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神色淡淡道:“不用,我的身体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
徐大姐被噎了一下,瞧瞧左右无人开口,只好低头讷讷不言。
“我年纪大了,也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要想收我我也不在乎。”说到这里,徐老徒然声色俱厉道,“就怕阎王还没想让我死,有人就想代替阎王盼我死!”
这话说的诛心啊!
众人皆一惊,有人反应极快地看向徐子君,见她神色慌张地握紧手中的木偶娃娃,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心里骇然。
徐老二连忙道:“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您的儿女,大家都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徐子君!”徐老犀利的目光直戳人心,他厉声道,“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徐子君脸色一白,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面色恢复正常。
其他人全都顺着徐老的目光看向徐子君,神色震惊。
徐家最小的女儿徐子君,是上京知名的世家名媛,知书达礼,气质脱俗,最是温柔不过,从小到大的个人履历都是各家千金学习的行为典范。
这样的人,能去害自己的父亲吗?
徐老二忍不住道:“爸……您是不是搞错了啊?小妹她怎么可能去害您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什么不可能的?
景澄看了一眼徐子君的面相,天庭饱满,凤眼狭长,本该贵不可言,偏生鼻细唇薄人中短,轮飞廓反,悲观厌世,却又心高气傲,只能将心事压抑在心中,久而久之,自然容易出问题。
徐子君环视了一圈,突然轻笑一声,容颜如娇花盛放,美不胜收。
可惜在场的除了她的家人就只剩下景澄这个不解风情的小道士,无人欣赏她的美。
熟料下一秒,她就脸色一沉,冷冷一笑。
“因为我恨你!”徐子君神色冰冷道,“我恨你刚愎自用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恨你肆意插足管束我的人生,我的梦想被你毁了,我的爱人离我远去,我的存在只是你手中的用来维护你面子的工具!”
徐老惊怒道:“你——”
“而他们!”徐子君伸手指向徐家的其他人,冷笑道,“则是一个个没有思想的,被困在徐家的牢笼里,被你定下的规矩所束缚的,全都是对你乞尾摇怜的狗!!”
徐家众“狗”:“……”
“你妄自尊大,你觉得你无所不能!你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控制在你的手里!”
“我们所有人的婚姻都被你随意操控,你眼中的般配就是大哥和大嫂分居十年!大姐夫整天在外胡天酒地养了一群小三小四,大姐回娘家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对。”徐子君嗤笑道,“我们的娘死了快20年了,哪还有人为她讨回公道?”
徐家老大和徐大姐都面色难看起来。
“四哥被你教育成一个不学无术只会玩小男孩儿的蠢货,你居然还想让他和秦家大小姐联姻?哈哈哈!”
徐老四脸色一变,连忙去看徐老的表情,解释道:“爸!你别听她瞎说!没有的事!”
徐老无暇顾及他,气的浑身发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子君眼睛通红,她指着一个年轻男人,蔑笑道:“这个畜生从早上吃饭的时候就盯着客人看得眼珠不转,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爸你可得看好你身边这个小朋友,别人家好容易来咱家一趟,晚上就失踪了。”
景“小朋友”:“…………”
来之前他虽然有预感这家人可能会很混乱,没想到却混乱成这种地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景澄忍不住转头观察那个徐老四的面相,果然见他鱼尾开花,奸门乱纹交叉,生性好色易惹是非,上三白眼,为人阴险且婚姻容易出轨,对人不讲情义,眼圈黑重,明显是肾虚……咦?居然13岁就开始犯桃花还破了身,果真是畜生啊!
“但这些都不是你要弑父的理由!”
徐老忍无可忍地开口了,他言辞狠辣地一语中的,“在我看来,你才是那个畜生!”
“你真可悲!”徐子君摇摇头,叹息道,“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败,还活在大家给你编织的美梦里。”
“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具体生辰八字是大哥告诉我的。”
“大姐偷偷藏了你的一件旧衣,那上面沾了你的头发。”
“二哥和四哥早就知道你偷偷立了遗嘱,买通了你的律师……”
徐老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你,你们——”
大厅里被徐子君指出的人纷纷低下头,尴尬的空气在大厅内无边蔓延。
徐子君笑了一下,“你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畜生?”
徐老沉默,一脸衰败之色,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大厅里安静的可怕,几乎呼吸可闻。
这时,一道清凉的略带好奇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这片寂静。
“术法道攻,乃是窃运天机,为天所恶,习者有碍。凡修习《鲁班书》者,必中‘缺一门’,鳏寡孤独残非是其一不可,我有点好奇,你失去了什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众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景澄牵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神色复杂。
他们仿佛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早上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中的人。
那个神色坦然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搅得他们全家不得安宁,现在依然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仿佛外界所有的风雨都压不垮他,就像一颗孤独而笔直的树。
如果这个人没出现的话……徐老大心想,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瞒的了,听到景澄的疑问,徐子君脸色淡漠地回答:“眼睛,我失去了一只眼睛。”
景澄惊讶地看着她:“我看你的眼睛炯炯有神,不像是瞎了一只眼的人啊?”
徐子君:“……因为我戴了美瞳。”
美瞳是什么?
景澄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词,他怕显得自己无知,就没问,反而扭头对徐老说:“老先生,你看看你当爹的多失败,你的女儿为了咒你都瞎了一只眼睛,你是不是该检讨检讨自己?”
闻言,徐家五个兄弟姐妹全都瞪大双眼看向他,这小子疯了吧?
徐老面上挣扎许久,他的目光对着自己的众多儿女,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不敢和他对上,或是瑟缩,或是嫉恨,没有他印象中的孺慕和崇拜。
他原来一直都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
他真的是一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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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的错!!!时间预估错误,我高估了我的手速_(:з」∠)_
修改了,徐家的事我居然拖到现在还没完,我太墨迹了,检讨自己。
第21章 (补充)
检讨是不可能检讨的,徐老都这么大岁数了,让他在一群小辈面前检讨自己——用徐子君的话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
事情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对还是谁错了。
徐老作为徐家的掌权人,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严厉管教,这点无可指摘。
然而他却做错了一点,就是他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从来没有考虑过子女的感受,他的想法就是“我给你,你必须要接着”,“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这么做”,“你要做这个?不行,你得听我的”。
说白了,就是那万变不离其宗的——我是为了你好。
可是这样的“好”真的是别人想要的吗?
徐家子女在徐老的长期的铁血高压教育下,只能不孚众望的“变态”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事后,徐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思考,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
在这之前,徐老二怕他想不开,还想劝说他,熟料徐老却淡淡道:“我要是真死了,你们不就解放了?”
徐老二噎住了。
徐子君在一旁抱胸嗤笑道:“惺惺作态。”
徐老看了她一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反驳我?”
你说我自以为是,给你的安排是困住你的枷锁,但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反抗呢?
徐子君怔了怔,她脑海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反抗的念头。
徐老等不到回答,也不在意,他转身对景澄抱歉地笑笑:“家门不幸,让景师看笑话了。”
景澄摇摇头,诚恳道:“这种事我见的多了,已经不觉得好笑了。”百年前的家族斗争可比这狠多了,不说那些军阀之间相互倾轧,就连平民老百姓家里都是满地鸡毛,更何况他自己就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当初要不是前家主极力保他,他现在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搞不好都没有下辈子。
徐老:“……”
徐老捂住胸口,差点没喘过气儿来,我不过嘴里说说,你居然还真当笑话看了?
大师其实哪里都好,就是这喜欢当面不给人留情面的这点让人无力吐槽。
说好听点叫“为人实诚”,说难听点就是“情商低”。
不过大师年龄还小,这些都可以教育。
徐老条件反射想摆出长辈的谱,但他一想到自己教育了这么多年的成果却是养出来一群白眼狼,他就气散了。
人家大师是高人,有点小毛病也是正常的,毕竟人无完人。
说到高人,徐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景师之前说我家里的风水有大问题,是什么问题?”
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
景澄原本之前被徐老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尤其是刚才还得知徐老四对他图谋不轨,心里更是怄得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大师的风度还是要有的,当然这是看在徐老这么惨的份上。
于是景澄面不改色道:“是整体建筑,你确定要改吗?”
徐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说吧。”
“孤峰煞。”景澄侃侃而言,“我来的时候发现您家周围的几栋别墅都是2层高,只有您家是3层,而且这三层楼您还建得格外高,这是其一。”
“这个小区的风水很好,山环水抱,从远处看山势曲折盘旋,犹如卧龙,前有湖水如明镜,被卧龙环抱在内,而水代表财,卧龙守财而不露,说明这小区里住得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徐老和景澄说话的时候,徐家其他人也悄悄听着,他们原以为景澄只是来家里做客的小孩儿,却没想到人家还真是徐老口中的大师,难免内心复杂。
听到景澄说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徐老四小声冷哼道:“这不是废话么?没有钱谁能住在这里?”
景澄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徐老四:“……”卧槽?离这么远,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都能听见,果然是妖怪吧。
然而景澄并没把他放在眼里,扭头继续道:“恕我直言,您家的住宅是这个小区里最不靠谱的住宅了。”
“怎么说?”
“您家的房子正好位于山与水的交界处,也就是通风口。无山依靠,无水环绕,风来散去,漂如浮萍,即便有万贯家财,最终也会千金散尽……”
徐老二站得近,闻言大惊失色道:“什么意思?千金散尽??难道我们家所有人都会变成穷光蛋???”
这想法也太悲观了点。景澄看了他一眼道:“那倒不至于,徐老爷子近些年一直在做慈善,这种散财乃是修功德,其实也是好事。”
景澄没说的是,他们风水师说话向来带有夸张成分,毕竟阳宅风水的气场大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不说的夸张点作为震慑,雇主也不信啊。
徐老二却焦虑道:“说到底不还是要先散尽。”
徐家人已经陷入一片愁苦的情绪里,他们家里的人虽然关系不好,但内斗是一回事,要是家产都没了,那他们还斗什么啊?
景澄多人精啊,扫一眼就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他挑了下眉,故意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唉!”徐老二叹了一口气,心说万一不复来了呢?他可不想过穷日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馊主意,“要不把这房子卖了吧,这样就对我们家没影响了吧?”这房子现在少说能卖几千万啊。
徐老大不赞同道:“房子卖了,爸住哪儿?”
徐老二眼珠转了转,小声嘀咕:“爸的房产那么多,去哪儿不是住?总比大家都变成穷光蛋好吧?”
景澄看着这一幕,心说大户人家的人心理素质就是不一般,刚才还鸡飞蛋打你死我活的,现在居然一个个跟没事儿人似的,真教人大开眼界。
这时,徐老突然道:“景师,你还没说这孤峰煞是怎么回事?”
“哦,那我继续说了。”景澄想了想道,“一楼独高人孤傲,是为孤峰煞。风吹头,子孙愁,也就说您家这通风口的位置和高于别人家的建筑,既不旺丁,也不旺财,总体是是衰败之相。”
说到这里,景澄顿了一下才道出结论:“孤立无援,子孙不孝。”
徐家子孙:“…………”
徐家每个人都面色尴尬,心说大师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呢,是不是已经忘记他们还在这里?
徐大姐讷讷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我老公那天从这里回家时穿错衣服了,我也不是故意要留爸的衣服的,我哪知道小妹要爸的衣服是做这种事?”
徐老大也道:“我没想到小妹问我爸的生辰八字是为了干坏事,早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