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以后[玄幻科幻]——BY:楼不危

作者:楼不危  录入:03-03

  江砚说的不无道理,但赫连铮直觉在这个问题上他对自己不够老实,但眼下没有更多的时间同他掰扯这件事,赫连铮直接说道:“就是那个两年前我来苍雪宫,在后山、在后山摸我的那个。”
  萧绾掀开帘子刚走进来,就听到赫连铮这番言论,这苍雪宫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江砚笑着道:“他早就离开苍雪宫了。”
  赫连铮稍微放心了点:“那就好,那就好。”
  江砚似乎是不解,向赫连铮问道:“赫连兄不喜欢他?为什么?是因为他是断袖,还是因为他——”
  赫连铮瞪了江砚一眼,摸屁股这事其实说大并不大,要是换个人他可能早就把这事给忘了。他对那位兄台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他只是很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妄图让他师弟变成断袖的人。
  他还想看着他的师弟找个心爱的姑娘一起成家,看着他能快快乐乐,得偿所愿。
  师父喝不到他的喜酒了,到时他可以坐在高堂上,替师父喝。


第19章
  酆都鬼界的入口处在五州之外的极北之地,此处千里冰封,万物凋败,渺无人烟。
  琢光派的不少弟子这几日在此受了鬼气的影响,精神不济,只能靠着醒神的丹药强撑,见到赫连铮来,立刻上前迎接。
  赫连铮的妹妹曾在琢光派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心中记挂妹妹,常常会去涿光山探望,故而他同琢光派的年轻一辈的师弟师妹们的关系都不错。
  他为人豪爽耿直,重情重义,更可贵的是心怀苍生,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琢光派的几位长老每每提起他都要感慨许久,惋惜他没能拜入他们门下。
  赫连铮把自己在路上准备好的丹药分给这些道友,然后告别了他们,踏入酆都。
  酆都界内暗无天日,不见半点日光,处处弥漫BaN着森森的鬼气,还有许多细细长长无处可归的鬼影在这里游荡。没有烧尽的纸钱掠过寂寥长街,那些快要倾倒的牌楼上白色的灯笼被风一吹,摇摇欲坠,下面破碎的长幡跟着猎猎作响。
  谢慈跟在赫连铮的身后一起踏入酆都,他在落蝉谷中里待了一日一夜,出谷后遇见一群正道修士,听他们说酆都有异象,正好他又不认识去酆都的路,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倒也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赫连铮。
  不过这不稀奇,他这师兄向来是个不怕麻烦的主儿,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即便他此时不来,等到酆都鬼气扩散到人间,他还是要来。
  谢慈却毫不关心人间的事,他只知道死去的人化作鬼魅后便会来到酆都,等待下一世的轮回。只是从前他以为会有黑白无常来引路,如今自己亲身死了一遭才明白,这原来是要自己去的呀,可要是有不认路的,岂不是永远地漂泊在这天地之间。
  谢慈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但眼下他管不得那许多了。
  他还是想要找到李青衡,他想再见他一面,即使他已经投胎转世,不再认得他;即使他仍不知道见到后要做些什么,与他说什么话,然一想到还能见到他,就难掩心中的雀跃之情。
  这是谢慈第一次到酆都来,他环顾四周,这里比话本里描述的地府更为破败简陋,连一座完整的府邸都不常见,偶尔蹦出那么一两簇幽蓝鬼火,映得活人脸仿若僵尸。
  谢慈感觉不到这里的阴森恐怖,他慢慢悠悠地想着现在所见都是李青衡见过的吗?李青衡在看到会想什么呢?
  或许是过去总把李青衡关在他记忆深处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小匣子里,现在一放了他出来,谢慈就会频繁地想起他来,一抬眸一错眼,全都是他。
  他会想如果是李青衡陪他一起走在这条路上,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不知道酆都里面有没有糖人,他会让自己吃吗?
  谢慈一路上都在想着有关李青衡的事,有些奇怪的是,赫连铮等人明明可以看到那些四处游荡的鬼影,却看不到他。
  谢慈无所谓赫连铮能不能看见他,他只怕李青衡也曾这样跟在他的身边,怕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再相见了。
  谢慈在酆都找了几日都不见李青衡的踪影,李青衡死了很久,本就不该还留在酆都之内,找不见他实属常理,明知如此,谢慈还是会觉得失落。
  赫连铮为遏制鬼气蔓延,迁动旧伤,然酆都内的情况却是愈演愈烈,不得已他联合众位道友在酆都与人间的交界处摆下九曜金乌大阵。
  耀眼金光将半个酆都照得亮如白昼,城内无数鬼影四散而逃,钟山顶上断尾的巨兽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天开石裂,丘峦崩摧,无边鬼气化作千万利刃,呼啸而来,又于金光之中化开,露出一张张狰狞绝望的脸。
  列阵的不少道友都受了内伤,眼看支撑不了多久,赫连铮飞身而起,立于大阵中央,双手十指迅速变换掐诀,结出数百符阵,浮于周身。狂风吹动他的衣袍,他衣服下的皮肉都已绽开,血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像是生了一簇簇红花。
  四周金光又胜刚才,在那断尾的巨兽轰然倒地的瞬间,赫连铮的眼前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炼狱光景,天地昏沉,风雨如晦,炽热岩浆沿着龟裂的土地缓慢流淌,远山下面的尸体堆了一层一层,血流如河,恍如浩劫已至,一副末世之景。
  赫连铮只觉得头痛欲裂,从半空掉落,琢光派的大师姐许云容飞身接住他,喂他吃下许多疗伤的丹药,他才勉强没有昏厥过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巨兽倒下的深坑,向四周的道友询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人能回答赫连铮的问题,最后是琢光派中一位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长老道:“这怕是得去审狱司查一查酆都的命簿。”
  旁边的谢慈摸了摸自己虚无的下巴,原来还有命簿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厉害,想搞来看一看。
  三途河畔,审狱司中,掌管酆都命簿的是一长发及地的白衣女子,或许是在酆都境内很少见到阳光的缘故,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好似透明。
  此女名唤薄澜,酆都的人称她为澜姬,她生的十分美丽,却冷若冰霜,掌管审狱司数百年来脸上都不见一丝笑容。
  澜姬知晓他们的来意后,并未难为他们,她抬手在半空划过,十二本浮着金光的簿册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道:“此乃十二命簿,不知诸位是要查哪一本。”
  她话音落下,那些命簿便自己翻动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人界与修真界的种种,花虫走兽,浩瀚苍生,过去发生的,正在发生的,都映在上面。
  赫连铮的目光从上面快速扫过,停在最后那一册上,问道:“这一本为什么没有打开?”
  澜姬冷淡道:“此命簿非帝君,旁人不得观。”
  她口中的帝君自然便是瀛洲上的那位,帝君执掌天地,神力无穷。
  “你……”她凝视赫连铮许久,摇头道,“你还不行。”
  赫连铮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稍作犹豫还是开口问道:“这本命簿与其他命簿有何不同?”
  澜姬道:“这世间众生,都有来路归处,凡生出灵智者,在此命簿上都有记录。”
  这听起来好像与其他命簿也没有太大不一样,赫连铮无法理解澜姬话中的深意,不过当务之急他们还是要先找出那头断尾巨兽的来历。
  “这个要怎么查?”赫连铮问。
  澜姬道:“心里想着你要找寻之物便可。”
  谢慈站在澜姬身边,看向最尽头的那一本命簿,冥冥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谢慈向那本命簿靠近,于是他来到那本命簿之前,随后这本在澜姬口中只有帝君才能翻看的命簿就这样在他的面前缓缓翻开,耀眼金光充盈了这个宫室。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金光闪耀之处,赫连铮一脸惊奇地问道:“它怎么自己打开了?”
  澜姬同样不解,她微蹙着眉,轻声道:“奇怪。”
  随手抬手掐算,却没能算出一二,只道:“或许是帝君有召,诸位不必在意。”
  那本命簿虽已翻开,却发出刺目的光芒,众人根本无法直视,又听澜姬提及帝君,更不敢放肆,怕惊扰到那位帝君。
  赫连铮自觉此事与他无甚关联,他驱除脑海中各种无关的杂念,低头认真在命簿上寻找与那巨兽有关的消息。
  谢慈同样低头看着命簿,众人所见金光在他眼中只有浅浅的一层,并不碍事,只是暂时还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谢慈在心中默念李青衡的名字,命簿随着他的心中所想翻动起来,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关于李青衡的记忆越是清晰,眼前的命簿就翻得越快。
  记忆里李青衡总是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遇见任何事情都不会惊慌,他偶尔对月小酌,临风吹箫。那些年赫连铮总在外面历练,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谢慈一个人陪在他左右,李青衡教他读书,陪他练字,闲来无事就给他读些人间的诗词,说些王侯将相的旧事,谢慈听得昏昏欲睡,看着他的发呆,午后的日光轻佻地拂过李青衡的唇角……
  最后他说,阿慈要开开心心的。
  这几年来,谢慈一直都在逃避李青衡已死的事实,他试图忘记他,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免除这场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终结的刑罚,可到头来还是一场徒劳。
  现在他终于愿意去忍受这份失去他的痛苦,以期能够再见他一面。
  眼前的命簿终于停止翻动,只是他没能如愿再见到他。
  那上面一片空白,没有李青衡的来处,也没有他的归途,就那样生生地空着,仿佛天地间从来不存在这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这一页怎么是空白的?”不远处赫连铮举起他手里的那册命簿,向澜姬问道。
  澜姬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那人已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谢慈僵住,久久都没有动作,他竟有些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
  是在说,他走遍天涯海角,黄泉碧落,都不能再见到他了吗?
  他们真的永生永世不能相见了,是么?


第20章
  那册只有帝君才能翻看的命簿倏然合上,盛大的金光散去,留下一片万物衰败后的寂然。
  旁观众人虽对此番异象万分好奇,然想到澜姬刚才提起帝君,也只能把心中的各种想法全都压下。
  谢慈仍旧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他想不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当年他为什么会去世一样,李青衡好好的怎么会魂飞魄散呢?
  这世上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之人,都没有落到这样惨烈的下场,为何偏偏他会这样?
  是因为自己吗?是为自己生了灵根才会这样的吗?
  谢慈侧头,审狱司东西两边的墙壁前各放置了一排书架,上面记录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人间无法圆满的缺憾。他的爱意他的悔恨,如同四季都在掉落的叶子,密密麻麻铺了一层又一层,上面浴着阳光在缓慢干涸,下面生出虫蚁,日夜不停地啃食,待他发现时,已经千疮百孔,无药可医。
  还能再怎么疼呢?
  谢慈收回目光,从落蝉谷出来后,他偶尔会想,如果那几年他一直陪在李青衡的身边,会比现在要好上一些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这世间从来不会给人重头来过的机会。
  或许他该陪着他一起消散于这天地间,这份苦痛才会彻底消解。
  审狱司外响起一声长长的哀哭,数点鬼火在残垣断壁间无声跳动。
  赫连铮对那位瀛洲帝君并无太多兴趣,只专心查找巨兽的来历,他快速将手里的命簿往后连翻了几页,竟全是空白,他皱眉向澜姬问道:“那这些人全都魂飞魄散了?”
  若他们都找不见,此事怕是再也查不下去。
  澜姬走过来看了一眼,葱白的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白光散开,恍若荡起层层涟漪,她对赫连铮道:“或许是归了瀛洲,也未可知。”
  “瀛洲?”赫连铮糊涂了,不是说魂飞魄散了吗?这事怎么又与瀛洲扯上了关系。
  澜姬同他解释说:“修真者飞升至瀛洲便不归我审狱司所管,或者若有瀛洲仙人下界,命簿上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待他们回到瀛洲之日,他们在命簿上的名字同样会被抹去。”
  赫连铮哦了一声,又问:“要怎么才能分辨出来这人是魂飞魄散,还是回了瀛洲?”
  “不知道。”澜姬道。
  赫连铮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他问澜姬:“那这要怎么查下去?”
  澜姬淡淡道:“你可以去瀛洲。”
  谢慈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倾听他们二人间的对话。
  他记得从前李青衡为他读过的那些诗:客里山中三载,枕上人间一梦,曾忆到瀛洲。
  瀛洲……
  澜姬是说,或许他没有死去,而是到了瀛洲么?
  虽然说暂时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要怎么才能到瀛洲去,但至少有了个方向,他们不至于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赫连铮谢过澜姬,打算去趟涿光派询问去瀛洲的办法,他走到审狱司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回头向澜姬问道:“我是否能看看命簿上的其他人?”
  “不能,”澜姬平静道,“你若心怀私情,命簿不会打开的。”
  赫连铮点了点头,即使心中预感到会是这样,表情还是难掩失落,他的父母、妹妹,还有师父都已不在人世,他心中清楚逝者已矣,他们这辈子的缘分尽了,只是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很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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