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的失踪让海南雁意识到,保护好苏衡是重中之重。
他半步也不敢离开苏衡,就算是上朝离开一会儿,也会让胡一帆和赵青时时刻刻的待在苏衡身边保护。
贡宁匪急切的进了旭阳殿,连平时他最注重的君臣之礼也忘了,他着急道:“陛下,找到苏子卿了,薛姑娘给我画了一张大致的地形图,此刻就在靖平王府后院下的密室里。他被折磨的很惨,同我们的猜测一样,海祯就是在做长生不老药,他们拔了他的鳞片,将他的手掌和尾巴全部用长钉钉住——”
贡宁匪对海南雁诉说着苏子卿的惨状,希望他能以苏子卿的事情为头等事情,尽快救出苏子卿。
海南雁皱着眉头看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宁匪,你先冷静些许,先回府好好歇息一天,睡个好觉,这件事情朕会让胡一帆办的。”
“陛下——”贡宁匪还想说什么,被海南雁打断,“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眼底两坨青色,胡渣满脸,就连衣着也散乱不洁,哪还有一副御前带刀侍卫的样子!”
贡宁匪闭上嘴,低头看着系错带子的衣外袍,浑身邋里邋遢,确实没了那意气奋发的少年郎模样。
他抿紧嘴告退,离开了皇宫。
回到贡府,拿起镜子仔细瞧了瞧自己,格外的沧桑,殿前失仪当真是大不敬。
他面无表情的洗了脸,刮了胡子,束起了头发,又去换了一身衣裳,坐在床边等着天黑。
贡宁匪和海南雁商谈的事情,苏衡自然是听见了,待贡宁匪离开后,他从里间出来,不满的看向海南雁道:“他都已经如此心焦了,你为何还要这样训斥他。”
“你是没看到他是一副什么样子来的,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海南雁自然知道他心焦,若还是在宫外,他这样也便罢了,但这里是皇宫,回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且在这宫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贡家呢,若是,明日被有心人上个折子弹劾,说他殿前失仪,不行君臣之礼,单是这两条就能降了贡宁匪的职。
这皇宫不必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寻他们的错处,平时有些事情注意不到,有所原谅,今日这件事,就算是再急,也该将明面上的东西准备妥当,而不是在这种档口上给他人机会来弹劾他。
苏衡不明白海南雁是怎么想的,这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他比谁都清楚,明日定会有人上奏拿此事牵制贡家。
“若我要是丢了,你同他也是一样的,你应该体谅体谅他。”苏衡拧着眉头小声的为贡宁匪辩解着道,“那你可有办法救子卿了?”
海南雁还没有主意:“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要重新部署。”
“不若让宋金秋去试试?”苏衡道,“让他在前院牵制住海祯,最好是让整个靖平王府的暗卫一众全数被吸引到前院去,这样我们的人就能从后院进去救人了。”
“说起来简单,有什么能让这些暗卫死卫全去呢。”海南雁脑袋转了一圈,问苏衡道,“宋侍郎处你能让他好好配合你?不怕他到时候将这一切告诉海祯?他二人关系可比跟我们关系的好。”
这个问题让苏衡也很苦恼,溅瘦可不是一般人,就算渣攻怎么伤害他,最终他都会死心塌地的跟随渣攻,还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会不会忽然一下溅瘦性子爆发,跟渣攻和好了。
这是个未知的,两人在这一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苏衡不放心贡宁匪,怕他一时冲动去硬闯救人,就派人守在靖平王府附近,在危急时刻还能帮一把手。
夜半,月亮隐没进了云层,四周暗了下来,贡宁匪来到靖平王府后院外,他很清楚这里守着许多暗卫,为了不让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乱入,院内是每两个时辰换一班岗,流动岗是时辰间隔不过半盏茶。
院内的人贡宁匪不担心,他又信心可以躲过,唯独这瞧也瞧不见的暗卫让他有些苦恼。
他必须要不动声色的将人救出来,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他蹲在别人屋顶上,仔细的观察着隐秘的暗卫。
一般这些暗卫都是藏在一些树上,用树枝藏匿自己,或者隐没在屋梁上,他们的伪装很厉害,几乎不容易被发现。
月亮从云层出来,四周渡上银光,贡宁匪借着这月色仔细的找着,聚精会神的找了一晚上一个也没有找到,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忽然后门一旁的一根树极轻极轻的动了一枝树枝,若是旁人,这些细小的动静根本无人会发现,但高度观察的贡宁匪立即就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默默的将这个位置记住。
小武和赵青等人站在茶坊的屋顶上,小武纳闷的问赵青:“赵哥,你说贡大爷他在那个地方爬了一晚上在做什么?”
赵青立着脚尖也往贡宁匪看的方向看去,出了茫茫一片白雪之外,什么也没有,连一直麻雀也没有。
他轻轻摇头道:“管他做什么,我们任务就是保护贡大爷,证明咱们身份的物件一件也没有拿吧?”
小武道:“放心吧,我们又不傻,这种秘密任务怎么可能会拿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赵青有些不放心:“你再去检查一遍,挨个儿检查,一丁儿都不许带。”
小武觉得赵青有些小题大做,他发现自从他们都投靠了皇上以后,胡哥赵哥他们一个个的变得格外的谨慎,总喜欢将所有的前后事情都想明白。
就像这次,他们不过就是保护贡大爷,他觉得真没必要谨慎到这种地步,但赵哥发话了,他也就只能照办,谁让赵哥现在当的官比他大呢。
赵青每半个时辰写一封信交给胡一帆,交代贡宁匪的行程。
而这些行程原封不动的又转给了海南雁。
海南雁大致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现在就算是宋金秋真的不靠谱也得用了。
他走进里间,苏衡泡在水池里,闷闷不乐的趴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海南雁摸摸他头道:“不要闷闷不乐了,现在有一件事需要我们的小鱼去做。”
苏衡抬起头,噘着嘴,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他从一旁拿过毯子,拦腰抱住苏衡,将苏衡从水里抱了出来,出水的那一刻,海南雁快速的将毯子裹在了苏衡的身上,将人抱在了床上。
离开水的鱼尾下一秒变成了双腿,海南雁给他擦干净水道:“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宋金秋帮忙,你不要告诉他多少事情,只说服他,让他好好的陪我们演一出戏——”
夜里,冬风凌冽的吹着,吹得窗户哗哗作响。
海祯这些日子体重急速的下降,不过才月余,他便瘦的只剩下了骨头,眼窝凹陷,颧骨突出,无精打采的活像一具骷髅。
他拍了拍手中的血迹,走到洗脸盆前,将手洗干净。
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看不清他的神色。
洗完后,他抬起眼眸,里面带着无情,只是转了一下眼珠子,也能从那眼神中看到一丝的偏执。
正准备宽衣,忽然门外有人急急忙忙道:“世子,宋侍郎府上遭到了刺杀,人数众多——”
门外的人还没说完,面前的门猛然打开,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他茫然的回头一瞧,海祯已经只剩下一个黑影了。
他立马跟了上去。
海祯阴沉的眸子吩咐身后之人道:“立即召集府中所有护卫,包括暗卫,立即去宋府救人!必须给我保证小秋的安全,一丝一毫也不能伤了!”
“是!”一时之间,几乎整个靖平王府的所有有功夫的人都随着海祯去了宋府。
此刻的靖平王府空荡荡的。
贡宁匪看到整个靖平王府全数出动,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随后一想,这可能是皇上的计策,于是他几乎是在所有暗卫都离开之后,跃进了后院。
他回忆着薛瑶姝给的地图,来到了那一处假山下。
这处假山是伫立在水池上的,而这密道是健在假山下的,可想而知这里有多隐秘,是个人也不会想到坐落在水上的假山下面竟然是一个密道的入口。
这条路如薛瑶姝说的,几乎没怎么人。他急切的顺着这条路走去,在地图上标记的石室前停下来,他推开石门,里面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强忍着气味,捂住鼻子快步走进了石室,果然在水池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钉住的苏子卿。
苏子卿的鱼鳞变得浅淡无光泽,尾巴发肿,鱼肉外翻,轻飘飘的飘在水中。
他不敢相信,苏子卿会变成这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不断往外流。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苏子卿人鱼的模样,第一次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苏子卿像个破碎的娃娃,安静的躺在水下。
贡宁匪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他不敢相信的下了水,这里的温度更低,只下来一下,便感觉手脚都被冻麻了。
他潜入水中,心疼的摸上苏子卿的脸,一点温度也没有,比先前还是人的时候还要凉。
苏子卿被冻得几乎所有感知都已经屏蔽了。
却被一双带着温度的手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时近乎与夜色的黑,他记得苏子卿之前无意间跟他说过,说他的眼睛时蓝紫色。
他张了张嘴,瞬间嘴里灌进去许多水,他闭上嘴,眼泪和水混在了一起。
“贡大爷先别情意绵绵了,赶紧先把苏公子救上来!”
赵青用刀一刀砍断了铁链,趴在水池边上小声的说道。
贡宁匪从伤痛中回过神,将苏子卿搂在怀里。
赵青等人将五条铁链全部砍断,他们在看到苏子卿的样子时,登时惊呆了。
有几个人甚至吓得喊了几声怪物。
赵青很快从这里面回过神,在每人脸上扇了一个大巴掌道:“什么也没有,你们怎么吓成这样!没看到贡大爷和苏公子衣服都湿了么,把你们的外袍全部脱下来给贡大爷和苏公子!”
小武他们立即明白过来,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贡宁匪穿上,其中他们很识趣的用衣服将苏子卿全部遮盖住,一点缝隙也没有留。
贡宁匪抱着苏子卿离开了石室,赵青立马阴沉着脸,警告他们:“记住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今日的事情若是有一天传了出去,就别怪哥哥们救不了你们,明白吗!”
“明白!”
“仔细留意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不要让人猜出了身份!”赵青吩咐完,就小跑两步,跟上了贡宁匪。
小武几人快速在石室里查看了一遍,确保自己真的没有留下什么身份证明后,离开了石室。
一路上他们都格外的沉默,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一幕是做梦,不是真的。
他们心有余悸,他们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会不会放过他们。
这些问题他们纠结了一路,一个个跟个鹌鹑一样,平时活蹦乱跳的,此刻谨慎的跟在赵青身后,默不作声。
这件事情他们都要烂在肚子里。
贡宁匪离开了靖平王府,后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苏衡听到动静,立即探出头,挥手道:“快上车。”
贡宁匪没有半分犹豫,抱着苏子卿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有海南雁,苏衡要掀开盖在苏子卿身上的衣服,被海南雁拦下,海南雁捂住他的眼睛道:“乖一点,天已经很晚了,你现在也看见他了,可以睡觉了。”
“我想看看他伤成什么样子了。”苏衡握住海南雁捂着他眼睛的手,想拉开去看看。
海南雁不放手,,只是轻声细语的哄着他:“乖一点,你先歇息,回宫里再看好不好?”
第101章 苏子卿生死一线
太阳东升, 整个皇宫异常的安静,旭阳宫的守卫退出了宫门外。
贡宁匪站在殿外,浑身湿漉漉的立在风雪中, 抿着嘴唇望着殿内。
苏子卿身上的伤太过可怖,海南雁不想让苏衡看见,让海神族的一人带回了正殿, 此刻苏子卿等人在偏殿疗伤。
薛瑶姝不让人待在屋里, 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医官,其他人全部被赶了出去。
天愈加的冷了,天空开始飘落雪花,苏衡站在正殿门口,歪头看向偏殿, 眉头紧拧, 有些心神不宁。
他吩咐身边的同族人,指着倔强站在雪中的贡宁匪道:“小风, 去, 过去将他带进殿中暖暖身子, 站在外面能有什么用。”
苏风无声叹息一口, 方才才去劝过一回, 这人死守在外面, 怎么也不肯进来, 活像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今年的京师要比往年冷, 苏风穿着棉衣也冷的不行,实在是想不通这人浑身湿透,还站在风雪中冷不冷?
他在心里泛着嘀咕, 走到了贡宁匪身旁, 正欲开口, 海南雁出来了。
海南雁看了一眼贡宁匪,面色不虞道:“不换衣裳站在这里作甚?是想着二人比比谁更惨!简直胡闹!滚进去将衣裳换了,不准再出来站着!”
贡宁匪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湿漉漉的回了他在宫里值夜时休息的屋中。
雪花由小变大,簌簌的落在殿门口等着的苏衡肩上。
海南雁走过去,眉头微皱,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了苏衡身上,不满道:“外头雪下的这般大,怎滴不进去?”
苏衡跟着他回了殿里,里面燃着地龙,热气争先恐后的包裹住他们,身上的寒气逐渐的少了。
他摇了摇头道:“我在殿里放心不下,也不知道子卿的伤怎么样了。”
海南雁伺候他脱下衣服,道:“无碍的,有薛姑娘在不必担心,倒是你,从昨夜开始就没怎么歇息,要不要先去歇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