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什么?”王景山一边抽出纸巾擦拭腹部的滑液体一边问。
“嗯…王警官,你确实是怀孕三个月左右了。”杰克慎重道。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一支硬邦邦的冰冷枪管又抵到了自己额前:“你再说一遍?”
杰克欲哭无泪,“我、我说的是真的啊!不信你自己看片子……”
王景山皱眉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黑乎乎的白影,他根本看不懂。
半晌,他问:“孩子在哪里?”
枪顶着头,杰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逐一指过去:“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那个,最角落的那个黑团……都是。”
什么玩意。王景山更愤怒了,差点没把枪怼进杰克鼻孔里。
“按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怀了十几个!”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杰克双腿虚软地说:“是啊。”
王景山沉声道:“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事已至此,杰克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他瞪着臭脸的警官,大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爱信不信。这么离谱的事,本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好吗?”
王景山:“……”
过了一会,双方都冷静下来。
王景山也放下了枪,闷闷地问:“孩子…是男是女?”
“现在还看不出来。”杰克说:“一般来说,要等四个月过后才能看出性别。”
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了B超显示屏上,并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
“而且,我怎么看都感觉,你怀的不是人。”
王景山:“?”
越来越离谱了?
他几乎气笑了,“杰克,你想报复我也用不着这种方式。”
“我报复你干嘛?”杰克眼神瞄了地上的钱箱一眼,虔诚地说:“你出这么多钱,王警官,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上帝。”
王景山沉默了一会,“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别急,我会慢慢帮您捋清楚的。”
事实上杰克也觉得棘手。
但他是医生,在患者面前必须保持稳重才能显得可靠。
他开始安慰王景山:“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前两年就有科学家找我合作,我对男性生殖方面还算是小有成就。”
不过,他医治的一般都是男性不孕不育。这点杰克没有说出来。
王景山稍稍稳住了心神。
杰克研究了半天,说:“我数了一下,您肚子里一共有11个胚胎。如果是正常人类,11个三月期发育的胚胎已经足够让您的肚皮鼓起成皮球。可是您的肚子现在依旧…嗯,怎么说呢,相对比较平坦。据我观测,这些胚胎的形状也与人类幼儿截然不同。它们好像有多个手脚,或者说用触手来形容更准确一些。”
最后,他总结道:“王警官,我认为您怀上的可能是某种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的宝宝。您最近有和类似的生物接触过吗?”
纲足科海洋软体生物……
王景山瞬间就想起了诺斯克。记得第一次见面它就对他说过“下崽崽”“繁衍”之类的话。
他怀孕的事绝对与它脱不了干系!
“是章鱼。”王景山低沉地说:“我最近有吃过章鱼。”
杰克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王警官,你以后可要少吃这些东西。我以前听说过南洋有一位年轻高贵的小姐,就是因为生吃了章鱼刺身,回来后感觉口腔、肚子瘙痒疼痛,一检查,也是章鱼在她嘴巴里产卵了。”
王景山:“可是我没有生吃过……”
自从家道中落,王景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章鱼肉了。
只有在来到章鱼岛后,他才和谢法医、布莱恩警官吃了一回。他们都没有类似的状况。
那么,排除法,剩下的就只有他吃的那根“隐肢”。
想到诺斯克,王景山表情复杂。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整理着措辞,“我应该,怎么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除非我帮你做剖腹手术。”杰克沉吟片刻,在纸条上写了一行电话和名字递给他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他是瓦扎国专门研究章鱼的海洋生物教授,如果你找到他,他应该能为你解答。”
王景山看到上面的名字,史密斯。
“……”脑壳隐隐作痛。
他能说,这位教授已经被大章鱼吃掉了吗?
-
诺斯克看完了所有电影,还是没等到王景山回来。
它蜷缩在床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望向窗外繁华、灯红酒绿的街景。
……好神奇。那些色彩斑斓的灯,会发光欸。
城市里的一切,都令诺斯克感到新奇。
它像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爬到了窗户边上。白皙漂亮的脸蛋紧贴着玻璃,鼻子都被压扁了,呼吸间喷薄出的雾气使得玻璃镀上一层朦胧缥缈的白。在这样模糊的视线中,它看到了贩售货物的便利店、飘出袅袅炊烟的饭店、一家家门店装修精致、亮起灯箱广告牌的花店、书店、唱片店、衣服箱包店……在这座帝国最喧闹著名的大街上,你能买到任何东西。
一对手牵手的情侣谈笑着散步,拎着皮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放学的孩童推搡着吃冰淇淋……车水马龙,奔波的人潮,与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诺斯克透红瞳眸注视着人群,隐隐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它低下头,看了眼手机页面上未播出的电话,又啪嗒一下熄灭了屏幕。
电影里都说,浪漫是惊喜。
它想给王景山一个“惊喜”。
诺斯克起身,笨拙地套上鞋袜,推开酒店门走了出去。
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想买一束鲜花,结果花店里的人类礼貌地告诉它:“先生,一束花最低需要5金币。”
诺斯克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缓慢地说:“我…没有钱。”
人类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同我约会的话,我可以免费赠送你一束鲜花。”
约会?
诺斯克摇摇头。它只想与王景山约会。
店主以为这是一场罗曼蒂克奇缘,立刻心跳加速地从玻璃柜里捧出一大束最美最昂贵、还带着新鲜水气的玫瑰花。
然而,等他转过身追过去时,那个绝美妖异的青年却早已无影无踪。
就好像,刚才的那场邂逅只是一场瑰丽的梦……
他不禁懊恼地在原地跺了下脚。
诺斯克记得王景山付款的样子。
在人类社会,购买任何物品都需要支付金币…或者银币、小额便士。也就是钱。
想要买花,它就需要想办法获得钱。
诺斯克从身体里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瓶瓶罐罐,抱着它们走向一家典当行。
然而它视若宝贝的罐子,在商铺的人类看来却一文不值。
“你去别家看看吧。”店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诺斯克只能沮丧地离开。
它想,要不然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肉了。它听王景山说,章鱼肉在帝都十分值钱。
就在诺斯克拉开玻璃门,刚要走出去时,一个陌生的人类匆忙间撞到了它。
叮叮哐当。它手里抱着的瓷瓶掉了一地,有几颗雪白的珍珠也随之滚落出来。
“抱歉…”人类回过头,看到“他”那一刻眼中瞬间充满了惊艳。
典当行店员在看到那几颗珍珠的刹那,也倏地激动起身追了过来,尔康手:
“先生,你等一下——要不我们再谈谈价格……”
最后光是出售三颗珍珠,诺斯克就获得了三十万金币。
它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通过典当行店员转账时肉痛的表情,也隐隐能察觉出这应该是很大一笔钱。
只是它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千辛万苦收罗来的宝贝罐子卖不出去。
海底遍地都是的白珍珠却那么值钱?
“我需要一束花、唱片机、手表。”诺斯克掰着手指算。
陌生人类立刻围过来,说:“我可以给你买。”
“我为什么要你买?”诺斯克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道:“我现在,有钱。”
砰!在这样清澈漂亮的红眸注视下,陌生人立刻感到自己胸前被射了一箭。丘比特的箭。
“您需要唱片机是吗?”典当行店员适时推销:“我们店里就有一台,是之前某位家境落魄的贵族少爷卖给我们的。xxx年的复古黑胶限量版,现在外面绝对买不到。”
“我,要了。”诺斯克往前推了推堆积如山的金币,挺起胸膛问:“多少钱?”
-
王景山一路神智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他从的士走下来,甚至差点忘了付钱。
“哎,那是哪位大明星出街吗?”的士大哥滑下墨镜,八卦地望向对街。
王景山也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只见一道他无比熟悉的清瘦身影,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诺斯克左手捧着一束花,右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正不断好奇地四处张望。
而只要它对任何东西、任何店表现出兴趣,它身后的“粉丝团”就会果断地上前出击:“买!”
“宝宝,我把这家店买下来给你好不好?”
“滚!我先来的,让我付钱!!”人们开始推搡。
“没事,我拿着爱的号码牌慢慢等,只求你能回眸看我一眼。”一个西装男深情道。
男男女女们争着买单,讨好美丽青年的场面,形成了这条gai上的高潮。
王景山:“……”
他真傻,真的。
他明知道诺斯克这张脸会惹出祸事,是怎么敢随便让它待在酒店的?
王景山感觉自己脑门被驴踢了。
他此刻甚至来不及去想怀孕的事,便急匆匆走过去把帽子扣诺斯克头上,又把口罩给它戴好。
“你回来啦!”诺斯克一脸雀跃。
王景山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就想赶紧穿过马路回酒店。
尾随诺斯克大半条街区的人们不干了。
“你谁啊你!”
“先来后到懂不懂?”
“你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王景山相貌堂堂,但很显然,他跟诺斯克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比起来不是一个重量级。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溅到的唾沫星子,压抑了大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我是它爹!”他冷冷道。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我靠,真的假的。”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
“好像是真的……我仔细一看他俩长得还挺像。”
趁着他们叽歪,王景山牵着诺斯克跑进了酒店。
他们一路乘坐电梯,急匆匆地刷房卡入内,看起来比准备开房的小情侣还着急。
进了房间,王景山快步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确保街区底下的人群散光了,这才重重吐出一口胸腔间卡着的闷气。
太可怕了。
王景山回想起刚才那个场面,又胆寒又起鸡皮疙瘩。
“景山……”诺斯克叫他的名字。
王景山转过身,视野陡然撞进一束蓝色的玫瑰花。
比花更艳丽的黑发青年捧着这束花,笑盈盈地递给他说:“fafa,送给你。”
“咳咳咳咳…”王景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孩子的普通话好像不是很标准。
“景山,你没事吧?”诺斯克赶紧放下花,焦急地拍着他的后背。
大章鱼不知道如何控制力道,每一下,都差点把王景山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
“你…咳,你别拍了。”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
诺斯克收回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希望人没事。”
王景山:“……”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视线落到那束花上,王景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了多少斤醋的酸楚:“这花,是那些人送给你的?”
“不是,”诺斯克立刻说:“这是我花钱买的。”
王景山:“你哪来的钱?”
诺斯克拿出袋子,倒出来一台唱片机、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一大堆叮当作响的零碎金币。
它在金币堆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本存折递给他说:“我卖掉珍珠,他们给了我这些钱。”
王景山一看,二十多万。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没事卖珍珠干嘛?你缺钱问我要啊,我这里有钱。”
窗外是昏暗的城市暮色,头顶温柔的暖色调光线打下来,将青年漂亮纯粹如同红宝石的眼瞳渲染得更加可怜。
“可是我想给你买fa。”诺斯克委委屈屈道:“用我自己的心意。”
……
王景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频率快了好几秒。
但也没人能在这么漂亮又可怜巴巴的眼眸下挺过一分钟吧?
作孽啊。
他开始有些后悔。
自己当初把诺斯克弄这么好看干嘛。
“行行行。”他弯腰接起那束花,凑近闻了闻,香味沁人心鼻。“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他说。
诺斯克又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好像王景山的任何夸奖对它而言都是灿烂晴天。
“你喜欢,就好。”
王景山又注意到沙发上的那台唱片机。
他走过去,轻轻摩挲了片刻上面熟悉的纹路:“这台唱片机,也是你买的?”
“嗯。”诺斯克说:“我从典当行买回来的,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