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小童见怎么也磨不动了,终于撒了手。
玉衡松了口气,摇头失笑。
“这险山你都能带我个瞎子摸出来,我还怕你寻不回去。想来,是我多事了。”
玉衡正转身要走,忽的听着身后“噼啪”一声轰响。
玉衡一愣,自打他盲了眼,耳朵便比以前好用上不少。
那动静,像是放了颗……
信花?!
玉衡大惊,心道这孩子身上怎会有魔族间速联信物,他直觉要跑,刚走两步,又被拉扯住。
一来二去,玉衡被这娃娃拖的几乎是原地踏步,不得已用盲杖抽了那娃娃的手:“放开。”
话音刚落,玉衡便听得身后衣袂飒响,当即背上便挨了一掌,掌风劲厉,拍的他在地上滚了几圈。
“放肆!”
只两个字,一身是土的玉衡仙君寒毛根根直竖,趴在地上如死了般,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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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微博、是万紫千红
第5章
将玉衡仙君一掌甩进坑里的,是个声音冷厉的女子。
就如此巧,还是个玉衡不想再提的旧相识。
玉衡脸埋在土里,未动一下,耳边是女子边叫少主,边大声呵斥。
句句泼辣,没上没下,还真是老样子。
那女子骂够,玉衡听那脚步是要走了,刚舒口气,那娃娃开口了。
“爹爹!”
“!”
不用瞧见,玉衡也知道那娃娃是在叫他,一张老脸往土中埋了又埋,竟想直接挖个坑钻进去了。
女子愠道:“胡言乱语,怎还学的随便认爹了?”
玉衡听得扑腾声响,随即那女子“呀!”的惊叫,约摸……是被咬了。
那小童跑到玉衡头边,边搡边叫。
“爹爹……”
“爹爹……”
小东西搡了他几下,玉衡都没声响,一时以为他被打死了,竟都急出了哭腔。
玉衡这死实在装不下去,慢悠悠起身,装成刚醒的模样,迷糊道:“方才怎么了?我好端端怎的昏过去了?”
那女子冷笑:“装模作样……”
玉衡耳边有近了的脚步,随即,耳边一句嗤笑:“原来是个瞎子。”
这话多少刺耳,玉衡未有什么反应,旁边的娃娃倒是动了,衣料摩挲,一阵乱响,那女子又大叫道:“少主,您又咬我作甚!”
“少主,松嘴,松嘴……”
那女子疼的吱哇乱叫,却不敢出手,玉衡知她,虽嘴上没个把门,但确是个蠢忠的傻人。
最后还是玉衡仙君寻声过去,哄娃娃松了口。
小童子一头钻进玉衡怀里,闷闷道:“喜欢。”
那女子瞧见自家少主和路边一个穷酸瞎子如此亲近,终还是收敛了些态度:“是你救了我们少主?”
玉衡半分不愿招惹麻烦,只想回药王谷喝口凉茶压惊,忙呼冤枉:“非也非也,这位女侠,不要误会……”
“我不过是路过,这娃娃忽的就揪住我叫爹,我也是一头雾水。”
玉衡仙君将怀中的娃娃拎出来:“女侠,您……”
那女子道:“停,叫我红菱便好,女侠就不必了,着实太臊。”
“红菱……”
玉衡喃喃二字,嗓子一哑,竟是说不出后头的话了。
……
“红菱……”
“你若是真为我好,就该一刀给我个痛快。”玉衡道。
红菱是以前伺候师尊的侍女,后来师尊飞升渡劫,便留下伺候玉衡了。
红菱眼睛通红,擦他额上的虚汗:“胡说,满嘴晦气,好端端怎的就满口死字?”
玉衡被挖掉腺囊已过三月,这三个月,真比玉衡做的任何个噩梦都来的恐怖。
分明不想,也都累极,身子却的难以自控,日日夜夜都高热生汗,软的一塌糊涂。
情期这东西,几天就够折磨人,更不必说一连数月。
玉衡后颈牙印新痕叠着旧印。
以前那处有腺囊,几个小畜生下嘴还有些顾虑。
如今,他无法再被标记,再爬上来,都死咬他后颈,像是要把以前少咬的补回来。
乾元特生的犬齿扎破皮肉,将自己的信息素强灌进去,临时标记他。
玉衡被来来回回覆印,几个乾元的信息素在他体内打的昏天黑地,痛苦中倒也有几分好处,他不至于陷入重度情期,总还能有些神智。
只可惜,有这神智还不比没有,玉衡每日一清醒,只觉得天昏地浊,不见生路。
红菱道:“仙君,停药吧。”
“呵。”
红菱急了:“如此下去,真是不行……也只能停了逍遥仙偷给您那药,只要成结结印,数十年内,都不会水深火热……”
玉衡瞧着窗外:“那还不如一死。”
红菱揉揉眼睛走了。
结果当日,玉衡吃密丹的事就被他几个好师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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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诶?”
红菱看他发痴,手在人眼前晃了两下,又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想起说话的是个瞎子。
玉衡正手脚发凉,指尖儿一热,被人抓住了。
玉衡遽然回神。
这高度,约摸是那娃娃。小童子手心滚烫,玉衡仙君低头朝手边笑笑。
一双小手又攥紧了些,掌心汗涔涔的发烫,靠在他身上。
玉衡伸手,把小童抱起来了。
小童子环住玉衡仙君脖颈,身子紧贴着他,小脑袋正杵着他的肩膀。
玉衡在娃娃背后轻拍两下,隐约听得心跳的声响,又急又快,似乎……甚是欢喜。
玉衡道:“红菱姑娘,在下家中上还有七十老母,下还有五岁孩童,孩他娘重病缠身,一家老小都在等我回去,您方才也瞧见了,我还有些间歇性痴疾……”
玉衡把小童子手扒开,生挤出他枯涸灵脉中不多的一点灵力,不着痕迹的在小童手上加了层缚术。
那娃娃忽的手上一紧,还没回神,便被玉衡仙君稳当放进红菱怀中。
“就请行些慈悲,快些放我走吧……咳咳。”
玉衡仙君嗽了两声,震得身上灵脉剧痛,嘴里一股腥甜。
顺势抹了满手的红。
戏演够了,玉衡转身就走,小童子慌慌伸手,却毫无气力,险些从红菱手中栽出来。
“不行!”
小娃娃喊的委屈,顿时嚎啕大哭,玉衡叹了口气,却步履定定,头都未回上一个。
玉衡不是多管闲事的脾气,这小童来的忽然,又黏又麻烦,红菱一口一个少主,多半……
是那人的孩子。
玉衡隐约猜到一二,这些个麻烦事,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他灵脉具断,早已不能继续修练,玉衡如今只想回药王谷,继续那废物日子,苟活一日便一日。
玉衡刚走出两步,后颈一紧,被人揪住了。
玉衡讨饶:“这位姑娘,您还什么吩咐?”
红菱嚷道:“你这妖人,快说,给我家少主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少主是红菱一手带大,往日里这小祖宗,一张脸冷若冰霜,常人几不可碰触,怎的对个穷酸瞎子,这般不值钱样子?
玉衡道:“我没有……”
红菱哪信:“你不承认便没有了?”
“……”
玉衡噎了下,当真是有嘴说不清。红菱袖口一抛,一条红带忽的窜出,拦腰把玉衡绕紧。
玉衡大惊:“红菱姑娘,你只是揣测,便动了粗,怕是不大好吧……”
红菱冷哼一声:“多亏只是揣测,若是回了府上,真查出你给少主下了什么混账药,我定一鞭鞭抽死你!”
玉衡仙君早知道红菱是个泼辣脾气,却没想竟这么难缠。
过去,红菱伺候他这个坤泽。传闻中,天地间至淫之体。
这身份一露,天地间再无竹节玉骨的玉衡仙君,也再无人记得玉衡仙君的累累功绩。再提他,不过些荒词淫调,只说他是个秽乱三界的妖孽。
红菱听不得这个,曾一巴掌把个嘴碎两句的侍女扇出三尺远,又把同她一行的几个全都赏了板子。
玉衡不是个圣人,那些污言秽听着都觉得恶心,倒也未劝。如今真亲尝这脾气,才觉出霸道。
红菱抱着那娃娃御诀,玉衡倒没那么好运气,被拦腰挂在半空,一路下来,腰都要断了。
红菱落地的时候也未管他,玉衡摔了个灰头土脸,刚爬起来,又被迫踉跄跟红菱进了屋。
玉衡瞧不见自己到了哪里,他被人在膝窝上踹了一脚,跪在地上。
周围似乎人是不少,红菱安排道:“请御医过来。”
“是。”
四下脚步匆乱,却都是围着那娃娃,这一查便是半个多时辰,玉衡开始还能勉强跪的端正,后来便难免闲散。
哈欠打到十三个,那医者才谨慎道:“少主身体大好,未查出中了什么奇毒乱香。”
玉衡松了口气,忙赶句话上来:“红菱姑娘,在下冤枉,请问现在可让我走了么?”
红菱道:“来人,把他扔……”
“不可。”
开口的竟是那小童,直接断了红菱的话:“他要留下。”
旁边伺候的奴才婢女听得这两句,个个瞠目结舌。
这小主子天奇才,不足百岁,灵修可抵旁人千年,却天生性子孤僻,有时竟能一年都没句话,可今日……竟一下说了两句!?
玉衡当即大呼不能。
高堂病妻的谎话张口便来,这次还加了些表演,声泪俱下,听起还真是惨不可闻。
红菱还真被他唬住了,眼圈微红,从腰间摸了块银子,揉眼道:“我送你……”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小少主抬眼,眼睛里污气浊浊,翻出来的怒气,引得红菱抬头,随即心上一颤。
玉衡仙君还等她说完,红菱话却变了。
“来人,给这位公子缀上魔印,再准备间屋子,他今日起,便留下来照顾少主。”
魔印,乃是魔界的奴纹。
只需在腕上印上个红点,便是魔界奴籍,这印不除,无论藏身何处,都可被寻回。
玉衡声音冷了。
“红菱姑娘,你这已是强盗行径。”
红菱道:“我家小主子肯挑你留下伺候,自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劝你莫要不识好歹。”
四下脚步渐近,玉衡仙君咬牙,如今这样,已没了其他办法。
魔印绝不能落!
玉衡仙君掌心微热,强行催了内丹,灵气顺不得断裂的灵脉,在身子里激荡乱窜,玉衡心口骤疼,喉管舌根都一股子血腥气。
他正准备强捏个遁地诀脱身。
此时,门外遽而踏入一人。
“何事吵闹。”
声音低戾,沉如寒潭冷涧,只几个字,玉衡便如坠入冰渊。耳边当即嗡鸣,四肢如被钉在地上,竟是连个寒战都不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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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支持。
第7章
自玉衡跳了瑶池,便再未想过,还会再遇见殷冥。
……
开元尊,三界第一仙师。
开元尊飞升前,最后一个徒弟,是魔界麒麟帝的第十三子,殷冥。
初次得见,仙藤林中,殷冥不过三百年年岁。
兽灵原身修长难极,身形模样随灵力而成,百年不过指缝一隙,三百年造化,不过及膝一小童。
魔界使将人往仙藤林外一扔,跟来接应的玉衡随口一句:“人在这了,若他活至成人,就通传一声,魔界派人来接。”
留话如此随意,玉衡想想前几日被十数只乘黄拉轿挂鞭送来的三师弟,心道:这各界行事,还真是天差地别。
手边小小一只,玉衡低头问他:“以后我便是你师兄了,你叫什么?”
殷冥低头看路,莫说是话,瞧都没瞧他一眼。
玉衡“啧”了一声,这小东西,当真不招人不待见,膈应脾气!
玉衡不爱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人领进来,嘱咐两句,便就如此。
再生留意,已是半月后了。
那日屋热,玉衡好生汗,夜里燥的翻来覆去。
索性翻窗出来,攀到仙藤林中寻了个枝丫最粗的桃树小憩,嘴中狗尾巴草惬意悠悠,刚转几圈,遽而鼻尖一股血腥气。
玉衡起身,随腥气一瞧,树下不过十丈,他那小师弟坐在只开膛破肚的灵鹿腿边,生饮其血,嚼那死肉。
玉衡胃里一搅,心道:不愧是魔族,他今日才知道,这肉还能如此生啃。
只是……
玉衡仙君手指轻叩两下,仙藤林中灵兽不少,却都机警,一听人声,便跑的没个踪影。他这师弟身形不过及腰,是怎么戮杀的这头百年巨灵鹿?
玉衡未想明白,遽觉不适,回神正对上道狠厉视线。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浓睫深尾,眉如凌山,饶是夜色深深,亦见冷沉,矜贵无双。
不过那眼神……却污气泱泱,防备、敌意、阴沉揉杂一起,混浊的很。
玉衡又啧了一声,屁大的孩子,心思太重。
玉衡从树上跳下,从他这小师弟身旁经过之时,那人眼中的冷意已至顶点。
玉衡本对这血糊磕碜的生鹿肉没半点想法,可瞧他护食模样,忍不住坏水直冒,存心逗弄。
玉衡仙君当时虽说年长,可避世不出,久居藤林,玩心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