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大大方方地给他,每一次都会灌满,直到他身体再也装不下,满溢出来才罢休。
卫杜鲁能感到自己在变强。
第一天,承受祂灌进来的神力后,他可以轻松举起往日很艰难才能撼动的巨鼎。
第二天,他感到自己力大如牛。
第三天,他已经可以自如地运用神力来生出掌间焰火。
……
神力改造身体的变化,就是如此剧变。
一觉醒来,他从简陋的沙棚中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厚厚的污泥垢,用手搓掉下来一大坨黑乎乎的玩意。卫杜鲁忍着恶心,找到一个绿洲附近的水坑去洗了个澡,洗了整整三四遍,才把身体完全洗干净。
这层泥垢掉了以后,他皮肤变白了。但因为基因底色还是小麦色,只是看起来没之前那么黑罢了。他掐了一把自己扎实遒劲的肉,总感觉和往日不同。
事实的确。
在收拾东西时卫杜鲁手肘无意碰到锋利的箭刃,皮肤却毫发无损。
他疑惑,尝试着拿起箭刃去戳自己的皮肉,然后根本戳不破。
他竟然变得刀枪不入了?
当晚卫杜鲁就忍不住问太阳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成神了吗?”
太阳上下打量他,片刻后道:“这是你成神的第一步。”
“哦。”卫杜鲁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原来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太阳:“成神,最重要的是神格。现在仅仅是打通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的身体练铸成神。”
“神格?”
卫杜鲁问:“那是什么?”
其实非要太阳说,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祂原本并不是神,只是偶尔听到众神有讨论类似的话题而已。
“反正我那里有一个神格,之后给你。”祂言简意赅。
“可是,这种珍贵的东西,你给我不会有影响吗?”卫杜鲁有点担心。
太阳:“我并不是神,不需要神格。”
那祂不是神,为什么会有神格?这个问题卫杜鲁差点就问出来了。
但终归,他没问出口。
卫杜鲁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还是不要追问太多比较好。
现在,他应该是处于一个半人半神的状态。
卫杜鲁低头看了眼鼓起的大肚子。
他已经习以为常。
有种像肚子里踹了个球跑的感觉。其他,之前的炽热燃烧感再没有体会到了。
只是偶尔,卫杜鲁会感到自己肚子里有东西在撞来撞去。
可能是那九个小太阳在互相“玩耍”。
每当这时卫杜鲁就会去喝一大瓶冷水,或是硬嚼冷雪,来浇熄它们的热情。
这也是太阳教给他,能控制小太阳们的方法。
等卫杜鲁回到部落时,天气已经彻底到了寒冬,雪下得极大,几乎没过了膝盖。
北方吹来的寒风呼啸,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
厚厚的积雪彰显了冰雪女神沉寂已久的愤怒。
他牵着骡马,在雪地中艰难行走,留下身后一路一深一浅的脚印。
卫杜鲁身上单薄的兽皮并不足以抵御严寒。
要不是太阳灌输的神力,他可能会被冻伤。
在冬天,阳光成为了格外宝贵的东西。
而卫杜鲁也因为怀着九个太阳,从里到外都发散着暖洋洋的热气。
他完全不觉得冷,呼出白气,脚踏过的地方,雪很快就融化成为了水雾。
那是冰雪对于太阳的敬畏。
想着想着,卫杜鲁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看着部落远方的旷野,和起起伏伏的白茫茫小屋子,心想自己曾经光是在计较仇恨太阳炎热带来的缺陷,而忽略了它的优点。
其实太阳是很伟大的。
祂给予了世界光明和生命。
“诶,那是卫杜鲁哥吗?”远远地,部落里就有人看到了卫杜鲁。
“好像是的,我们过去看看。”
披着厚厚兽皮的少年们三三两两朝他奔了过来。
卫杜鲁看到他们也很惊讶,欣喜地打招呼道:“安迪,夏普,修,你们还记得我吗?”
“当然!”夏普激动道,“您是伟大的英雄,您真的射下了太阳!现在天空只剩下一颗太阳了……”
卫杜鲁闻言有些尴尬。
看来对方以为另外九个太阳消失,是被他给射下来了。
剩下的两名部落少年,安迪和修都热情地簇拥在他左右,帮他拿替东西,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您太厉害了。”
“我们部落里的长老们前些天还在猜测您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您长胖啦!肚子好大。”
“哇,您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夏普看了眼身后骡马驮着的厚重行囊。
卫杜鲁手伸进包袱里,摸出了几颗在之前城市换来的麦芽糖塞到他们手中。
“谢谢你们帮我拿东西。”
“不用谢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修拍拍胸脯。
安迪:“是啊,我们才必须谢谢您。”
卫杜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间,他和这群小孩已经走到了部落村口。
洛斯大陆四季分明,严冬气温足以冻死人。以往部落人们都会在春秋夏时节时捕猎、收集囤积食物以在家过冬。冬天他们往往是不会是出门的。但可能是之前漫长酷暑的缘故,缺少食物,今天冬季大家还是照常出来劳作。
有的在清扫积雪,有的在割野兽尸体,有小孩子们在垫着脚尖去摘树丛附近的榛子果。
不少兽皮打扮正在忙碌的人们探头看到他,旋即露出兴奋的神色,纷纷围了上来。
“噢,我们的英雄,卫杜鲁回来啦!!”不知是哪个大嗓门吼了一句,大半个部落里的人都跑出来,把卫杜鲁围成了一个圈。
好几个汉子不由分说就上前将他举了起来,往空中抛去——
“欢迎我们部落的射日英雄归来!”人们欢笑着,鼓掌,气氛热烈。
而被抛到空中的卫杜鲁心中就发苦了。
天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把太阳射下来啊!
反而是太阳射了他。他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九个太阳的崽。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另类压制收复九阳的方式了。
卫杜鲁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
他无法告诉这些部落人们实情。
对于卫杜鲁归来这件事,整个部落里的人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当晚他们准备篝火晚会,家家户户拿出最丰盛的肉食来感激他的恩泽。
至于他挺着的大肚子,人们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只以为他是在路上吃胖了。
天色渐晚,太阳下山了。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火把,卫杜鲁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她依旧孑然一身,头发散落下来,额前围着一圈象牙饰带。这在部落里是传统的少女打扮。看来在他离开期间,她并没有嫁作他人妇。
对上卫杜鲁的目光,她露出了期待娇羞的表情。
卫杜鲁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但他现在顾不得处理这个“烂摊子”,随手抓住身边一个人的手问:“我父亲、母亲在哪儿?”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用一种很同情的视线看向他说:“很抱歉,杜鲁,他们没能挺过……那一场十阳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
7 牵手离开
7
部落里的人们都称呼之前那场恐怖炎热的劫难为十阳浩劫。
人们在对于那一场十阳悬天, 民不聊生的连昼浩劫逐渐淡忘。他们大多好了伤疤忘了疼。在阳光与和平中失去了对历史的深刻痛感。
或许很多年后,它会成为一段历史。
但此刻,卫杜鲁神情滞然, 无法接受。
他像块木头僵在原地, 过了半晌,嘴唇上下张合:“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在你走后差不多十天?”
那会部落亲友们自身难保。他们只是帮忙把卫杜鲁父母的身体拖到外面烧掉, 将骨灰洒进了森林中。
卫杜鲁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是的, 他家的房子还在。当年因为十个太阳烤灼的高温,部落里的人们被迫举村搬迁到了深山洞穴中, 原先居住地的这些土胚屋舍反而保留了下来。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雪花簌簌地抖落满地。他站住脚,看着这间空荡寂寥的屋舍。
房子很干净。因为部落里的人有帮忙打扫。
卫杜鲁走近几步, 看到家中陈列的摆设——一两个破旧的木盆, 陶碗,烧火坑堆,稻草被褥,挂在墙上的艾草和弓箭……他的眼眶红了。
门外。
少年们把骡马牵到门口,将行李卸下。
“杜鲁哥还会再给我们糖吗?”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长辈叮嘱:“现在先别进去。你杜鲁哥刚知道双亲去世的消息, 得让他一个人缓缓。”
雪越下越大了, 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 在熄灭的月色下看起来像白茫茫的蜡烛。
少年们很自觉地四散开来。部落年长些的妇女阿哥们则开始准备杀鸡切肉准备烹饪款待英雄的餐食。
阿芙拉就是在这时候悄然到来的。
她端了一些麦麸制成的软糕点, 敲门询问他饿不饿。
卫杜鲁说他不饿。
大概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劲, 阿芙拉站在门口, 小心翼翼道:“节哀。”
“嗯,谢谢你。”他起身, 勉强露出点笑容问:“这段时间, 你过得好吗?”
“我阿妈也没了, 剩下我和阿爸,弟弟。我们过得还好。多亏了你射掉另外九个太阳,现在我们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等来年春天,种些麦子和蔬菜,食物也不缺了。”她脸上露出笑容。
“抱歉……我明天有空的时候去看看你阿爸吧。”他像是恢复了许多,用力擦了一把脸,随后走出去把行李拖进来。“你进来坐。”他给阿芙拉泡了一壶热茶。
阿芙拉坐在矮凳上,抱着热乎乎的暖茶,环视着这间屋子,以及他。
他光着脚,正背对着她弯腰在地上收拾行李。他肤色还是一样的黝黑,狭窄的土胚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兽皮勾勒出的臀部身材曲线,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脸红心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趟历险外出回来后,卫杜鲁改变了许多。
不光是外形上的……他身上似乎多了某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你胖了。”
卫杜鲁背脊一僵。
“是的。”他干巴巴道,“路上伙食太好,我吃胖了。”
“外面不缺食物吗?”阿芙拉好奇地问。
卫杜鲁:“不是很缺,外地比较大的城市都有贸易交通。比如海边,有鱼虾。就会有专门的商人将这些海鲜运往内陆贩卖。”
“噢,这样啊。”其实阿芙拉不是很听得懂,她撩了下耳根的碎发,温柔道:“其实胖点也挺好的,冬天就不会怕冷了。”
这几天下雪急骤降温部落里的人们都快冻死了。而她在他的房子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冷意。
周围暖融融的,就像夏天一样,她后背甚至流出了汗。
卫杜鲁刻意避开阿芙拉的目光,将行李包中的一堆吃食、糖果和布料椰子拿出来,低着头递给她说:“这是给你的。”
“这?”阿芙拉一脸惊喜,忍不住摊开布料和吃的反复看了好几次。他肯定花了不少钱。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激动道:“杜鲁,这难道是你送给我的聘礼?”
卫杜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事已至此,只能狠下心来。
“不是。”他有些艰难道:“阿芙拉,我爱上了别人。”
啪嗒。
一个椰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
因为在路途上颠簸暴晒了太久,椰子的外壳已经泛黄腐旧。
卫杜鲁弯腰捡起它。
阿芙拉没有哭。部落里的女人都是非常坚强的。
她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你在路上爱上了别的女人?”
“倒也不是……女人。”卫杜鲁有点尴尬。
“难不成是男人?!”她的嗓音一下尖利了八度。
卫杜鲁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喜欢的压根不是人吧?而是高高悬挂在天边,遥不可及,还曾导致那场生灵涂炭灾难的罪魁祸首——太阳。
阿芙拉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的变化在哪里了。
“你以前说过,你想要一个孩子的。”她哀伤道。
卫杜鲁深吸一口气,说:“人都是会变的。”
他总不能说,自己大着的肚子,里面就揣着九个太阳的孩子吧!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阿芙拉苦笑了一下,“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男人。你以前是我们部落公认最勇猛刚强的男人。”
卫杜鲁再次道:“抱歉,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这点薄礼无法代表我的歉意。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阿芙拉摇了摇头,叹气道:“起码你没有像部落之前其他喜欢男人的那些孬种一样,隐瞒真实的自己去娶妻生子。谢谢你跟我坦白这一切。虽然我暂时还无法理解……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尊重你们。”
卫杜鲁愣了下,旋即点头说:“谢谢你,阿芙拉,祝你幸福。”
他把身上所剩余的财物都给了她。
这时外面有人喊着准备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