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杨戬看了看沉香。这一百年来，大外甥变化有点大，再也不是那个有点迂腐又有点木讷的书生，而是一名长身玉立的仙门修士。不过他生性纯善，这一点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不会变。
小家伙每天跟他呆在一起，前几日被玉鼎真人留在身边，沉香颇不习惯，每日修炼完毕，就跑去偷偷看他。
本以为处理完山下的事情，就能去把小家伙接回来，没想到，舅舅这就回来要接他回天庭了。
沉香摸摸云珩的脑袋，颇为不舍的说道：“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云珩朝他伸出手：“沉香抱抱~”
杨戬虽然着急回去，但也不急于一时。沉香说得没错，他们回到天庭，三两个月，人间就是百年。应该让他们好好道个别。
沉香把云珩接过来，紧紧地搂着他，眼里满溢着不舍。
云珩捧着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你要好好修炼，早点来天天找我玩。”
沉香点点头：“我会的。”
云珩又说：“以后遇到坏人，打不过就快跑，记住了吗？”
沉香又点点头：“好！”
“你要时常去林子里看看我的朋友们，别忘了给他们带些好吃的。小兔子爱吃萝卜，小松鼠爱吃松塔，小狐狸……”
“记住了。”
云珩想了想，继续吩咐道：“跟着婉晴姐姐学着多做些好吃的，下次做给我吃。”
沉香亲了亲他的额头：“珩儿喜欢吃的，我都记得。”
说到婉晴，她听说云珩要走了，急急忙忙从厢房跑出来，生怕赶不上。看到云珩还没走，这才笑着迎了上去。
云珩朝她招了招手：“婉晴姐姐。”
婉晴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这个给你。”
云珩低头一看，是个漂亮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他爱吃的琥珀糖，按照不同颜码起来，晶莹剔透，赏心悦目。
“谢谢婉晴姐姐，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晚清笑了笑，退到旁边。
“行了，走吧。”杨戬过来，单手抱起小家伙，身影一动，人已经到了浮云之上。
云珩窝在他的怀里，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以躲避呼啸而过的大风。
他闷闷地喊道：“表哥。”
“嗯？”
“沉香、程风哥哥、婉晴姐姐，还有其他哥哥姐姐……他们以后都会到天庭当神仙吗？”
“不一定，看他们的修行。就算他们成功渡劫飞升，也不会去天庭。”
云珩有些小小的失望，他又问道：“那……他们会不会像那个紫阳坏人一样，欺负别的小花儿和小动物？”“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纵然是修行前年的二郎真君也给不出答案，“这世间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
云珩小手抓着他的衣襟：“那神仙的心呢？”
杨戬不带任何情绪的笑了笑：“仙人也是人，神仙也是凡人修来的，每个人心底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几十年的光阴能改变一个凡人，数百年的时光就能让一个散仙遁入魔道，天界正神有千万年的仙寿，千万年能使斗转星移，何况是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云珩仰起头来看着他，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完全听懂。他抬起头来看向杨戬：“那我也会改变吗？”
杨戬低头，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你生长在天界，有一颗天地间最纯净的心。你的父皇、母后、姐姐，还有表哥，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守护这颗纯净的心，始终如初。”
云珩搂进了他的脖子，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器：“反正我会一直喜欢表哥，永远也不会变！”
杨戬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表哥也会永远保护你。”
“那……”小家伙又在他另一边脸上亲亲，“下次，我还要跟表哥下界去玩！”
“玩可以，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小家伙拍着胸脯保证：“表哥放心，我连珩儿都没说，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杨戬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真乖。”
他们很快来到南天门，杨戬施了个法术，将云珩藏在自己的衣袍中，不让他被值守的天兵天将发现，以免麻烦。
然而，今日镇守在南天门的神将真好是哪吒。他手执火尖枪，站在南天门正中间。看着杨戬上来，老远就热情的挥着手跟他打招呼：“二哥！”
杨戬拍了拍他的肩膀：“忙着呢？”
哪吒说：“是有些忙。”
说话间，旁边又有神仙要下界办事。递上金牌，天兵查验之后，方可出南天门。
哪吒回过头来说道：“据说下界近日妖魔横行，扰乱凡间，各处土地、山神都向天庭递上奏章，希望玉帝能派遣天兵天将下界捉妖。”
杨戬又问：“玉帝怎么说？”
哪吒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这司法天神怎么回事？守护三界安宁不是天界众神职责所在，斩妖除魔义不容辞。天规第一条不就这么写的。当然是派神仙下界，斩妖除魔。”
说起来，仙女动了凡心，私自下界与凡人婚配这种事情并不多。毕竟天界到处都有天兵巡逻和把守，想要瞒过众多耳目，偷偷溜出南天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法天神也不是每天闲得没事，就处理那些男欢女爱的事儿。偶尔有一个，抓回来，杨戬也懒得多管，送回各自宫中，让正神处理便是。
相比这些女神仙，违反天条的难神仙更多，性质更加恶劣，更不可饶恕。他们时常会奉玉帝之命下界办事。拿着金牌，光明正大的出南天门。
下界之后，有的找个富庶的边陲小国，稍微用些法术，就能唬得凡人深信不疑，如朝当个国师，没事儿求求雨，算一卦，皇帝都得对他毕恭毕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有的干脆放飞自我化作妖怪，占山为王，烧杀掳虐，无恶不作，肆意妄为不受约束的日子，过着不比天庭滋润多了。
这种神仙捉回来，那也没什么可说的，按照天规，送上诛仙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下界去找取经人麻烦的神仙，这些神仙都是押上凌霄殿，由玉帝亲自处罚。毕竟是去给西方教添堵，玉帝对他们都网开一面。奎木狼也只是给太上老君烧了三天炉子，就官复原职了。
见杨戬不说话，哪吒又问道：“二哥，你下界不也是为这事吗？”
杨戬皱起眉头，神色肃穆：“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见他这么严肃，哪吒也有点紧张：“怎么了？”
杨戬摇摇头：“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改日再聊。”
哪吒现在正在当值，也不是聊天的时候，便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云珩却从杨戬的衣襟里探出头来，冲着哪吒调皮的笑了笑：“我们还见到了雷震子哥哥。”
“啊？？？”哪吒吓一跳，“殿……”
杨戬若无其事的将云珩的脑袋摁了回去，又整了整衣襟，说道：“约好改日叫上你，一道喝酒。”
哪吒瞬间就明白了，左右看了看，今日千里眼和顺风耳都不在，确定没人注意到刚才的事情，这才往旁边让了一步，朝杨戬挥了挥手，示意杨戬赶紧走。
“……”
走到没人的地方，杨戬才把小崽子拎出来：“珩儿，你不听话。”
云珩委屈的说道：“你们聊得太久啦，我都闷死了。”
杨戬不为所动：“表哥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云珩乖乖地回答：“偷偷跑下界去玩，不能告诉任何人。”
杨戬双手环抱在胸前：“那现在被哪吒发现了，怎么办？”
云珩思忖良久，满脸纠结，试探着说道：“把他绑起来，就关在真君神殿。”
杨戬一愣，没想到他能出这么个主意。绑了哪吒不算，还得囚禁他。
“你打得过他吗？”
云珩摇摇头：“你打得过呀。”
“我……我会把他关在真君神殿做什么？”
云珩说：“你就把他关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这样，他就不会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杨戬顺着他的话问道：“他要是逃跑怎么办？”
小家伙忽然紧张起来：“你不许打他，也不能欺负他。哪吒哥哥对我可好了，我也很喜欢他。你就……你就跟他讲道理。”
杨戬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放心吧，你哪吒哥哥那张嘴，可比你严实多了。”
云珩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搅在一起：“你……不会要把我绑起来，关在真君神殿吧。”
“嗯！”杨戬晃了晃脑袋，难得悠闲，“那可说不好。我刚嘱咐过你的事情，你回头就忘了。以免你变成小叛徒，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
云珩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抱住他：“太好啦，你快把我关起来吧。我要每天跟表哥在一起，睡在表哥寝殿，还要表哥抱着睡，给我讲故事，还要表哥给我梳头换衣服……”
杨戬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赶紧快走两步甩开他：“话这么多，我给你施个禁言咒，让你每天开不了口。”
云珩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行不行，我还要吃好吃的！”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白泽收了棋局，辞别故友，如约来到真君神殿接小徒弟。
进入正殿就看到杨戬冷着脸坐在书案后处理卷宗，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客套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脸上的神情也没甚变化。
白泽左右看看：“我来接珩儿。”
杨戬说道：“他在寝殿。”
白泽跟随杨戬来到后面的寝殿，云珩就躺在床榻上，小胳膊小腿舒展着，口唇微张，还有轻微的鼾声。
杨戬说道：“片刻不停地跑了一下午，刚睡着。”
白泽看了看天色，轻轻将小家伙抱起来：“我现在送他回瑶池。”
杨戬点点头，又用手背碰了碰小家伙泛着粉红的脸颊：“有劳。”
白泽抱着云珩出了真君神殿，小家伙睡着了，他也不好变回真身，只得抱着腾云飞回三十三重天。
小家伙靠在他怀里，睡得呼哧呼哧的，偶尔还要吧唧两下小嘴，攥着他一缕头发就往嘴里塞。
白泽将他的小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看看睡得人事不知的模样，摇了摇头，低声嘀咕：“累成这样，哪里是疯跑了一个下午，说你玩了好几天我也信。”
云珩一觉醒来，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抬手揉了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穹顶正中一朵巨大的琉璃莲花，反射着宫灯的光泽，照亮了周围的金顶金柱。
“呀！”小家伙一下子就认出来，这里是瑶池的正殿，他正睡在母后的宝座上。
云珩一翻身坐起来，王母就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奏章。见他醒了，这才转过身来。
小家伙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两条胳膊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肩上开始撒娇：“母后~母后~”
王母温柔的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怎么了，没睡醒？”
云珩小家伙细嫩的脸蛋在她颈间蹭了蹭：“要母后抱抱~”
“这不是抱着吗？”
云珩娇滴滴的说：“要一直抱着。”
“好好好，一直抱着。”
小家伙还不满足：“抱紧一点。”
“行！”王母又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抱紧一点。”
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靠在母后肩膀上，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旁边一盏缓慢转动的宫灯。
那宫灯呈八角形，灯罩上绘着不同的图样。
王母觉得奇怪：“怎么每次去一趟真君神殿，回来就这么粘人？”
云珩否认：“哪有？”
王母笑着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家伙却说：“不是去了表哥那里才这么粘人，我要每日都粘着母后。”
王母被他哄得哈哈大笑：“小骗子，每日不到天黑就不见人影，哪里就粘着母后了？”
云珩说：“我不是小骗子，从明天开始，母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想了想，又改口道：“从现在开始，我今晚就要母后陪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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