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道:“新娘子是个荡妇,这幅身子,哪里都不干净,碰上一碰就满手的水,早被人玩烂了……”
“滚!”
玉衡眼中全是水色,九婴心中一软,凑上去亲玉衡额头:
“莫要哭了,不干净也无妨,谁叫我就非你不可呢。”
……
第二日,玉衡发了高热,九婴将逍遥仙寻来,倒也不是什么宽恕,不过是寻常医师,很难叫玉衡一日之内便能退热。
玉衡烧的颇有些迷糊,逍遥仙在玉衡腕上探了一下,当即便翻了脸,怒道:
逍遥仙:“你这样乱来,你不知他……”
九婴也知昨夜确实过分了些,逍遥仙话未说完,挠头解释道:“我这都是有些收敛的,你看,也并未伤着他,本来冠华楼里还有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都想同师兄试试,也都忍住了……”
逍遥仙气的头昏脑涨,他看今日九婴心情不错,胆子大了些,将人轰出去了。
九婴在门外嘱咐道:“也不必治的太好,师兄这个脾气,若是活蹦乱跳,明天还有的闹……”
逍遥仙听不得他这些鬼话,“哐当”把门合了。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逍遥仙才慢慢冷了脸。他到了床头,给玉衡喂下颗猛药,虽然伤身,却能叫人速醒。
他不想伤害玉衡,当下却已没有办法。
玉衡留在这里,怕是不出一年,就会没了性命。
这些日子,九婴与玉衡种种,逍遥仙都看在眼中。
他曾以为,玉衡这几个师弟,对他这样残忍,多是报复,亦或是求之不得的憎恨和心魔。
可如今看来,倒像不是。
九婴似乎并非怨恨玉衡,而是……喜欢?
他像极了个顽劣成性的稚童,抓住了只心爱的鸟,不分昼夜,一直攥在手心里。
天真且残忍,马上就要将鸟儿活活捏死,却还亲吻着它的羽毛,说着喜欢。
床上,玉衡咳了两声,脸上病态绯红,悠悠转醒,只觉得身子里有把枯火在烧。
逍遥仙:“玉衡,你能听得我说话么?”
“明日你与九婴合籍,不要妄动,我有法子,带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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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三更怕是今天到不了了,明日会双更的,对不起。
第97章
重剂之下,玉衡醒了。
逍遥仙再三对外头的九婴嘱咐,不可再行事肆意,不然就算大罗金仙,也不能叫玉衡明日从床上爬下来。
九婴倒是高兴,分明逍遥仙语气并不大好,却未生气,还破天荒多夸了逍遥仙几句“神医再世,妙手回春”。
合籍典前夜,九婴乐得闭不上眼,抱着玉衡又亲又揉,碎语到深夜。
“师兄,你喜欢冠华楼里哪件宝贝?”
“师兄,你穿那件红衣裳可真好看。”
“师兄……”
那夜,九婴说了许多,玉衡听着,只记住其中翻来覆去的一句:
“师兄,我真的好开心。”
……
隔日,冠华楼中热闹,这合籍典时间虽赶,却也像模像样。
冠华楼设计精巧,五鼓露头,檐角皆挂喜灯,雕梁绣柱,十分精巧。踏入楼中,里头摆着红玉屏风,挡着后头百十格子,格子里随意摆着古董玩器。
楼中鼓乐喧天,笙歌聒耳。
不过这回,与数百年前凌云殿中仍是不同。
天界那次,承华宴请三界,宴上朴素,却甚热闹,来人众多纷杂,多是些凑热闹的闲人。
这回倒是不同,妖界重血脉,纵情潇洒,随心所欲,轻市井俗言。冠华楼中一宴,到场之人,大多是九婴妖界中那些至亲血眷。
宴上穷奢至极,乱香围绕,也并无人什么人抻头瞪眼,明显的不怀好意。
当日,一切出奇顺利,只是逍遥仙万没想到,闹出些岔子的,不是玉衡,而是九婴。
九婴同玉衡中间绑着红结,跪在妖界帝后跟前,三拜礼成,要将人送进洞房时,九婴忽在玉衡耳边道:“娘子,我们终于名正言顺。”
“……”
玉衡忍了又忍,没有开口。
本到此也就了了,九婴从怀中掏出一方玺印,巴掌大小,通体漆碧,莹润柔和,上方盘着九条青龙,雕得极为精巧,九婴把东西塞进玉衡手中,道:“从今以后,冠华楼归你所有。”
“……”
此话一落,满座哗然,妖后都端坐不住,脸色十分难看。
妖后声音冷了些:“胡言乱语!”
冠华楼,又称天机宝库。
天魔二界皆是铁血之政,妖界有子纨绔如此,却还不见势弱,皆靠财力支撑。
九婴要娶个什么,都随他开心。如何玩,玩什么,都无关紧要,就算玩死了,铺盖一卷,再寻摸个更体贴的就是。
更何况,还是个不值钱,又生性下贱的坤泽,不会有谁会为他不平。
九婴想要星辰高月,做母亲的,都能为他寻来,唯独冠华楼,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手便能送人的东西。
煞面龙头玺掌控冠华楼中所有机关,世间只此一方密钥,若真送人,便是掏了老底。
妖后起身,脸上略带些严厉:“才喝几杯,怎的就醉了,乱说些胡话?”
台下人随声附和,都当少主醉昏了头,正要将这事恍过去,却听九婴道:“并非胡话,我一字一言,皆是认真。”
“今日之宴,虽说匆促,但绝对真心,冠华楼历代皆是传于妖后,如今也是一样。”
九婴攥住玉衡的手,捏了一诀,咬了手指,歃血立誓,只见一道浓浊滚煞的咒印自玺间腾然而起,腥气逼人,空中转了两圈,落于玉衡腕上。
歃血咒,玺为引,生死同命,历代妖界帝后皆是如此。
古有传闻,冠华楼本是数万年前,三界未分之际,一代上神下历情劫时所起,是为讨其心上之人欢心。
之后,历代冠华楼皆是做于“彩聘”,传于妖后。但由其过于珍重,帝后之间绑此恶咒,生死同命,防生歹念。
妖后当即变了脸色,嘴唇颤颤,厉声斥道:“胡闹!!!”
妖后一怒,满坐寂然,只九婴漫不经心道:“生死煞已经落下,从今以后,也不能反悔了……”
妖后拦不住九婴一意孤行,脸色死一样的白,过来要给他个巴掌,刚走两步便捂住心口,手僵脚硬,一副要昏的模样。
逍遥仙被人请上来,扶着妖后下去诊治,殿中也算落了个清净。
一场喜宴“顺利”收尾。
九婴这个爱热的闹脾气,今日却未出来吃酒,钻进屋里,挑开玉衡盖在头上的红布,往他身上蹭。
九婴道:“师兄不知道,今日我有多高兴。”
“从今日起,妖界众人,再也不会有人不看重师兄,我母后也不会。”
玉衡淡淡道:“是么。”
九婴凑过来,抱住人亲吻磨蹭,小声道:“那是自然,师兄如今可是冠华楼楼主,天下第一的富贵人,师兄以后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玉衡仙君:“我若说不想要你,那也可以么?”
九婴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师兄总是这样,只对我说这些残忍的话,我就不信若是对着承华和殷冥,你会这样……”
“今日我们合籍,我又送了如此大礼,师兄便说些好听的,好么?”
玉衡冷淡的道:“不好,你送的,全不是我想要的。”
九婴今日心情算好,玉衡肯同他说话就算赏赐,吃了憋也不生气,只在床上撑着头,痴痴迷迷的瞧他。
九婴道:“师兄可真好看。”
玉衡顿了顿,道:“没有乾坤殿中那位好看。”
九婴终被刺的变了脸色:“今天这个日子,师兄还想我去找别人?!”
“他同我一模一样,”玉衡想了想,又改口道:“不,比我还要俊俏,他既化成那个模样,便是有心与你相交,找他不是更好?”
“……”
九婴眼中寒光一闪,随手一推把玉衡扑倒,露出尖齿,在玉衡后颈狠狠咬了一口,硬生生将自己的信香强行灌满玉衡空了的腺囊。
九婴动作粗暴强势,玉衡四肢发软,如同只发情后被咬住后颈的母狗,所有唾骂都变成呻吟。
九婴松了嘴,玉衡喘得厉害,不知为何,自打来了妖界,每次与九婴同床,体内都卷起股腾腾锐气,与九婴气息相抗。
搅得玉衡痛不欲生。
九婴咬得够了,道:“我喜欢师兄,不只是一张脸。”
“呵……”玉衡嗤笑一声。
玉衡有时也会想,于他们而言,究竟什么才是喜欢?
是让他只要想着他们便瑟瑟发抖,寝食难安?
是把他拴在栖凤殿中,像母狗一样玩弄?
还是让全天下的人,都把他当成个笑柄,茶余饭后消遣?
玉衡挣扎这么多年,无非也只是……
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九婴最受不了玉衡对他视若无物,正要上去给玉衡些教训,却听到外头有人叫道:“主子!主子!冠华楼……冠华楼走水了!!!”
九婴一怔:“走水?”
方才他同玉衡聊的心无旁骛,并未留意。
此时抬头,才瞧见屋外不知何时竟起了滔天火光。九婴皱眉,这不对劲,若是往常,火势刚起,便会有人通传,断然不会如此。
“师兄,这里危险,我带你……”
九婴刚要抱着玉衡起身,肩上却骤然一痛,低头一看,一把尖刀直插进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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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开始。
第98章
九婴瞧了眼透穿胸口的尖刀,其实,并不多疼。
外头火光漫天,浓烟已灌进房屋。
‘师兄莫怕,我带你出去……’九婴本想开口哄他,喉底却呛出口血,淌在大红华服上,转眼便瞧不见了。
九婴朝着玉衡伸手,这刀上约摸有毒,他胸口滞涩,透不过气,拼尽力气,才攥住玉衡手腕。
玉衡一颤,他不知方才那插中了哪,不知九婴为何拽他,慌乱中,抬手一下,正插在九婴腕上。
玉衡豁然起身,道:“你不要碰我!”
九婴并未松手,他咬着牙,用了些力道,把玉衡拽到怀里。
九婴顶着刀刃,张手将人抱住,咳了两声,呛出不少血气,好容易才清了嗓子,在玉衡耳边道:“师兄莫怕,今日大喜,我好高兴,不会真伤了你的……”
玉衡不信他。
冠华楼铁桦为基,木石为体,一旦失火,不消片刻,便已汹汹。
窗柩处已渗得浓烟滚滚,九婴抬了被血淋透的衣袖,掩住玉衡口鼻。
玉衡鼻腔中血腥味道掩了齑尘粉呛,他听九婴道:“师兄听话,外头机关密布,你瞧不见,我护你出去……”
……
逍遥仙匆匆到时,便瞧见这幕,九婴拖了一地猩血,抱着玉衡,一步三晃。
逍遥仙跟在后头,心中大惑,他给玉衡那把尖刀,上头涂满剧毒,任谁中招,都该如绞心碎骨,四肢无力……
那这……
逍遥仙这些疑虑,转瞬,全烟消云散。
刚出冠华楼,九婴便带着人倒地不起,再无了声响。
逍遥仙跑过去,等到玉衡身边,却见玉衡一动不动,满脸血污。
逍遥仙大惊失色,生怕是玉衡计划失败,九婴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可等多瞧两眼,才松出口气,他只是被定了身而已。
逍遥仙给玉衡解了穴,紧张道:“我来晚了,玉衡你怎样,可有受伤?”
按原计划,逍遥仙趁宴上众人聚集,外头重兵集中,趁机散了毒香,此香一落,半刻钟功夫,人便昏昏沉睡。
再趁看守不备,于冠华楼宝库处放火,引人注意,到时他再和玉衡从九婴身上取了东西,趁机而逃。
只是计划之中,这火本该不烧到这里,此处离宝库还有些距离。
逍遥仙不知这看似富丽堂皇的冠华楼竟是木竹为架,火势一起,便铺天盖地,难以阻挡。
经今一夜,妖界必遭重创。
逍遥仙眼中只有玉衡,他怕玉衡再受火伤,又怕他着了惊吓,扰了腹中气血。
逍遥往玉衡腕上探,瞳孔一缩,他这时这才发现,玉衡手腕,还被人死死攥着。
逍遥仙低头,对上双偏执至极的眼睛。
九婴,竟还醒着!
逍遥仙毛骨悚然,他简直是个怪物!
玉衡手腕已然一圈淤青,逍遥仙伸手掰九婴手腕,这才瞧见,他腕骨早已被一刀穿透,污血涔涔,沾了玉衡满身。
逍遥仙下意识抽气道:“你还不松手……不痛么?”
痛?
九婴想,几刀而已,倒真还好。
要说起来,还比不过瑶池水。
……
百年前那日,九婴从外头回来,手上举着偷来的龙头玺,他想:‘师兄贪财小气,定会喜欢的。’
他兴致冲冲,可刚到栖凤殿,没见着玉衡,只有红菱哭得死去活来。
她说,玉衡死了,他跳了瑶池。
龙头玺掉在地上,滚了几卷,九婴没捡。
他赶到瑶池边上,承华在那,他问:“师兄呢?”
承华没什么表情:“跳进去了。”
“扑通”一响,平如银镜的瑶池,溅了水花。
并无几人知道,玉衡“死”的那日,妖界太子,其实也跳了瑶池。
九婴想,他得救师兄出来。
妖界费了老大力气从池中捞人,好在九婴并未在瑶池中浸了多久,冠华楼中异宝无数,妖后一夜白发,好容易才救回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