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表露出来时,这样的表现就显得很怪异。
一面,这些记忆碎片为了维护正确的记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意识,努力走着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一面,因为记忆的主人实在是偏爱某个存在,以至于自己的完美剧本,都变成了个随时可以围绕某个人修改设定疯狂打补丁的三流故事。
要不是维持记忆碎片依靠的是不仅仅是理智和情感,可能现在,这个记忆世界,已经要对唐年投降了。
然而唐年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是一边疑惑,一边按照小地图的指引走。
路上遇到的npc们,就当是寻找游戏上的一些小插曲好了。
这点惊讶根本不算什么!
可唐年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更惊讶。
随着路线的缩短,小地图闪烁得就越明显。
这种怪异,即便是一心记挂着猫猫的唐年都感到了些许不对劲。
难不成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吗?
唐年很想让自己紧张起来,然而一边想着这个危险也有可能是阿尔猫猫未知的一面时,他慢慢地又不紧张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能够更了解自家猫猫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种好心情腾升的同时,连同唐年和周围人攀谈时,脸上的笑意都真实了不少。
所以,再告别一种不相干的人后,唐年满心欢喜地顺着箭头指引过来时,结果当他一抬眼,见到并不是自家猫猫,而是一个人被囚在铁笼里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说是震惊住了。
他的猫猫呢?他的阿尔去哪了??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阿尔,并不是猫猫的形态,而是一个少年。
对方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甚至比有点娃娃脸的唐年还要显得小,因为对方靠坐在囚笼里,不能看清少年的身量,他的头发和他猫猫形态一样,是墨一样的黑色,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如同冰晶一样,冰冷又美丽,像是冰层下封凝的新叶。
比起被囚禁,或者说,此时少年冷淡的神色姿态,更像是一个懒得逃出去,只随意找个地方休息、无所谓地方是什么的少年大佬。
唐年震惊了大约三秒,然后飞速地和地图对比。
小地图的指引就停在这里没错,那根牵引的无形细绳也遥遥地落在对方身上,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他呆了呆。
唐年震惊完,又不得不相信。
他张大眼睛,认认真真地把对方看了一遍。
少年模样有些狼狈,那张因为年幼而显得格外稚气可爱的脸此时面无表情,按理来说,即便再可爱的一张脸,配上这种凛冽的气质时,总是会给人一种狼崽一般的刺人锋利感,但看在唐年眼中,惊讶完后,他却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可爱。
那可是他的阿尔猫猫啊!
可爱的、贴心的、可靠的、宇宙仅此一只的阿尔猫猫!
他家的猫猫,无论是猫猫还是人类形态,都是全世界第一可爱!
兴许是正处于阿尔的记忆碎片中,唐年除却刚开始有些惊讶后,很快就找到了更多熟悉的细节。
黑色的头发,像是猫猫柔顺的毛发。
冰绿色的眼睛,在体型娇小的猫猫身上还能说是可爱,在人类少年脸上,反而明确地透出了那点霜雪般的寒意。
最熟悉的当然还属于那对猫耳和那因为紧张而微微藏在阴影里的尾巴。
唐年上手摸过无数次,还不要脸地贴过蹭过亲过抱过,对此的熟悉程度甚至比猫猫自己都要熟。
而且别的不说,现在想来,一见到对方时,唐年心里那种“呀,我家阿尔真可爱呀”的雀跃就情难自已地溢了出来,根本无需多做思考,直觉就告诉了唐年所有答案。
加上蓝星各种“猫猫给我变!”“一觉醒来发现自家XX变成XX怎么办”“异世界兽人物语”等等东西的熏陶,惊讶过后,唐年对自家猫猫大变活人这件事情接受良好。
唐年很新奇地探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对方,可惜却只碰到笼子的边缘:“阿尔,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呀?”
他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说话的同时,忍不住对眼前的少年瞧了又瞧。
原来阿尔化形之后是这个样子的吗?
诶,看上去好小啊……
不对,按照年纪换算的话,现在的阿尔应该更小才对。
——但是吧,但是……
唐年越看,眼睛就越亮。
他家阿尔头上怎么还顶着那么可爱的毛绒耳朵呀,仔细看,好像藏在角落里的那个阴影是他的尾巴诶……
好想摸摸看……
倒是被他注视的阿尔感觉自己很不自在。
阿尔弗雷德也很惊讶。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唐年,毕竟唐年的样子即便是在瑰月帝国、不,或者说,正是因为在瑰月帝国,所以才显得更突出了,阿尔弗雷德要是见过他的话,绝对不可能会忘记对方。
何况对方还一副和他熟识亲昵的样子。
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亲昵和喜爱,阿尔弗雷德难得有些不太自在。
他现在正是半兽化的模样,五感远比平时更敏锐。
唐年靠近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发现了对方,此时他蹲下靠近时,独属于对方身上那股特殊的、像是暖洋洋的日光融化在被子里的味道更是肆意张扬地钻进了他的鼻子中。
仔细嗅闻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并不明显的甜意。
阿尔弗雷德想要躲都躲不开。
越是逃避,那股温暖好闻的气息就越是明显。
……不对。
这个气息——
他忽的抬头。
少年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样抬头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美丽得动人心魄。
唐年发现阿尔这样盯着自己瞧,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但是也不躲,任由对方看。
毕竟他自己也在观察对方的新样子。
虽然心里想法不同,但呈现在表面的,就是他们两个像是两只刚见面的、警戒又对彼此感到好奇的小动物一般,在略暗的环境中互相打量。
看着看着,唐年忽然说:“要握手看看吗?”
阿尔弗雷德:!
唐年说完,就看到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震惊地张大了眼睛,他便不由笑了起来。
“你看上去好像很想试试的样子。”唐年眨眨眼睛说。
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地想躲开唐年含着笑意的注视,可那原本藏在黑发中如白玉般的耳尖却浮起了些许红晕,映在唐年的视线里格外明显。
啊呀。自家猫猫变成了人之后好像格外的害羞腼腆呀。
唐年心里满是怜爱的想。
这个时候,他显然更加自在了。
毕竟唐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尔在自己眼前露出这个别扭的模样了,突然见到,还有些怀念。
唐年笑着把手递得更近了点,然后下一秒,他满意地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收到惊吓的猫猫一般突然炸毛,不住警惕地往后退,连那双原本眯起来冷淡打量人的眼睛都睁圆了不少。
怎么看怎么就是前期的阿尔猫猫嘛。
唐年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恶趣味很容易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唐年便努力压压嘴角,试图收敛自己的笑意。
然而已经迟了。
下意识往后退的阿尔弗雷德反应过来后,反应如唐年猜想那般,原本只在耳尖处漫开的红晕很快就蔓延到了白净的脸上。
“……我不想。”他很强硬地说。
唐年眨眨眼睛,半晌,软软地哦了一声,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依旧用那双充满了笑意的眼睛纵容般注视着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由紧了紧牙齿,内心腾升的情绪此时怪异又复杂,以至于他做出了和自己平日作风完全相反的事情——
这位尊贵矜持的陛下直直地盯着唐年,一字一句重新地复述:“我没有这种想法。”
唐年似乎有些被阿尔弗雷德吓住了,盯着他瞧,只慢吞吞地“诶……”了一声,然后说:“这样吗……”
阿尔弗雷德以为自己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他一面觉得威慑住了人,一面又莫名地觉得有些别扭,那原本直直望向唐年的视线,微不可查地往旁心虚般地瞥了瞥。
他根本没发现,唐年关注的点完全不在他拒绝的话。
摆出了冷漠凶戾模样的陛下殊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凶巴巴地拒绝别人。
很多时候,猫猫的尾巴往往都能透露出情绪来,在阿尔弗雷德义正词严的时候,唐年却发现,随着他的靠近,少年原本缩在阴影里的尾巴分明克制不住地往上翘了起来,他越靠近,那尾巴就翘得越明显,其中的欢喜和少年脸上的冷淡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真~~~可爱啊~~
唐年感觉自己原本努力压着的嘴角忍不住又要继续往上翘了。
但是不行!
这样子会吓到阿尔的。
唐年也知道见好就收,毕竟自己总是逗阿尔生气的话,性格不知不觉回到刚开始见面那般的阿尔很可能、不对,是百分之一百绝对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为了不让唐年见到自己羞恼炸毛的样子,从而撇开唐年自己找个地方自闭去。
唐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对方的,自然不可能放任猫猫炸毛跑路。
“不牵就不牵嘛,别生气啦。”他说话的语气又轻又软又甜,完全就是在哄人。
阿尔弗雷德听出了点不对劲,可从没被人这么哄过的陛下完全不知道这点异样是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边觉得唐年说话时太过纵容,一边又因为这种亲昵的纵容烧了烧耳尖。
明显上,阿尔弗雷德还是警惕地靠在笼子的边缘,抿着唇线不带什么感情地注视唐年。
感觉,完全被当做了奇怪的人了呢……
唐年咳了咳,问道:“需要我帮你打开笼子吗?”
唐年说话的时候,顺便晃动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钥匙串。
他就像是一个急于讨好自家闹别扭猫猫的铲屎官,献宝一般把猫猫需要的东西递了过去。
阿尔弗雷德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继续靠坐在囚笼边缘冷冷地盯着唐年。
他现在已经很确信,眼前的唐年俨然就是那个先前闯入他意识、又不知什么原因收留了他精神体的神秘人。
毕竟唐年身上的气息很特别,在阿尔弗雷德的记忆中,也只出现过唐年一人而已。
在此之前,阿尔弗雷德其实还是一直带着点阴谋论的。
他绝不相信唐年会对自己的精神体那么好,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怎么还会有人会喜欢他残破的精神体,他更不为人喜的另一面。
所以唐年绝对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这种目的,无外乎就是取得他的信任,好给他致命一击。
阿尔弗雷德冷冷地想,这个人背后的人是谁?是先前那些没被清晰完的余党?还是他们族那些一直反对厌恶他的人?又或者是别的势力?
可现在,阿尔弗雷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唐年身上看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在他含笑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里,阿尔弗雷德看到的不是狼狈的、瘦小的、无能为力的自己,而是一个流落在外,终于被亲近喜爱的家人找到的幼崽。
那双眼睛带着笑,又带着怜惜,明明是在看着狼狈的他,却更像是在看着一个等待被爱的孩子,而对方就是给了他全部的爱的那个人。
就好像,他不是来对付他的,他是来爱他的。
——但是,怎么可能。
虽然对方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可阿尔弗雷德还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冷漠一些。
大部分情况下,冷漠能够逼退许多人。
而剩下的人,也大多别有用心。
阿尔弗雷德决定按捺不动,反正他在大多数人眼中表露的模样一直都是这样,阿尔弗雷德也不打算突然转变,只要对方想要进一步接触自己,就必定会露出破绽。
危险的不确定因素就要留在身边,才能够第一时间去解决。
因为面对唐年的询问,阿尔弗雷德也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就像是真的无能为力被囚在牢中的普通少年,丝毫没有如先前发呆时脑子闪过的念头那般,直接撕了囚笼,把这记录过他无数倒霉经历中一段的地方给直接摧毁掉。
得到应许,唐年便开心地为自家可怜的猫猫解开笼子。
也不知道自己猫猫遭遇了什么,唐年心里怜惜的想,竟然会被人关在这里。
这里显然又黑又空旷。
虽说并不是唐年想的那种传统监狱,但绝对没有温暖舒适的家里好。
指不定又是一个充满了犯罪的邪恶地方。
根据唐年看的那么多电影小说来看,这里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指不定、不,绝对还会虐待自家猫猫。
呜呜,他的阿尔,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饭了,怎么连人形都那么瘦?
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比唐年现实里见到猫猫的第一面可凶多了。
但在唐年眼中,自家猫猫肯定是没有错的,错的肯定都是旁人。
真可恶人!怎么可以欺负幼崽猫猫呢?
说到底都怪游戏!干嘛要给自家猫猫设置这种过往?
唉,出去以后就问问官方能不能把游戏买了,自家的猫猫自己疼,不稀罕官方!
唐年的脑海里一时间转动了无数念头,最终都变成一种复杂的怜惜,落在正要从笼门出来的阿尔弗雷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