年先前忽略了这个小地图,毕竟在先前寻找正确的记忆碎片时,这个小地图根本就没有出现,唐年就算想走捷径都走不了。
现在这会倒好,兴许是察觉到了唐年的怨气,小地图这会出现得格外迅速,仿佛在说:看我看我,我还是很有用的!
有用的小地图很快就给唐年标好了路线,唐年只要照着走就行了。
唐年总算开心一点了。
路七拐八弯的,一路上见到的人要么穿戴着口罩斗篷,要么就是凶神恶煞的,循着路线前行的时候,唐年也在观察这里。
也不知道自家猫猫以前经历了什么,这个环境显然并不是很好。
但又不是很符合唐年当时的猜测。
唐年当时以为这里是监狱,可随着走动观察到的细节,唐年发现这里更像是货物库。只不过这个货物库很大,又关押着许多危险人物罢了。
唐年并没有什么探究到底的精神,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自家猫猫。
明明唐年在发现可以使用小地图时,就查看了背包是否可以使用,发现可以后又把隐匿斗篷披在身上了,但是不知为何,以往无所不利的隐匿斗篷,此时却好像突然散失了所有的效果,变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斗篷。
路上唐年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再忽视唐年。
尽管唐年先前只在外边当差,和这里的人并不熟悉,一开始,唐年还有些警惕,但同样不知为何,这些人对唐年倒是友善,每一个人,要么多注意唐年两眼,要么就是朝他露出个还算是表达友好的微笑。
唐年:?
唐年下意识地想要掏出身份卡查看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吗?怎么感觉这里的大家都认识他?
幸好唐年多少算个社牛,即便来到这里后什么信息也没有,但别人对他笑,唐年同样回以灿烂的微笑,别人要是和唐年攀谈,唐年照样也能糊弄过去。
一时间,这个黑暗冰冷的小世界好像都变得生机热闹了不少。
一心记挂着自家阿尔的唐年并没有发现,他们很多人都是无意识露出这样正面的情绪的,不像是本身个体的意志,更像是收到了某个主体的影响那般,无知无觉地就把注意力都投在了唐年身上。
这种关注是下意识的,连同那股喜爱和亲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