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那个苦兮兮给人打工的冒险者。
他换鞋进屋,许勇敢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打开电视,随口说道:“怎么会派你去?”
许勇敢觉得有点奇怪,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居然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感觉奇怪,觉得理所应当。但他居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从桌上拿了颗水果来剥。
“我也不懂,去了才知道。”霍泽宇耸耸肩,在他旁边坐下来。
许勇敢点点头,将剥好的水果掰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自然而然的递给霍泽宇,说道:“那我等你回来。”
霍泽宇下意识伸手去接,他习惯许勇敢的投喂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吃了几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不想问问我和符野的事吗?”
无论是在飞艇上,还是回来以后,许勇敢对发生过的事只字不提。
许勇敢道:“你想说的时候就会和你说,没必要问。”
许勇敢这人吧,虽然看上去憨直憨直的,但是意外的很细心。归根结底浓缩成一个词儿——靠谱。
“我跟符野,”霍泽宇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顿了顿,说道,“以前是恋人。”
听到这个词,原本在剥橘子的许勇敢手顿了顿,三秒过后,他又泰然自若的继续剥橘子。
他抬起眼,眼睛漫无焦距的盯着电视屏幕看。
“具体的我没办法和你说,”总不能和你说我重生过了吧。“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和他都结束了,我不会再和他纠缠了。”
许勇敢点点头,把橘子递给他,抽了张纸擦擦手,“嗯,吃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累了,先睡了。”
许勇敢说完,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朝着房间走去,他很少这样,霍泽宇看着许勇敢的背影,心想:
他不会是……恐同吧?
门内,许勇敢将上衣脱掉,坐在椅子上,捡起了桌角的哑铃。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烦躁得很,像是有一团火在烤着,让他有劲无处发泄,许勇敢撸着铁,仍然觉得缺了些什么,他又做了几百个俯卧撑,热汗打湿了地板。
许勇敢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有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在这之前他从未这么心急如焚过,他不好奇霍泽宇拥有着怎样的过去,就像他说的,那都是过去了。他只后悔自己……自己没能什么呢?没能参与他的过去?
许勇敢心乱如麻,他面无表情盯着镜子前大汗淋漓的自己,低下头,慢慢握紧了拳头。
——许勇敢恐同,应该给他一点时间消化消化,霍泽宇想。
他没去找许勇敢,叹了口气,关掉大厅的灯,洗漱完上床前,他打开电脑看了眼邮件。
署名的大卫·戴维斯邮件多了个红点。
他点开来看——
“亲爱的周:
我很惊讶于你的奇遇,尽管我早就有所预料。事实上我写下那本书,就是相信在这个茫茫的宇宙中——总会有人遇到那样的生物。我在戴维星,只要你来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到了以后再发邮件联系吧。
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误会了,萨尔那加它并非是一个个体,我不知道它能不能算得上生物。他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文明,不可观测的存在,我能确信它存在并且拥有智慧,但它绝对不是一个生命。这样说会很难懂,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
宇宙中,人类文明不止只有一个国家,但它们都组成了星际联邦。
星际联邦中最大的国家是高德弗里星,也就是帝星。除了高德弗里星以外,近几年第二大的国家就是邻星的戴维星了,戴维斯王室就是戴维星的统治者。
戴维星是个科技文明程度很高的星球,巨大的建筑物,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高科技产品。
但今日的戴维星首都路上没什么人,也许是因为下了大雨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白噪音的消失让哨兵变得□□,又也许,是因为近日的连环失踪案闹得人心惶惶。
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男人身高腿长,剑眉星目,长相英俊。他这次没有穿军服,而是穿着身西装。
符野很早就等在戴维星了,他这次来没带任何人,就只有他自己来了,以个人的身份。
其实他的伤并没有好,腹部仍旧传来阵痛,一旦动的激烈些撕扯到腹部,便血流不止。
但符野一秒钟都无法躺下去,他睁眼闭眼想的都是霍泽宇,每一寸呼吸都钻心挖肺。
不一会儿,他等的人来了,来人是戴维星掌管白塔、与哨兵事宜的路易·戴维斯上将。
这位老将军已是风尘仆仆,生了满脸的褶子,但他依旧精神满面。路易·戴维斯打着伞从雨幕里冲了出来,站到屋檐下:“符野阁下,怎么看起来,你的气色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符野扯起嘴角苦笑了一声,“没什么,白噪音修复怎么样了?”
见等到了路易,符野也走到了屋檐底下,收起了伞。
“你倒是穿的比我正式,”路易扫了他一眼摇头道,“技术是有,但缺少个像样的向导,全星际很少能做到像他那样的,如果他还在的话……”
路易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个老男人从兜里掏出包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给了符野一根。
“来根?”
符野接了过来,悠悠点上,眉宇间有心事。
“算了,烟不解愁,你别抽了,糟践。”路易说。
“不是说烟才解愁么?”符野说道。
“小愁能解,大愁何解,”路易眯起眼吐了一口烟圈说,“你变了很多。”
他顿了顿道,“你不是说给我介绍了一个能人?谁?”
符野没急着回答,他推开咖啡厅的门,风铃叮铃铃作响,店内冷清。
“很快就到了,他本事不小,劳烦您多提点提点,”符野选了处避光的地方坐下来,“是个学生,和你侄子艾伦是同学。”
路易也走了进来,在对面坐了下来,没过一会儿服务员给他们上了两杯暖融的咖啡,路易有些惊讶的说:“你想提拔他自己提拔就行了,借我手做什么?阁下,我这可不是儿戏,这件事事关整个戴维星,我是因为你说有办法才出来的,一个学生……你没在开玩笑么?”
路易淡淡的抽着烟,目光审视着符野,符野面色淡淡,说道:“我成名不也是在学生时代么?”
路易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身边有个贤内助——白噪音——如果没有他的发明星际也不会像这样平静。算了,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信他一次吧。”
路易·戴维斯没呆太久,喝了一杯咖啡便又离开了,他离开以后,符野才松了一口气,就连说话都扯痛着他的伤势,血将绷带与衬衫染红,他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凉气,符野的目光朝着窗外望去,眼中浮现的画面,是霍泽宇蹲在他身前,插下的那三刀……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被霍泽宇拒绝的感觉是那么的难以接受,绞痛的让人彻夜难眠。不,不如说,是霍泽宇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他根本没有想过,原来,他的泽宇哥也是会拒绝他的。
对于符野来说,霍泽宇是会永远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会为他操持好一切,他从来没有太在乎过霍泽宇的感受……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不是霍泽宇不会拒绝,不是他做的不过分,只是霍泽宇一直在容忍,一直在包容他。当初他觉得他和魏薇薇反正只是商业联姻而已,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他们像以前那样还有什么区别?可是真到了霍泽宇自己要结婚的时候,符野才意识到,他受不了。
光是听到这个消息,符野都要疯了。他想和霍泽宇结婚,他想名正言顺,他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他爱他,他不能没有他,光是想到霍泽宇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会有霍泽宇和他曾经的那些耳鬓厮磨的回忆,会相视而笑,会占有霍泽宇,符野就无法理智,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枕边人,这要他怎么接受?他恨不得杀了莫罗,将他那张嘴撕下来。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那天做的事确确实实伤害到了霍泽宇,不,不止那天,他从前到现在的任性妄为,不顾后果,伤害了霍泽宇到底多少次?就连符野自己都数不清,回忆却琢磨便越让人心痛,霍泽宇从前多么爱他,可他从来没发现过。
他只觉得霍泽宇只是贪图他的外表,到后来是公平交易,再到后面就是心安理得的拥有和霸占。他从来就没考虑过霍泽宇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开心,会不会难过。等到了现在这个覆水难收的境界,他才意识到,霍泽宇的爱并非理所应当。
所以他抽身离开了。
真的是不爱了,所以不在乎了。
诛心不过如此。
每一寸呼吸都生疼无比,符野迷茫的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说道:“泽宇哥……我该怎么办。”
霍泽宇从空间机器里走出来。
空间穿梭还挺奇妙的,一眨眼的事。
来接应他的人已经在房间里等待着了,霍泽宇走出机器,看到有几个穿着纯白色制服的人等着他。
“你好,我是瑞秋·戴维斯,也是你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见到他出来,一名金发的女人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周泽宇。”
他大大方方和女人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女人将他带去了另外一间类似于档案室的地方,见霍泽宇对他为什么来这里一知半解,边走边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上头有人推荐了你,希望你能协助这次的白塔修复计划,路易上将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我带你先熟悉一下你的第一个任务——路易上将是白塔修复计划的总负责人。”
啥玩意儿。
啥啥啥计划。
霍泽宇是一个字儿没听明白,瑞秋带他去档案室里翻出了一沓资料,他翻了翻,上面全都是戴维斯。
什么约翰·戴维斯,乔治·戴维斯,琼·戴维斯,杰克·戴维斯……听说好像是戴维斯王室很能造娃,所以子嗣众多,尤其是在政坛和军队里,十个人里至少会有一个姓戴维斯。
“这些都是因为白噪音破损而失控的哨兵,也是你之后要接触的对象。”
“我们需要你帮忙把他们镇静下来。”
大概要做什么霍泽宇是弄明白了,就是让他当这些失控哨兵的向导呗。
霍泽宇的出现让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年。
“他真的能行吗?上头有没有搞错?”
“不会是病急乱投医了吧……看着文文弱弱的,唉,果然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不知道,看看吧,瑞秋不是就是要先试试他的水吗?如果他能镇抚那些发狂的家伙,就证明可以让他试一试。不过我看够悬,那都是一群疯狗……”
这些个都是普通人,哨向和普通人之间矛盾是老生常谈的事了,连带着看霍泽宇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别在意他们的话。”
瑞秋没理他们,带着他往镇静室走,说:“戴维星虽然比不过你们帝星,但是对于哨向来说,他的发展前途是整个宇宙中最好的,如果你有梦想,那么只要这次任务完成的出色,你就已经胜过你的所有同学们了。”
霍泽宇点点头,没把那群人的话往到心里去,比起争论,他更喜欢靠本事说话。
镇静室十分安静,不如说是因为两侧的玻璃隔音效果很强,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监狱 ,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很干净、洁白到充满神圣感。
霍泽宇一路走来两侧不停有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那是猎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这里关着一些特殊的哨向,多数是哨兵,有的只是失控了,有的是犯了罪,但普通的监狱里关不掉他们,或者是受人所托被关在这里让他们镇静。”瑞秋解释道。
霍泽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目光扫了一排过去,他注意到其中一间房里有个男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身穿着蓝白色的病服,坐在桌子前面写着什么,看着很安静。
安静才是最奇怪的,显得他格格不入,霍泽宇问道,“那个是谁?”
瑞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我们都不喜欢讨论他,你看他像是最正常的,其实他才是这里最不正常的。”
瑞秋顿了顿,带着一丝畏惧的说:“他曾经写过一本禁书,连环杀人案的故事,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本小说,却没想到是他的剧本。他将那些死者称作‘杰作’,你不会想去了解那种艺术的,对了,我们通常叫他——作家。”
代号作家。
霍泽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总感觉对方曾经也是这个社会上的一个传说,说不定,现在还是都市传说的存在呢。
这个时候,作家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看了过来,那双眼就像是在幽暗处盯着你看的鬼魂。
紧接着,他对霍泽宇笑了笑,等霍泽宇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他又转过头,拿起笔写着他的剧本。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瑞秋上前打开镇静室的门,霍泽宇还在想作家的事,问道:“那他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瑞秋转钥匙的手顿住了。
“自首。”瑞秋说,“我和你说过了,他是一名作家,而他第一部 小说的结尾就是,凶手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