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対。”
“那你告诉我,麻醉剂怎么来的?你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瘦削男用手捂住脸。姜歇捏捏他的肩膀:“麻醉剂是受管制的,就算是护士也可能随便拿到麻醉剂。”
瘦削男:“我是之前开的,我打算给楼下的狗做绝育手术。”
“那你麻醉了死者之后,还拿了他的钥匙?”姜歇边说边朝房间里的监控器做了个手势。
“対。”
“你不害怕吗?这时候还能想着复制他的钥匙?”
“我知道他已经昏迷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好,那你配完钥匙回去后,看到的场景是怎么样的?”
“他被割破了脖子,刀就掉在他边上——是他拿着威胁我的那把。我很害怕。”
“所以按你的判断,他不是自杀的?毕竟,按你的判断,等你配完钥匙,他是醒不了的。”
瘦削男重新坐起来:“……対,是有人在这个中间进来杀了他。”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关门?”
“対,我一开始走得很急,没关。”
“你还清理了现场?”
“是的,我怕你们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你不怕凶手还没走吗?”
瘦削男再次捂住脸:“我当时太慌了……没想那么多……”
姜歇:“我不觉得一般人会这么做——一边能做到中途跑出去复制钥匙,一边却在慌忙中留着一个昏迷的人在身后忘记关门;到后面又是冷静地清理,又慌到忘记杀人凶手还可能在现场。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我知道。”瘦削男:“但事情就是这样。”
“查到麻醉剂的购买记录了,是十天前在网上药店开的。”姜歇的耳机中,传来监控室中警员的声音。
姜歇也听瘦削男扯得差不多了:“你能坐起来吗?看着我。你知道这是哪吧?”
“这是警局。警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还特意请了一个鉴别真话假话的专家。他就在监视器前坐着。”
——发现対方再扯淡后,打断対方的辩解,说肯定的话。
姜歇点点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告诉我,你刚才说话是半真半假。”
“你是因为漏水和死者起了冲突,你是用麻醉剂把人弄晕的,你是中途跑出去配了他的钥匙,但这些都不是你临时起意。你是在十天前配的麻醉剂,没错吧?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作案。这才是真相。”
“没有人会随身携带十天前购买的麻醉剂,而且“恰好”用上。而十天前,正是你上一次和死者产生争执的时候。”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早就计划好了,目的就是杀了这个人。”
“你坐起来。我们把最后这一点搞清楚。死者毫不讲理,他破坏了你的心血,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你受够了,所以迫切地想解决这个问题。”
“但你发现,你没办法解决问题,所以你解决了产生问题的人。我知道你确实是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你唯一做错的地方。”
“我是想帮你,但你不能骗我,知道吗?”姜歇皱眉道,“所有事情最后都会弄清楚的。我不想到最后你还没有跟我说真话。那样,我不可能帮你争取什么。”
——继续统一战线,暗示好处。
瘦削男捂着自己的头:“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姜歇眨眨眼:显然対方已经决定咬定没杀人了——虽然在逻辑上破绽百出。
时间已经不早,姜歇的耳机中传来警员的声音,提醒姜歇,再审下去,会有“疲劳审讯”的嫌疑。
姜歇挑挑眉站起来,走到监控室里。
侦探坐在椅子上,见姜歇进来,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刚才那样没问题吧?”姜歇呼出一口气,眨眨眼睛,不确定地问道。
警员:“程序上没有问题。现在看来,他和本案脱不了关系。”
姜歇看向侦探:“那调查报告?”
——毕竟対游戏来说,侦探这个真人NPC以及他口中的调查报告,是关键。
侦探:“他确实有问题。报告当然也会如实撰写。”
姜歇试探道:“侦探,那我们的任务算是?”
侦探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你可以当作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交给他们去继续调查。”
姜歇乖巧地点点头跟上去——“当作”?
悬浮小球显示时间还剩余11个多小时——其实也就一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
姜歇一边走一边点开悬浮小球——既然说了“当作”,那他就“当作”喽,他需要试探规则。
他拨了拨出现在眼前的众多任务头像,从中选中瘦削男,确认提交。
【10分】——系统页面上显示出新数据。
看样子是対了——姜歇并不意外。他加快步伐向前跟上侦探。
忽然一束强光照过来。“滴滴!”
姜歇睁不开眼睛,赶紧往后退。一辆车带着风从姜歇面前飞驰而过。
“在警局门口出车祸,那还真是有意思了。”侦探站在马路対面道。
姜歇稳住身形:“吓死我了,我大意了!”
内心:真大意了!谁说探案游戏里,玩家不会因为死亡而提前下线?
姜歇在心里朝自己翻了个白眼。
“现在去哪?”姜歇状似后怕地拍着胸口,穿过马路。
“这么晚,当然是回去睡觉!”侦探打开车门,补充道,“回事务所。”
姜歇坐上车,想着“真人NPC”这个工作倒也蛮有意思的,対方应该也在接收着游戏规则和游戏提醒。
说不定,此刻対方正打开系统传过来的地图,按着路线找住处。
姜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也不知道,阮鸣现在碰到的是什么游戏,遇上的又是怎样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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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涉及的审讯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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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主动跳过式提问:改变对方的心里决定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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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生死密室(四)
此时, 阮鸣正处于另一个A级游戏中。
“谁?”阮鸣拿着杯盏的手停在空中,问道。
“是我,刘嬷嬷。”
阮鸣起身, 拉开木门:“何事?”
刘嬷嬷把一套衣服递给阮鸣:“明日卯时到太平殿前列队, 这是明日的衣裳。”
阮鸣张张手指,一时没有接下。
“白姑娘,这是你的, 一并拿去吧。”刘嬷嬷侧身向边上招招手。
不一会, 一个头发又厚又乱、黑中带灰, 眼下有一道锯齿状伤痕的男人走了过来。可他整个人却是被塞进了一套姑娘家的衣裳里, 实在不太雅观。
“劳你费心。”这位白姑娘收下衣服也没有直接走,看着阮鸣。
阮鸣终究还是收下了这套粉色的秀服——没错,秀服。
他这次的游戏名叫【后宫风云】, 简单来说,这场游戏有100个玩家, 所有玩家都默认是女性身份。他们要扮成100个秀女, 参与后宫选秀, 第几个出局的就积几分。
要说这和大逃杀有什么差别, 那就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杀”不能放在明面上,计较都得在背地里。
阮鸣接过秀服,朝刘嬷嬷点点头, 合上门,重新坐下——他只能感叹,幸好姜歇此刻不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阮鸣重新拾起杯盏。
外面传来被压得极低的声音“你就收下吧, 以后还要请嬷嬷多担待”“诶呀, 这都是应该的。我听说皇上他最是喜欢……”
阮鸣嗅嗅水的气味,然后将水一饮而尽。
*
上午十点多, 姜歇正坐在事务所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干瞪眼。
“那个师父,我们今天没事了吗?”姜歇拿起水杯抿了口水。
“嗯?”酒保侦探先生,躺在睡椅上应道,“怎么,变成工作狂了?”
“嘿嘿,”姜歇挠挠头,“怎么会,要是没事,我就出去溜达溜达。”
“也行,”侦探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那去找探长确认一些情况吧。”
姜歇瞄了眼悬浮小球,十一点整,24小时倒计时重新开始。
“探长,探长,您在吗?”事务所三楼,一个眼镜男敲响探长办公室的门,但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这门怎么推不开啊?”
姜歇和侦探两人刚上楼,就听到了动静。
“怎么了?”侦探远远问道,“门锁上了?
“锁倒是没锁,”眼镜男压着门把手轻轻往里推,“但卡住了。”
“那就用点力。”
“行。”眼睛男双手推门,总算推开一条缝。
“探长?”眼镜男。
里面没人回应。
“探长——”
眼镜男又叫了一声,忽然面色古怪起来。他回头不知所措地看了姜歇两人一眼。
侦探微微抬头,示意他继续。
眼镜男憋住气,回过头,继续往里推。
“支——”里面传来桌子被推动的声音。
门再次被卡住。
接着缓缓地,一双脚出现在门缝里,又慢慢滑向一边。
门后有人!
那人的下半身正朝左边滑来,估计上半身正向门的转轴侧靠去。
那人正在往下倒。
一股臭味从里面扑了出来。
“啪嗒。”门后的身体落到地上。
“死……死人了。”眼镜男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看向侦探。
侦探的手在鼻前挥了挥,朝姜歇吩咐道:“先报案吧。”
“像、像是谋杀,”眼镜男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反复推着眼睛,“凶手不会还在里面吧?”
侦探诧异回过头去:“啊?”
偌大的事务所三楼,只有姜歇、侦探、眼镜男三楼。空气突然紧绷。
“44号X侦探事务所。”姜歇的声音在三楼回荡,“对。好的。”
“在路上了。”姜歇朝侦探摇摇手机,往边上侧移几步,来到门口,“警方让我们待着什么也别动。”
眼镜男咽咽口水。
门已经被眼镜男开了三分之一。姜歇面前横着的就是死者的大腿。死者身上有明显的血迹,显然不是正常死亡。
姜歇借着门缝往里看:尸体就在门边,尸体的前面摆了一张茶几样的矮桌——刚才推门时,发出“支”声的正是这东西。所以是尸体卡住了门,这矮桌又支住了尸体。
左手边往里,是探长的办公桌,后面是书架。书架边上还有个小柜子,看起来像保险箱。
中间及右手边则是大片的视线盲区——未知。
“是你们三个发现的?”二十分钟后,数个警员来到三楼,“没别人了?”
“对。”侦探应道。
姜歇则在后面点点头。
“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眼镜男捂着口鼻说道。
警员们举着枪,先拍照,随后合作着推开尸体和门。
视线范围逐渐扩大。众人也看清了死者的面貌。
死者正是探长。61岁,男性。
此时,探长正斜着躺在门后。可以推测,开门前,他正靠在门上,开门后才滑到地上。
房间里,正对着门的是一个窗户,右侧则摆着几张沙发。
警员们在里面搜了一圈——没人。
眼镜男呼出一口气。
姜歇站在门外,视线随着警员们移动:“我们能帮忙吗?”
“能。”一个警员应道,“你们是报案人,我们需要你们做详细口述。”
“那个,我是说,我们也是侦探……”姜歇侧侧头,真诚道。
——自然是不能,姜歇知道,毕竟现在自己也是嫌疑人,但拖延时间嘛。
借着报案人和“努力想要帮忙的侦探”身份,姜歇观察、了解到了一些基本情况。
死者左胸上有明显的枪杀,是致命伤。死者身上除了血迹,经检测还附着火/药。
鉴于火/药大概率就是从枪口飞散出来的粘在死者身上的,因此可以推测,开枪距离很近。
探长的尸体发黑,上半身是软的,下半是僵的。
姜歇查了一下,根据尸体腐烂的规律,可以初步推测,探长死于26-32小时前,即前一天凌晨3点至上午9点。
办公室的钥匙在死者身上。室内的窗户都已被反锁。
室内没有找到枪,显然这不是事故,也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现场的血迹明显被清理过。警方做了鲁米诺实验后发现,保险柜附近曾有大量血迹。死者应该是在那里中枪的。
保险柜上只有探长一个人的指纹,现在是空的。
初步判定,凶手是为了取保险柜里面的东西而来,用枪要挟探长开门取到东西后,直接用枪把探长击毙。
但凶手是怎么离开的,探长又为什么会靠在门上,还无法推断。
这是一个密室杀人案。
“是凶手走后,探长还没死透。他担心凶手会回来,于是爬起来锁门,但没锁上就靠着门死了?”眼镜男在姜歇身边嘀咕道。
此刻,三人被安排坐在探长办公室外的一排椅子上。
“你好聪明啊。”侦探坐在姜歇的另一侧,“那血迹是谁清理的?”
“可别说是探长中枪后,爬起来清理的现场。那意志力真顽强。”
姜歇没有说话,左手滑动手机浏览器,略作停顿后,搓搓右手大拇指,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