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情在他的声音中回神,刚要摇头,此刻安佑所在寝室的门突然开了。
安佑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语气带着很软的责备:“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东西多,耽搁了。”秦煊答话。
安佑的目光却转向了秦煊身边的段情。
“你和他一起的吗?”安佑突然就清醒了,嘴角挂上习惯性的笑。
段情见到安佑,表情有点局促,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嗯,路上遇到了。”
接着,他回安佑以笑:“那我先走了,抱歉打扰到你午休。”
“没关系。”安佑扒拉了几下在床上睡乱的头发,笑容灿烂。
这份灿烂一直保留到段情离开,秦煊进屋关上门的那一刻。
秦煊把手中东西一件件放下,猝不及防对上安佑写满不高兴的小脸时,举动突然一滞。
安佑:“你叫他名字?”
秦煊走后安佑一直没能睡熟,听见门外的动静他立刻起来了,没想到秦煊不是一个人去的超市,而陪他的人偏偏是段情。
“他要求。”秦煊道。
“哦。”安佑走到床边躺下,听不出情绪地缓缓开口,“他要求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要求你什么你也做什么,那你到底是谁的狗啊。”
秦煊知道安佑生气了。
他从袋子里取出蛋糕盒:“少爷打算先睡觉,还是先吃蛋糕?”
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安佑都懒得理会。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白花花的墙面,说话的语气带着惆怅,有种情绪骤然被抽空的感觉:“我这样是不是太丑陋了,为了一条狗发火,像个争风吃醋的疯子。”
秦煊静静看向安佑:“如果少爷不允许,我对他的称呼仍旧是少将军。”
安佑嗤笑,他翻了个身背对秦煊:“你放心吧,要是你哪天想走,我不会阻拦你的。”
秦煊的面色因对方的话沉下去,眼底有乌云,以至于他抬手揉了揉了太阳穴,试图驱散这份不悦。
而后他放下了蛋糕,坐在床边凝视安佑的背影。
“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秦煊声音低沉,“面对肖笙你需要礼让三分,面对地位在我之上的人我亦束手无策。”
“不懂反抗你就一辈子被人压着。”安佑扭头瞪着秦煊,“出了集中营便是帝国,帝国权力至上。你一个D级alpha,除了在家里豪横,在外永远被人踩在脚底。愚蠢的狗,只知道惹我生气!”
“我该避开他。”秦煊道,“但我不该避开他。”
他没头没脑没逻辑的话,让安佑恼火地想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上。
好在秦煊继续开口,阻拦了安佑的举动。
“等我们走出集中营,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秦煊语气严肃,“你不喜欢安家,我带你离开帝国。”
“离开帝国能去哪儿?”
“你见过隔壁的王国吗?”秦煊专注看着安佑,“那里没有满园的玫瑰,但是有看不到头的宫殿,宫殿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你喜欢被人陪伴,王国不会让你孤独。”
安佑扯了扯嘴角,讽刺道:“开什么玩笑,你想被他们的大炮炸成肉泥吗?我才不会一个人离开这里。”
他母亲的境况水深火热,如果安佑不留在安家,母亲连人质的价值都被剥夺,那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安佑想都不敢想。
“我没想过跟你的未来,你服侍我这么久应该了解我。”安佑如实道,“我只喜欢享受当下的快乐,如果你不能让我欢愉,我会一脚把你踢开。”
秦煊闻言,眸中乌云一点点聚集,整个人在安佑看不见的地方爬满阴翳。
他低沉的嗓音在室内缓缓响起:“如果我活着走出集中营,少爷,这一切都由不得你。”
安佑表情变得古怪,因为秦煊古怪的话。
他拉起被子,一把盖住自己的头,把秦煊这个头脑不清的蠢货隔绝在外。
“有病。”安佑丢给他两个字。
秦煊的嘴角却浮现笑意。
*
为了完成安佑的心愿,秦煊请了几次假,把安佑送到教室后,便去跟踪那些逃课的alpha。
半个月后,秦煊送上了第一个alpha的人头。
安佑很高兴,扑到他怀里奖励他一个大大吻,甚至原谅了近日来段情和秦煊越走越近的事实。
又过了半个月,秦煊如约亲手埋葬了第二个B级alpha。
加上章林,至此,安夫人背后势力的子嗣全军覆没。
那日凌晨三点,明月高悬。
安佑给秦煊打开房门时,秦煊身上的血与泥泞的腥味交织,很不好闻。
安佑却没像以往那般嫌弃。
他拉着秦煊去浴室,秦煊打开花洒,安佑脱了衣服,从身后抱住秦煊的腰。
秦煊身躯一滞,他转头看向安佑,水淋了满脸,眼睛显得愈发深邃。
“少爷不去睡觉吗?”
“我在等你一起。”水打湿了安佑纤长浓密的眼睫,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失,“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煊没说话,他抬手覆上安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一番后,转身将安佑打横抱起。
他带着安佑走入浴缸,安佑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描摹着对秦煊胸前一掌宽的疤。
“怎么弄的?看起来很深。”安佑开口,温热的气息吐在秦煊的肌肤上,“鞭伤都没印子了,它却一直在。”
“被人暗杀。”秦煊手掌落在安佑纤细的腰身上,此刻他能清楚地看见安佑的曲线。偏瘦,但是肤色雪白,模样精致,漂亮得让人能把他微不足道的缺陷忽视。
包括他暴躁的脾气和捉摸不定的性情。
安佑来了兴趣:“为什么有人要暗杀你?你只是个低劣的贵族。家族纷争?你父亲不止生了你一个?”
“三个,其中一个因为算计我被我杀了。还有一个活着,但我不会让他活太久。”
安佑面色僵了下。
不是因为秦煊的言语,而是因为秦煊的眼神。
“你看起来像恶鬼,眼里全是血丝与杀意。”安佑蹙紧眉头,“凶巴巴的,”
秦煊深吸了口气,又将之缓缓吐出。
“太累了。”秦煊闭上双眼,藏住眼底翻涌的负面情绪,“洗完澡去休息。”
“休息?”安佑抬手抹去脸上溅到的水珠,眨了眨眼睛,“狗,难道我这样躺在你怀里,你都不想对我做点别的?”
秦煊仰头靠在浴缸边缘,肌肉放松下去,抱着安佑腰身的胳膊收紧了,可吐出的话语却没有和举动一样诚实:“不那么想。”
安佑突然坐直身躯,掐住他的双颊肉:“狗,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Alpha在否认他的魅力,这让他没法接受。
秦煊任他掐着没动,唇角笑意一点点漾开。
“我担心他们的死可能带来的后果。”秦煊道,“如果安夫人找你麻烦,该怎么解释?”
安佑缓缓垂下眼帘,思索一番道:“集中营天天有人死,她凭什么怀疑我。”
秦煊叹了口气。
“安夫人势力被削减,父亲也会很高兴。”安佑笑道,“父亲势力提升,安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她杀不了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愿如此。”
安佑闻言,怔怔看了秦煊疲惫的面庞半晌,缓缓垂下眼帘。
而后从秦煊身上爬起身,连身上水渍都不擦,径直走到床边,往被窝深处钻进去。
行为莫名其妙。
秦煊注意到omega的行为,立刻结束洗浴,跟着他过去。
“为什么心情不好?”秦煊似乎已经很了解安佑,哪怕对方一句生气的话都没说。
他从被窝把眉眼耷拉下去的安佑抱出来,“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安佑仰头看着天花板,“你也别问,我现在不想说话。”
“服侍你的下人是不是都很头疼?”秦煊嘴角溢出一丝很淡的笑,“你生气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安佑白了眼秦煊,“哼。”
秦煊收紧拥着他的臂弯,安抚:“别焦虑,我会保护好你。”
但在集中营,拳头能保护的,从来只是没有软肋的人。
安佑不一样。
他有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母亲和私生子这两件事,但凡暴露一个,即使有枪,都不能保他毫发无伤。
*
第二天安佑去A级班上课,段情不在。
如果安佑没猜错,他应该去上了D级班的军事课,和秦煊坐在一起。
但因昨晚没睡好,安佑很累,没空打电话给秦煊跟他计较。他放下书包,刚想趴着睡会儿,突然被人搂住腰身,强行从座位上抱入怀中。
“别急着挣扎,我有事情与你商量。”声音来自多日不曾露面的肖笙。
他胳膊死死箍住安佑的身躯,桃花眼里的玩味浓烈。
“放开我!”安佑的反抗没有停下,他抬起的腿无意中踢翻了椅子,以至于班级数个alpha的视线被他们的情况吸引。
包括柏泽。
第48章 不过是取悦我的一种方式
“你不介意我把你和安夫人相处的细节说出去,就继续反抗。”肖笙抬手抚上安佑白皙的面容,看着那双在震惊中突然冷静下来的漆黑的大眼睛,肖笙勾唇,“宝贝儿,聊天的地点你来挑。你不怕被人听见,在教学大殿我当然也无所谓。”
“什么细节?”安佑尚能稳住声音,他猜测约莫是之前跟安夫人见面的事被肖笙撞见一二,所以稍微冷静了些,“谁和自己的母亲没有点矛盾,少公爵没必要小题大做。”
“看起来不像是吵架那么简单。”许是安佑的脸实在柔软,肖笙摸不够,玩似的捏了几下,“你不想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安佑打开他的手:“你看见了什么?”
“我啊……”肖笙凑近安佑的耳朵,气息吐露在他的耳畔,如蛆虫般湿淋淋地蠕动于安佑的皮肉,“看到她的指甲划破你的腺体,看到你蹲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给她擦手,看到了一个继母对奴仆儿子的虐待。”
“奴仆儿子”四个字如晴天霹雳,瞬间击在安佑身上,以至于他的身躯在肖笙的怀中即刻紧绷,连唇瓣也发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肖笙,举动僵硬:“你在……胡说什么……”
“别惊讶,虽然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大吃一惊。”肖笙看着安佑这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笑出声,“我消失这段时间,你就不好奇我的动向吗?不过宝贝儿,你越无视我,我想到你为了守住秘密,不得不跪在我腿边服侍我的模样,就越兴奋。”
安佑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他试图放轻呼吸,可是他此刻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放在众人视线焦点中的不堪,让他没法控制自己胸膛起伏的弧度。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肖笙握住他冰凉的手,压低了声音,语气不紧不慢,“那天安夫人来看你,而我恰好因肖歌的事情去了一趟人事处。回来的时候先看到安夫人离开,然后你紧随其后。你后脖颈的血流到了脖子前,却没被人放在心上。”
“啧,多可怜。”肖笙轻轻点了点安佑已经痊愈的腺体,“连我都舍不得咬的地方,她的指甲居然就这么插进去了。”
肖笙嘴上说着心疼,面庞的笑容却越来越放肆:“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太幸运了,肖歌被驱逐出营,意味着他失去继承家业的资格。而我心心念念的小宠物,有个不得了的秘密被我无意撞见。”
“你偷听我说话?”
“我拿到了监控。”肖笙开口,“你和安夫人伪装的很好,表面没出什么问题,但好像没注意到,候客室除了监控,还有窃听器?”
安佑骤然抓住肖笙的衣领,眸色猩红,拼命压制音量:“有多少人看了监控?”
肖笙没有回答安佑的话,盯着安佑发出警告:“你觉得你现在有对我失礼的资格?”
安佑保持姿势没动,手甚至越收越紧,紧到骨节泛白,紧到手背青筋暴起。
肖笙因此无声提醒:“奴仆的儿子,侯爵的私生子。”
他只摆了口型,但安佑读懂了他的唇语。
“到底,有哪些人知道这些事?”安佑缓缓松开肖笙,强作冷静,“你告诉我。”
“这是求人的态度?”肖笙把安佑从自己腿上推下去,面色阴冷。
安佑没防备,从他身上跌落在地,险些撞到后脑勺。
巨大的声响第二次引起周围人的旁观,可安佑顾不上这些,他爬起身蹲在肖笙面前,攥住他的裤腿,调整言语:“我求你告诉我。”
“我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肖笙仍旧不回答,眸中只有赏玩的意味,他捏住安佑的下巴,“帝王的妃子娈宠,KTV陪酒的公主,酒吧送水的小姐,她们画着无比浓的妆,穿的再少也不及你夺目。你母亲长得该有多耀眼,才生的出这么出色的脸。”
“你想要什么?”安佑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肖笙说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他的脑袋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痛得他想撕扯开肖笙的皮肉发泄。
可是他不能。
在此时,一只手伸到安佑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柏泽看起来依旧虚弱,可镜片下的目光有着与他体质不符的凌冽。
“你与他同为贵族。”柏泽将安佑拉到自己身后,对肖笙说话的态度并不客气,“为什么这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