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卿看着这只冷白纤细的脚踝,低着头,小心翼翼用沾着碘酒的棉签给伤口消毒,余光瞥了眼蹲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冬灼:“老师,你是不是又想到离开的三只雪狼难受了?”
苏隽鸣沉默须臾,最后只能化为叹息。
这三只雪狼是在他手上没的,照顾好仅剩的雪狼也是他父亲离世前对他的叮嘱,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猎人的踪迹还有保护区里边是否真的安全都还是他内心里说不出的隐患。
“老师,对不起。”许澜卿放轻手上的动作,语气里尽是自责:“是我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我知道老师你心里很难过,你没有严厉的批评我却让自己憋在心里难受。可难受的话你的身体会很遭罪,我……我们都不能没有老师你的。”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许澜卿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瞥了眼一直瞪着他的冬灼:“它怎么会在老师你这里?大晚上它溜出来了?你要让它跟你一块睡吗?”
苏隽鸣听出学生语气里的疑惑与担忧:“没有,它估计是想要溜进来看电视,不过也正好它进来了,不然我刚才——”
“没有它我也会来看你的。”许澜卿稍微站起身,换了新的棉签,手托住苏隽鸣的下巴给他脸颊消毒:“我不会让老师你出事。”
苏隽鸣再次躲开了。
许澜卿拿着棉签的手僵住,他看着苏隽鸣,迟疑:“老师……”
苏隽鸣拿过他手里的棉签:“我自己来吧。”
“嗷!!!”
许澜卿话音刚落听到旁边的冬灼凶神恶煞的冲他吼了一句,后背一紧,垂眸盯着这小家伙。
苏隽鸣刚缓过劲来,没有太多力气批评,但他又担心冬灼咬许澜卿,便朝着冬灼伸出手:“乖,不要那么凶,到我这里,我抱你。”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冬灼原本凶神恶煞的眼神瞬间化了,蹭的一亮,然后跳到沙发上把下巴放到苏隽鸣掌心里,眯着眼舒服的蹭蹭,两只黑色小耳朵愉快抖着。
随后懒懒的别过脸,看向许澜卿,仿佛是得意的挑衅。
许澜卿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随后垂下眸轻声道:“老师,一会我让江宇过来给您看一下,然后我把冬灼送回去。”
冬灼摇得欢快的尾巴‘啪’的一下砸在沙发上,浑圆的晶蓝色双眸盯着许澜卿,多了几分警惕。
“这么晚不用让江宇跑一趟了,吃了药我现在也没什么不舒服。”苏隽鸣用手轻轻抚着冬灼生气的尾巴:“你先回去吧。”
许澜卿皱眉:“老师,我先帮你处理好伤口吧。”
他看着白皙的面容上这道有些刺眼的划痕,仿佛是自己珍藏绝美珍宝上多了一道磨损,不由得蹙眉。
“主人,他坏坏,老是盯着你看还摸你!冬灼真的生气了!他不能这样的!”
许澜卿径直撞入了一双深沉的双眸中。
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深沉,眼睛的主人宛若慌乱的小鹿,忙里忙急的掩下异样。
“老师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许澜卿几乎是屏住呼吸转移开的目光:“脸上的伤口结痂了,应该也不会留疤。”
愈合的速度太快了。
看来……
苏隽鸣感受着掌心下这个圆滚滚的脑袋胡乱蹭着,不动声色的将学生的神情变化映入眸底:“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早你跟梁诺还得出去不是吗?”
而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许澜卿的手臂,就是之前被冬灼咬伤的那只手:“对了澜卿,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刚才竟然能抱起他?
之前是被冬灼咬掉了一块肉的,伤口蛮深是好了吗?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许澜卿或许是没想到老师会那么问,表情有那么瞬间的僵住,很快他便掩下眸底的异样:“谢谢老师关心,还没完全好。”
他去拿扫把将地面的玻璃碎片扫干净。
苏隽鸣压下心头想不通逻辑的猜测:“手还是要多休息。”
“那要我带冬灼走吗?我担心他妨碍你休息。”许澜卿把垃圾袋打包,拿在手边准备带走。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隽鸣见腿上的冬灼又有了要发怒的迹象,掌心摁住这颗小脑袋让它别乱动:“没事,让它留下来吧。”
许澜卿蹙眉:“可是它毕竟是狼,万一伤——”
“我始终相信万物皆有灵,狼也不例外,它们是聪明的。”苏隽鸣对上许澜卿的欲言又止:“一顿饱与顿顿饱它们还是能够分辨的。”
说着将手放到冬灼面前。
许澜卿盯着那只青葱如玉的手,瞬间紧张,甚至是莫名的兴奋,可却只看见冬灼把小脑袋直接放到苏隽鸣的掌心里,歪着脑袋,就跟着小萨摩耶似的。
接着就见它伸出舌头舔舐着老师的指尖。
冬灼舔舐的过程中,那双透亮如琉璃珠子那般的晶蓝色眸子,微抬下巴漫不经心看向许澜卿,宛若是在看什么尘埃蝼蚁与垃圾。
这种超越种族的叫嚣无声蔓延着。
“对吧澜卿。”苏隽鸣说着,将自己的手收回。
冬灼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歪着脑袋满脸无辜,可爱又优雅。而后又跳下苏隽鸣的脚边,帮他舔着刚才受伤的位置。
许澜卿下颚线绷紧,沉默须臾回答:“那我先回去了,老师你有事就叫我。”
“嗯。”
许澜卿拿着垃圾袋转过身离开,今晚还是有意外收获的,而后看了眼窗台,发现刚才他放的大樱桃不在了,心情稍微有点被安慰到,看来是老师吃了,这才离开房间。
然而就在他关上房间门要走时,不经意间瞥见消防栓后边好像有个什么,走前去弯下腰捡起。
头顶的白炽灯亮堂,手里的赫然是被摔了个坑的大樱桃,沾了灰已经脏了。
许澜卿面无表情将大樱桃猝然握紧。
第13章 奶狼13
意外的,他并没有因为昨晚突发的心脏疼而一夜难眠,反倒是睡得很香。
就是起来的时候是被冬灼给拱醒的。
“嗷——”
深色的被褥边缘两只黑色的小耳朵先冒了出来,紧接着便看见毛绒绒的雪白毛发,兴许是在里头给被子压着动不了爪子开始扒拉,好不容易脑袋从里被子里钻出来,结果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微哑的呢喃。
有点好听。
冬灼抖动着的耳朵戛然而止,它悄咪咪转过头,发现苏隽鸣被它吵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有它暖被窝的原因,这男人冷白的面容泛着不自然的绯红,脸颊上的小伤也有些许红,此时正侧着身,用那双睡意惺忪略有些湿润的眸子看着它,然后朝它伸出手。
这男人微乱的发丝垂落洁白枕头,在深色的床被映衬下,因笑意微弯的眸子,没有戴眼镜的模样少了清冷,透出温柔的慵懒。
“冬灼。”
这一声叫唤,与微凉的手抚上脑袋,直接让冬灼抖了个激灵。
落地窗外正飘着小雪,它看着苏隽鸣背对窗而躺,窗外的小雪纷飞仿佛成了他的背影,明明它的眼里只有黑白,可他却成为眼里最亮的那抹色。
随即它就被苏隽鸣抱入怀中,这男人身体好热。
“乖乖,你吵醒我了。”
苏隽鸣侧躺着把冬灼抱入怀里,语气慵懒,没有任何责备,说完后又倦怠的闭上眼。或许是冬灼实在是太暖和,他的身体也处于疲惫状态,抱着又睡了过去。
冬灼乖乖的窝在怀里,就这样抬着小脑袋凝视着他,一声也没有吭,生怕吵醒了他。但任然抱着侥幸心理,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脸颊上已经结痂的疤。
舔一舔就好了,还会一样那么漂亮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老师,您醒了吗”
苏隽鸣睡眠很浅,听到敲门声他就醒了,只是感觉身体软软的,很懒,不过他还是睁开了眼,撑起身应了句:“嗯,醒了。”
“嗷嗷嗷~~”冬灼见他醒了这才敢开始蹦跶,四个小爪子在被子上踩得可欢了,转着圈圈想吸引苏隽鸣的注意。
苏隽鸣见它圆滚滚的小屁股摇得那么欢,唇角微陷,抬手拍了拍:“怎么跟只狗狗一样,你可是狼。”
在他起身坐在床边时,外头的门正好推开。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危险,通常他在的房间都不会锁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许澜卿手里拿着要给老师的早餐,推开门就看见老师坐在床边,只见他脸上挂着莞尔温柔的笑,正在跟冬灼玩,这个画面看起来很美好。
只可惜,对他不会这样。
“老师,有哪里不舒服吗?”许澜卿放下早餐走到老师跟前。
苏隽鸣正想着回答没有,额头就被一只手覆盖而上。
冬灼原本趴在苏隽鸣腿上,在许澜卿靠近的瞬间眼神顷刻间变了,晶蓝色眸子染上暴戾:“嗷!!!”知道苏隽鸣不喜欢它咬人,还是克制着自己。
“老师你在发烧。”许澜卿感觉到掌心微烫的温度不由得蹙眉,瞥了眼又对他龇牙咧嘴的冬灼:“我担心昨晚冬灼给你喂了血引起感染,一会还是让江宇给您抽个血化验。”
苏隽鸣对自己发烧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他应了声,捞起又要开始发脾气的冬灼走向浴室。
“昨晚我跟顾医生说了您的情况,他说今天过来。”许澜卿收回手。
苏隽鸣脚步一顿,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不悦,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下巴被冬灼舔了舔,兴许是此刻的柔软稍微中和了他的不悦。
“嗯,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他应了声便走进浴室。
顾医生是他的私人医生,是他爷爷的人。他爷爷本就反对他从事野生保护,加上身体不能奔波,已经对他言令禁止如果再出事不会再让他离开家半步。
虽然知道学生可能是担心他,但这么说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不再允许他留在西北。
可是他必须要留下,不论如何。
此时洗手间里传出几声轻咳。
坐在马桶上的冬灼一动不动的盯着站在洗手台前的男人,生怕错失任何一个瞬间。
苏隽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还真的是发烧了。然后他看着自己脸上昨天被玻璃划到的位置,竟然已经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恍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低头去查看自己的脚踝,脚踝位置昨天被玻璃划到的位置也只剩下一道很浅的痕迹。
这是……
苏隽鸣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弯下腰用冷水洗了把脸,想着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只是这水有点太冷,冷得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然后抬起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被划伤的那个位置是真的只剩下淡淡的粉色肉痕,就是几乎要痊愈的那种。
或许是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大脑空白了须臾。
“嗷嗷?”
苏隽鸣低头看了眼,见冬灼歪着脑袋担忧的看着自己,轻笑道:“在担心我吗?”
冬灼呆了两秒,耳朵抖动,随后仰头小声叫:“嗷!”
苏隽鸣脑海里浮现了个大胆的猜测,于是他弯下腰,凑近冬灼:“冬灼,我是谁?”
冬灼又像是宕机那般眨了眨眼睛,几秒后奶呼呼回答:“主人。”
耳旁响起的就是一道约莫三四岁奶呼呼小男孩的声音。
苏隽鸣神情一亮,像是化开所有猜测那般,得到了印证,他笑了起来:“你现在能听懂我讲话吗?如果可以,抬起爪子。”
冬灼在马桶上抬起两只前爪,结果马桶盖太滑,没站稳眼见要摔下去,吓得它毛发竖起。
就在这个瞬间,一直微凉的手臂把它抱了起来,接着就被搂入怀中。
还没等冬灼缓过神来它的额头就被苏隽鸣亲了亲,刹那的,如同过电那般,冬灼睁大晶蓝色的双眸,呆呆盯着苏隽鸣。
喔唷?
主人亲宝宝了诶。
“你回应了我对不对?”苏隽鸣用手托起冬灼,在它额前的黑色水滴印记上亲了几口,像是发现什么惊喜:“冬灼,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对不对?”
他原以为冬灼会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他想的太少了,既然他能够在冬灼狼王血的作用下听懂狼语,那冬灼应该也会听得懂他说的内容。
又或许是冬灼年龄还比较小,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听不懂经常蒙。
那是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就能跟他毫无障碍的沟通。
这不由得再让他想起那天被雪埋了将近半小时,腿被参天大树压着,就因为冬灼喂了他喝狼血,这才得以安然无恙,也就是如果那天他没有遇到冬灼,或许他就死了。
还有他昨天受的伤,今天就能愈合吗?尽管这是很轻的伤口,但是一个晚上能让一道被玻璃划伤口子变成只剩下一道浅浅疤痕吗?
他知道变化都是从那天被雪埋着,冬灼喂他喝了血开始,只是他们当时讨论的时候依旧无法证实这个荒唐的猜测。
但冬灼用唾液舔舐他的伤口就能快速愈合的能力,毫无疑问是最有力的证据,狼王的血很有可能如江宇所说,里面存在的类海拉细胞是能够存在人类身体里无限分裂细胞得以永生的秘密,包括这不可思议的愈合能力。
猎人掏空了雪瑞的所有器官跟抽空了它所有的血液,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狼王血液里的秘密,已经在秘密进行着什么,但能就此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