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蛊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它试探性地舔了舔人类的嘴唇,发现上面已不再有死皮了。但是另外有一股温暖的味道。
它玩得不亦乐乎。
以至于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找到开锁钥匙。
“唔…唔……”在未知强烈的刺激,乌黎眉头紧皱。仿佛又再一度地陷入到深深的梦魇中。
“不要!不要碰那……不可以!”他剧烈地喘息,像深海中一尾被攫住喉咙濒死的鱼,在战栗和汗湿中骤然睁开了眼睛。“嗬…嗬。”他有些吃力地起身,手掌摸到床单,发现上方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他梦中流的泪。
啪嗒。
乌黎伸手打开台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当他回头时,看到金蚕蛊已安安静静地趴在另一个枕头角上,睡得正香。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口器边的涎水挂了几滴下来。
乌黎放下水杯,斜靠在床头抚着额头重重吁出一口气。
他又做关于金蚕蛊的梦了。自从与银色卡牌系统交谈起,他就莫名地频繁陷入这些诡谲、邪恶的人外梦境。
暖融融的灯光下,隔着一段距离,他用手掌比划了一下自己手掌与金蚕蛊的大小。蛊虫是很小的,还没他半个巴掌大。
但在梦中,金蚕蛊并不是这么小的一只。
它变得好大。
黑暗中,它打在溶洞中巨大、黑压压的投影,就像密不透风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
随后,张开青獠血盆的口器,将他一口拆吞入腹。
历史上,驭蛊师被蛊虫反噬吃掉的例子不是没有过。毕竟本命蛊以驭蛊师的血肉发肤为食。
但,乌金的吃法并不一样。它将他“吃”掉以后,他还活着。
那恐怖的一幕,纵使从小在蛊堆中长大的乌黎,也不禁有种心有余悸的后怕。
而且这样的梦做多了,甚至让乌黎产生一种分不清现实的模糊感。
他有些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成为变态。
“拜托,下次别再做梦了。”乌黎用力按了下太阳穴躺回床上,关灯的那一瞬,房间再度陷入稠墨的漆黑。他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陡然睁开的那双猩红复眼。
这天晚上,乌金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它想要的平板。
但不知为何,它舔了舔口器,竟仍有种反复品味、意犹未尽之感。
……
第二天,周六。乌黎起得很早。说要带乌金出去玩,他已提前托乌胜元帮忙在网上订了一张梨园戏票。
高三生周日要补课基本一整年都是单休。对乌黎在难得的休息日独自一人要去梨园看戏这件事,乌胜元表示不理解。这个来自苗疆的美人表弟,很多行为都与当代年轻人格格不入。
西街梨园早上八点就开门了。
这年头听戏的多半是老年人,早上六七点就在外头晃荡。乌黎过去的时候,看到好几个老人在路边橡树下象棋。再接下来,检票入场。
负责检票的小姑娘盯着乌黎,再三看了好几眼才确认他是来听曲儿的游客,而非梨园子弟。
“好帅啊……”目送他走进场,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周围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他们目光瞟到乌黎,也难免会多看几眼。
像这样年轻,生气勃勃的美丽青年,无论走到哪儿都回头率十足。何况他还穿着一身苗族传统服饰,额前点缀的水滴形状银饰,衬着那双黑亮深邃的微挑凤眸,格外夺人眼球。
就连这家梨园的老板,梅先生,在看到乌黎的第一眼都忍不住回头问:“这是咱梨园新来的旦角吗?”
“不是。”弟子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说过。”
梅汝钰一脸若有所思。
弟子余光偷偷瞧了眼他,又看了看不远处靓丽的身影,心道自家梅老板已是世间罕有的动人男色,没想到今日这着苗族服饰的青年一来,竟生生将其比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是拍视频,还是哪家网红来炒作了……
弟子视线在场内转了一圈,试图找到摄影机跟拍的踪迹。
如今梨园茶馆已渐渐少有了,退出历史舞台。
西街梨园因为梅先生的赞助经营,倒还能勉强支撑。太阳刚出来,舞台上便吱呀呀地登场好几个角儿,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表演。旁边有工作人员介绍,这门票是半天的,分上午场和下午、夜场。
上午场有川剧变脸,滚灯,水袖,杂技等等,晚上则可以欣赏到木偶戏和手影。
台上角儿唱戏,台下观众喝茶,嗑嗑瓜子,看得不亦乐乎。
虽是周末,但放眼望去,乌黎竟是在场唯一一个年轻人。
这让梅汝钰也有些唏嘘,戏曲终究是落寞了。
他本以为年轻人是闲着没事来打卡拍照的,没想到看那青年坐在那里,全程就一动不动地听得很认真。
难道对方是真心热爱戏曲文化?梅先生暗暗沉思。
事实上,此刻乌黎正在意识里与乌金交谈:“你觉得这家梨园的戏曲怎么样?可还合你口味。”
乌金凝神听了一会,勉勉强强道:“还行吧。”挺催眠的。
说完便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乌黎低头看它,说:“你昨晚没睡觉?”
乌金:“睡了,睡了。”
门票附送一壶茶和一盘瓜果。
乌黎倒了点茶水轻抿一口,随后便将瓜子剥壳,耐心地将瓜子仁喂到它嘴里。
乌金吧唧吧唧嚼了两下,说:“这玩意吃下去火气有点大。”
乌黎用袖子给它擦了擦口器,“那少吃点。”
一上午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中午十一点离场,乌金催着乌黎去买手机。
“你再买几身正常衣服,成天穿着苗疆服饰在外头晃悠,不怕惹人怀疑啊?”
乌黎:“谁会怀疑?”
“一些人。”它说,“有一部分人,他们一直在寻找乌家的驭蛊师。”
乌黎知道它说的是谁了。
他点点头,道:“我先去换钱。”
出门前,他带了两块金砖。
一人一蛊正聊着即将走出梨园时,梅汝钰匆匆追了上来。
“小友,打扰了。”他秀美的唇上扬,笑起来时眉梢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你对梨园文化感兴趣?”
乌黎:“还行。”
观察他一上午,梅汝钰已对这个年轻人心生好感,并有了想结交的想法。像这样抢眼漂亮的游客,若是能拍进宣传视频发到网上……想必也能帮助梨园涨一波粉。
“这个给你。”他递给乌黎三张西街梨园票,微笑道:“免费的,欢迎以后常来玩。”
乌黎接过票,打量了两眼,道了声“谢谢”。
等走出梨园时,他听到乌金说:“人家老板看上你了。”
乌黎满头黑线,“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有瞎说。”乌金瞥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那个人类看你的眼神,感觉都要拉出丝了,就跟那个坐你旁边的邵航同学一样。”
乌黎本打算纠正它这种动不动不正经的观念,转念一想,似笑非笑:“怎么,你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 占有欲
“谁吃醋了!你才吃醋了, 你全家都吃醋了!”
——以上是乌黎想象中虫子炸毛的反应。
但事实上,乌金很淡定。甚至还有精力反过来调戏他,“你知道什么叫吃醋吗?就乱用词。”
乌黎思索片刻, 说:“我知道。吃醋, 是源自占有欲。”
他可以体悟这种感觉。比如,在脑海里想象乌金成为其他驭蛊师的蛊虫。
这种复杂, 心绪翻涌的微妙感, 乌黎认为就是吃醋。
在他心里,乌金已是他的所有物, 不容其他人染指。
……乌黎对乌金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强烈占有欲。
乌金:“你想谈恋爱就去谈恋爱呗,我们只是契约关系,我又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乌黎:“我不想谈恋爱。”
乌金:“不信。”它就没见过哪个正常的年轻人类能忍受情欲诱惑。
就比如乌黎的曾曾爷爷, 一开始看着十分正经, 到后面却也因爱上一个人而变得奇怪,最后完全忽略了它。现今回想起这件事金蚕蛊还觉得咬牙切齿。
乌黎看了它一眼,觉得有些无理,且莫名其妙。
“你看起来很希望我去谈恋爱。”
乌金否认:“没有,才不是。”
“如果有, 那可能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他用指腹揉捏了一下它软绵绵的头, 感觉就像一小面团, QQ弹的, “对现在的我而言, 有你的陪伴就足够。”
陪伴?
乌金微怔。它从来不知道, 人类会是这么容易满足的生物。
深秋的阳光洒在街巷上,暖洋洋的, 很暖和。
乌黎捡起一片落叶, 用袖子擦了擦, 准备一会带回去给它当垫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是在我眼里,从我们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等同于我生命重要的存在。”
乌金听了,微微动容。
但这会它还没有当真。毕竟活了上百岁,从炮火的战争年代过来,它充分见识过人类的谎言和狡猾。
大部分人类,其实只是把蛊虫当成能够实现他们目标的工具。
人是很善变的生物。
连情人间许诺的一生一世都做不得真,何况对一只虫子……
当然这些乌金并没有说出口。
它只是催促着乌黎,“去下一个路口给我买手机。”
乌黎先去了一趟金店。
现在金价来源管控严格,不过由于他从地里挖出来的金子比较古老,看着就像传家宝,店员也没说什么就给他换了。很厚的一沓钱,他提在手里,先去店里买了一台手机。
在选择款式时,乌金毫不犹豫地指挥道:“我要最新款!”
乌黎则是问店员:“哪款手机玩游戏最流畅?”
“这个,您看,玩大型手游都不带卡顿的……”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乌黎分别购买了一台手机和电脑。
乌金显然对此十分满意,时不时爬出来要探头看一眼它的手机。。
乌黎看它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便猜到它肯定想回家玩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他问。
乌金:“没了。”
乌黎又带乌金上街逛了逛。
从梨园出来,穿过一条路便是H市有名的古玩街。
他在路过一个摊位时驻足,买了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罐,打算当作乌金平常的家。
大几万的瓷器,对于这个年轻人眼睛眨也不眨就买下来这回事,摊主自然是欣喜若狂。
乌金:“你都不讲价?当心被宰了。”
乌黎:“给你买的,无妨。”
乌金目光转了转,足下扒拉了两下他的口袋。
乌黎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又去了一趟超市,购买了衣服和两大袋零食。
零食加上饮料的重量足有好几公斤,但他臂力惊人,很轻而易举地就提起来搭乘公车准备回家。
等回到乌家时,乌胜元刚起床,睡眼朦胧地下楼倒水喝。
他一瞅乌黎这超市塑料袋提着的大包小包,说:“你下次要吃什么直接叫阿姨去采购就好了。”
乌黎说:“不是我要吃。”
那是谁吃?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乌胜元视线飘到乌黎微微鼓起在动的口袋,顷刻间头皮发麻。
乌金也有点纳闷,说:“这些是给我买的?”
乌黎:“嗯。你不是总是半夜会饿吗?”
乌金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确实说到做到,对它很好。
周六大半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吃饭时,饭桌上多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俏丽少女。
女孩一直盯着乌黎看,目不转睛。
姜庆云都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子说:“暮暮,吃饭!”
女孩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柯盼夏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有点担心。
乌胜元介绍道:“这是我妹,姜暮暮。”
乌黎颔首,抬眼看向她,说:“你好。”
“你…你好!”
女孩肉眼可见变得欣喜起来。显而易见,她十分喜欢乌黎。
等吃过饭,乌胜元就看到自家妹妹一直追在乌黎身后屁颠屁颠的,像个眼巴巴的跟屁虫。
他扶额,没想到妹妹还是个颜控。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乌黎站在院子的花园中。秋末鲜花已然开始凋零,但在佣人和柯女士的精心打理下,仍满室鲜艳勃勃。有几只蝴蝶蹁跹飞过,停留在他的肩膀、手背上。
他低下头,无意朝蝴蝶轻轻吹了口气。蝴蝶颤动翅膀飞走了。夜色中,他美得像是一阵风,仿佛下一秒就会随蝶离去。
姜暮暮痴痴地看着他。
乌胜元走过来,胳膊碰了碰她肩膀,明知故问:“你看什么呢?”
姜暮暮:“你不觉得乌黎哥哥长得很好看吗?比明星还好看。”
乌胜元:“还行吧。”虽然他也是当初第一眼也是被乌黎惊艳到的人。
姜暮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和乌黎哥哥不是表兄弟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哪里不像了……”乌胜元摸了摸鼻子,不爽道:“我同学都说,我跟他五官还挺相似的。”
“乌黎哥哥简直就是小说里走出的苗疆美人。”姜暮暮托腮,一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