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杨姐也没有强求,转身从停在院子门口的汽车后备箱取出了一盒蛋糕,以及一大袋超市购物的食品。她经常回照顾“他”, 每周两次定期帮忙填满“他”家的冰箱。
不然, 以晴一为零的自理能力, 杨姐怀疑“他”会饿死。
晴一目光越过她, 落到外面那辆深红色的汽车上。它并不认识人类汽车的品牌, 但在此之前, 它记得女人的汽车是漆黑的,和夜晚一样的颜色。
“你换车了?”
“是呀, 托你的福。”杨姐笑眯眯地把蛋糕和一瓶果汁放到它面前, 随后提着袋子矮身走近院子内低洼的屋檐。远远地, 她的声音像迷雾一样飘来:“前阵子自媒体的打款收入汇进来了,我想着以后还要天天四处跑业务嘛,就把那辆小破车给换了。”
她之前那辆车是真的破,三天两头抛锚在路上。
晴一:“挺好的。”
“不过,我以后不打算再接活儿了。”
杨姐闻言一愣,连手头上的鸡蛋顾不得放便急急忙忙探出头来:“那你要做什么?”
晴一摸了摸下巴,“我还没想好,可能四处去旅游吧。”
得知这个消息,一整天,杨春芳跟丢了魂似的。
她和晴一相识在几个月前。那时她刚离婚,被前夫坑了几乎净身出户,又被上司炒鱿鱼,正值人生低谷。她清楚记得那天Z城下着磅礴暴雨,天空黑压压的,即使把雨刷器开到最大能见度也几乎为零。这时候车子还坏了。她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坐在车里哭。哭完,她看到对面便利店门口屋檐下蹲着一个蓝头发的少年。
他以舒适的方式舒展着双腿,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的签子。皮肤白皙,眉眼浓,唇又淡,一双深邃碧澈的秀气蓝眸,就像一副画报,漂亮得过于张扬。
杨春芳是做自媒体运营的,只不过不温不火,捧的都是一些公司老擦边被封号的小网红。
就这一眼,她就确信,这个少年有钱途。
雨一直没停。杨春芳在车里观察了他一下午。少年一直坐在便利店门口没动。从他简单凌乱的衣着和年纪来看,她觉得他是一个离家出走的未成年。
等快到晚饭时间了,她就下车,去便利店里买了两盒便当和一瓶牛奶。她把便当和牛奶拿给少年时,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她。“谢谢。”他礼貌地接过食物,但没吃,估计是对陌生人的警惕。
杨春芳在少年身边席地而坐,跟他聊了会。
他的个人情况,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她问他读几年级,他说不知道。
她问他爸妈呢,可以帮忙打电话联系他们,他说自己没有爸妈。
她问他几岁了,他也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独的信息。
他告诉她,自己叫晴一。
一个一听就像假名的名字。
最后,杨春芳问:“你晚上有地方住吗?”
晴一摇了摇头。
杨春芳就在附近给他开了个宾馆。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晴一需要金钱换取生活,她也想赚钱,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这场奇妙的雨中邂逅可以说是杨春芳人生、事业的转折点。
事实上,她的想法没错。这名少年给了她太多的惊喜。
他不仅可以预测天气,还能使雨天瞬间转晴。
就像有着超能力。
一开始,他们是接线下一些祈祷天空放晴的仪式活计。
偶然间杨春芳拍摄他主导天气的相关视频发到网上,一炮而红。
为了保持神秘感而避免被找上麻烦,那些视频中晴一并没有露脸,有时只是出现一下背影,或是后脑勺。
即便如此,他的平台粉丝也在疯涨。
几个月不到,他们就一起赚了数百万。
靠着晴一,杨春芳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这些天她还在摩拳擦掌想把网络事业越做越大,没想到“他”已经不想干了。
不过,以前杨春芳托人调查“他”的身份信息却一无所得后,她就明白了,“他”大概不是普通人。
“没关系。”她勉强笑了笑,说:“树大招风也不好。最近很多人都在跟我打听你,还有记者闹着想上门采访……就到此为止吧。”
晴一:“唔,嗯。”
它不懂人类的悲伤。
等杨春芳走后,它还要把冰箱里的食物清理一遍。
有些直接扔了,有的则是喂给巷子里的小猫。
是的,晴一并不需要进食。它只是偶尔会品尝一些冰饮。
它不拒绝杨春芳定期送食物的好意,不过是为了伪装自己拟人的身份。
以它对人类世界的了解,最好还是不要露出马脚。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但这时它并不了解,尽管有时候你不自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晴一住在市区闹市中一栋带院小房子里。
这里地理位置很繁华,四周栽种了两排高大的梧桐树,闹中取静。
赚了钱后,它就把这里买了下来。
这天,小院里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他们来自一个秘密科研组织。因为看了晴一的视频,感觉“他”可能确实存在超能力,便想把“他”控制起来,抓回去做研究。
晴一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类。
当他们想要强来时,晴空直接降下一道惊雷,他们被劈死了。
附近的居民因为这道滚滚惊雷,纷纷探出头,就看见了在树下被电得外焦里嫩的几具身体。
“快叫救护车!”
人们围聚着走近。
“晴空走在树下还能被闪电劈死的几率,太惨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
“真可怜啊……”有人感叹。
罪魁祸首,晴一若无其事嘿嘿笑着出门。
“想吃棒冰了呢。”它呢喃着,朝街市超市走去。
“抱歉,xx牌的棒冰我们店售空了,您要不去别的地方看看?”
……
从店里走出来,没买到棒冰,晴一很生气。
它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死气沉沉地走在路上,就像一台移动的核污染扩散机。
但凡经过它附近的人类,无不赶紧绕路。
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急匆匆赶去上班的傅修诚。
他与它擦肩而过。它低垂着眼睫没有看路,而他脚步仓促不停。这下如同陨石碰撞地球,一不小心,他手中的书籍资料哗啦洒落一地。
“噢,对不起…抱歉。”他下意识开口先道歉。
晴一弯腰帮他捡起纸张,随意扫了一眼。居然是与气象相关的内容?
它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性人类,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
好像,它与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你是研究气象的?”它把资料递还到他手中。
“嗯。”傅修诚快速地用文件夹把散落的打印纸收拢,随后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灰色建筑物,说:“我在那里上班。”
建筑物悬挂的巨幕招牌上,Z城气象局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晴一像朋友与他自然地攀谈起来,“你预测明天是晴天?”
傅修诚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它帽檐下隐约露出的灰蓝色碎发,道:“不好意思,这是内部情报,暂时不能外泄。”
“没事,我没别的打算。”晴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明天这座城市会下冰雹。”
?
这时斑马线绿灯亮了。
傅修诚回头看了眼棒球帽少年懒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加快脚步朝气象局走去。
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中二少年,他心想。
……
要开晨会,Z城气象局的打工人们三三两两挤在茶水间里冲泡咖啡。
茶水间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从窗户往下看到一楼停车场大门,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员一览无遗。
大家平常闲下来都喜欢待在这里,唠唠嗑,聊聊八卦。
“快看!傅教授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顿时乌泱泱上前探头往下望。
只见一名身着灰蓝色西服的男人迈着长腿向这边走来。裁剪得体的正装完美勾勒出了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腰身,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脖子上悬挂的工牌随胸口起伏微微悬晃,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肃冷倨傲的男性气质。
仔细一看,除了文件档案,他手中还拿着一个黑色保温杯。
整个气象局,在大夏天还会带保温杯来上班的,也就只有傅修诚了。
这也是其他同事打趣般给他取“傅教授”这个外号的原因。
“傅教授还是一如既往地帅啊。”一名女同事星星眼。
二期预报员丁建德笑道:“努把力,他还没结婚,咱们局里的单身女同事都有机会。”
“得了吧,谁不知道傅教授是gay?我还听说他有男朋友呢。”常年走在局里八卦前线的邹燕桦插嘴道,“这种斯文禁欲极品男,就跟那眼馋却吃不到嘴里的肥肉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作者有话要说:
02 冰雹
02
傅修诚踩着点进到气象厅。开完早会, 人群散去。厅长叫住他说,“修诚,你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嗯。”傅修诚点头。他先回到自己工位前收拾了一下桌面, 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 才不疾不徐地迈步前往厅长办公室。
目送他离开,工位附近的同事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咚咚咚。
傅修诚敲了敲门。
“进来。”
傅修诚推门而入。
厅长抬头看了他一眼, 指着不远处的沙发说:“先坐一下吧。”
“嗯, 好。”傅修诚走了过来,“厅长, 有什么事吗?”
厅长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随后在他对面坐下,诚恳道:“我希望你能接替二组陈主任的位置。”
傅修诚一怔, “那陈主任……?”
厅长:“陈志明他之前不是查出癌症在住院嘛, 现在他说自己年纪大了,也准备退休了。我们气象局二组目前就数你学历才华最高,陈主任也推荐你来接替他。修诚,你是怎么想的?”
傅修诚:“我听您的。”
厅长点点头,一脸欣慰:“好, 那你回去准备一下, 下午就可以进行交接工作了。”
下午, 这个消息公布后, 整个气象厅几乎都炸开了锅。
因为傅修诚太年轻了。他今年才二十四, 就突破历史记录成为了局里史上最年轻的气象总管二科主任。
而升职, 也意味着他的工资将从原本的年薪二十五万翻倍涨到四十多万。
傅修诚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但气象厅里的同事却羡慕哭了。
说好一起的打工人, 结果你现在成了我们领导。
不过这确实是他应得的, 同事们基本没有异议。
大家都知道傅修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毕业于国外名校气象学硕士, IQ极高,回国在Z城气象局上班不过一年多,但却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气象,实际经验丰富。
有他在,气象预测准确率基本都能稳定保持在96%以上。
“傅教授真是好嫁风。”女同事A喃喃。
新来的小李不服气,“明明我才是好吗?你看我长得多老实,跟我结婚,多有安全感。”
女同事A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竖中指:“拜托,别把老实和长得丑挂钩。”
刚才夸傅修诚帅的女同事B凑过来问邹燕桦:“哎,邹姐,你说傅哥是gay,有什么证据吗?”
邹燕桦拨弄了两下新做的指甲,说:“你们这批新来的不知道,咱们在局里待久的基本都知道傅修诚和楼下气象主播何景航在谈。”
“何景航?!”女生吃了一惊。
这个名字在Z城市民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每天早八点新闻,何景航都会准时播报Z城本市气象预报。
因为他这个年轻男主播长得太像男团爱豆,还一度上过热搜。
“何景航和傅哥在谈恋爱?”小李也傻了。
“你该改口叫傅主任。”邹燕桦说,“是啊,谈挺久了,之前情人节我还见何景航抱着一束鲜花在楼下等傅教授。”
新来的年轻同事们,无论男女,都被这个八卦惊得震撼不已。
因为气象局毕竟是体制内,国家风气保守,像傅修诚这么大大方方,毫不掩饰出柜还能升职的,凤毛麟角。
邹燕桦:“听说厅长让他升职也有考虑到性取向这个原因。傅教授不会结婚,没有家庭方面的负担。”
“原来同性恋还有这个好处……”小李喃喃。
女同事A:“也看人的好吗?”
主任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傅修诚搬进去后,就开始在研究今天的气象资料。
不知为何,今早偶遇那名少年说的话,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明两天实时检测降冰雹的几率为多少?”他打内线电话给丁建德问。
“呃……您等下,我看看。”作为二组的气象预报员,丁建德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老实说让他称呼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敬语,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不服气。但正因为是老油条了,他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查看了一下电脑数据后,他告诉傅修诚:“傅主任,现在五月份,Z城气温快三十度,不可能会下冰雹。”
傅修诚:“我问你几率,分析出来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