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他的心沉静下来。
“贺沉?哪儿呢哪儿呢?”青梅立即捕捉到了那个名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林煜回过神,试图强行把人塞回去。
“贺沉!你就是贺沉!”青梅眼前一亮,努力扒拉着窗户不松手,“长得好帅啊啊啊啊!”
林煜有些无奈:“你到底回不回去?”
青梅抱着他的胳膊控诉:“室友长得这么帅居然藏着不给看!你太不讲义气了小少爷!”
这时贺沉已经走了过来,视线落在他左臂搭的那两只手上。
青梅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自觉松开双手。
“你好。”英俊的面容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我叫贺沉。”
“嗯嗯我知道!”青梅一下又忘了刚才冷嗖嗖的感觉,“我听小少爷提起过!”
林煜眉心一皱,用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
“是吗?”贺沉笑着看了身旁人一眼,“请问我的小少爷,是怎么说我的?”
林煜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垂下眼睫。
“小少爷”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何况他还总是加上“我的”作为前缀。
就好像……
是特意为了与别人区分开来似的。
青梅倒也不是真傻,没敢把自家少爷的秘密说出去,随口糊弄道:“没说什么,夸你呢!”
好在贺沉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只是低声笑道:“下次再夸我,可以当面夸。”
“行了,你该回学校了。”林煜踢了一脚车门。
青梅只好不情不愿地和他们告别,私家车缓缓驶离校门口。
两人转身往学校里走,走了一会儿,林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不知道。”贺沉侧眸解释道,“出来买东西,刚好遇见你。”
林煜也没多想:“真巧。”
贺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啊,真巧。”
当天晚上,林煜刚想拿睡衣去洗澡,却敏感地在床上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身上常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但眼下,这种独特的味道里混入了另一股气味,闻起来是冷冽的木香,有点熟悉,有点像……
他忽然回过头,看向对面的贺沉。
“怎么了?”贺沉察觉到他的目光,温声问道。
“没事。”林煜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多了。
贺沉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床,怎么可能会趁他不在偷偷睡他的床?
倒是他自己,三番两次挤上人家的床……
但很快,林煜又发现不对劲,他的睡衣竟然失踪了。
贺沉见他在床上摸来摸去,主动关心道:“你在找什么?”
“睡衣不见了。”林煜眉心紧蹙,“我记得走之前放在床上了。”
李彦辰插嘴道:“不会吧?难道宿舍进小偷了?”
“小偷?”林煜神情诧异,“不偷别的,偷我的睡衣做什么?”
贺沉失笑:“我一直在宿舍,哪来的小偷?”
“那小煜的睡衣怎么不见了?”李彦辰也很迷茫,“凭空消失?”
“是我昨天不小心把睡衣弄脏了,就放洗衣机里洗了一下。”贺沉指了指阳台,“抱歉,给你晾起来了。”
林煜转过脸,果然见阳台上挂着自己的睡衣。
贺沉好心提议道:“要不你先穿我的?”
“没事,我还有好几件睡衣。”林煜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睡衣,“换一套就行了。”
贺沉唇角含笑,意味不明地轻“啧”一声。
怎么都不问问他,睡衣究竟是怎么被他弄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煜:所以到底是怎么弄脏的?
贺沉:当然是被我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小煜:stop!不想听了!
第16章
林煜洗完澡,爬上床后忍不住又皱着鼻尖嗅了嗅,但这次几乎闻不出来那股味道,果然是他自己多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贺沉想睡他的床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床铺。
贺沉正靠坐在床头看书,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目光专注地落在书上。
那副无框眼镜中和了高眉深目带来的攻击性,愈发显出优雅斯文的气质。
贺沉冷不丁开口道:“想上来?”
林煜一怔:“嗯?”
贺沉侧过脸:“你这样看着我,难道不是想上我的床?”
林煜耳根一热,莫名生出一种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来。
“不是你们俩什么情况啊?”李彦辰探出头来,一脸惊讶,“这才短短一个国庆假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坐在桌子前的魏书推了推眼镜,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有兴趣。
贺沉淡淡回道:“没什么情况。”
“不可能!”李彦辰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我们跟小煜住了一年多,他抱都不让我抱一下,怎么就愿意跟你挤一张床了?”
“是吗?”贺沉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只染红的耳尖,“原来我是特殊的啊。”
林煜抬手捂住半张脸:“别说了,我要睡了。”
李彦辰还想再说什么,他抢先打断:“国庆那次只是意外,我没有和别人挤一张床的爱好。”
说罢,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住脸。
其实之前他是有一点犹豫,万一那东西今晚再来,睡一张床还能让贺沉及时叫醒他。
但被李彦辰这样一说,他就拉不下脸了。
好在一夜无梦。
翌日,林煜神清气爽地醒来,确定自己终于找到了梦中邪祟的克星。
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贺沉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直到他找到真正解决那东西的方法。
*
国庆小长假后,陈森森跳楼事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他本来就是没有存在感的人,如今更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死去的人。
但没过多久,A大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土木工程专业大二的陆朝疯了。
据他们同宿舍的室友说,陆朝神神叨叨地说自己能见到鬼,每天疯疯癫癫的,严重影响了其他人的学习和生活。
辅导员找他谈了几次话,但都没有改善这种情况,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告知陆朝父母。
几天后,陆家派人来学校接走了陆朝,具体的细节不得而知。
就在同一天,林煜接到了一通电话。
“陆、陆家找到了我们,说是有、有鬼魂缠着他们儿子,请我们去驱驱、驱鬼。”林佑谦努力复述事情的经过,“可、可是陈森森的鬼魂明明……明明已经走、走了。”
是他们一起送走的。
林煜冷笑一声:“陈森森当然已经走了,是他心里的鬼还没走。”
“那、那现在怎、怎么办?”林佑谦的语气听起来很为难,“我们要拒、拒绝这单吗?”
“干嘛拒绝?”林煜望向阳台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有钱不赚是傻子。”
林佑谦还没反应过来:“啊?”
林煜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驱鬼?”
“就、就今晚。”林佑谦老老实实地回道,“陆家很、很着急。”
“加我一个。”林煜说完,听见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回首撞上一双幽沉的眼眸,又补充道,“加两个。”
挂断电话,他转身靠在阳台上。
“跟谁打电话?”贺沉推开阳台门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林煜也没想瞒:“林佑谦。”
“又是他?”贺沉皱了皱眉,“你不是说回学校后就见不到他了?”
“还要再收个尾。”林煜几句话简短概括那件事,轻声问道,“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贺沉一如既往地给了肯定的回答:“嗯,陪你去。”
林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又承诺道:“你放心,这次没有鬼,就是走个过场。”
两人到达陆家别墅区外时,林武一行人正等在门口。
尽管对于林煜莫名其妙横插一脚的行为感到非常不爽,但林武还是不得不笑脸相迎:“小煜,你来啦!”
林煜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奔主题:“可以进去了?”
一向被无视惯了的林武竟然得到一句回答,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是的,就在等你了!”
这时他才发现林煜身旁站着一个高大陌生的青年,立即问道:“他是谁?”
林煜没搭理他,抬脚往别墅门口走。
“等等!”林武一个箭步上前,“他不是林家人,不能跟我们一起进去!”
“你好。”贺沉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叫贺沉,是林煜的室友。”
“我管你是室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林武骂到一半,脖子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只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奇怪声音。
其他人看着他怪异的样子,有点想笑又不太敢笑。
林佑谦偷偷看了一眼贺沉,情不自禁缩了缩脖颈。
“打扰了。”贺沉面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我会紧紧跟在林煜身后,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林煜冲他招了招手:“走吧。”
林武慌忙跟上前去,一只手捂住脖子,嗓子里依旧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陆家别墅一派豪华,管家一路将他们引入正厅。
陆父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听见通报的声音,神情一松:“来了?”
“你好。”林煜站定脚步,开门见山道,“陆朝人在哪儿?”
出于商人的习惯,陆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中透露出不信任:“林家就派你们几个小辈来?”
“你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林武发现自己能正常说话了,马上气势汹汹地反问道,“既然信不过林家人,又何必请林家出手?”
“我没有不信任林家。”陆父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关心则乱,见谅。”
林煜有些想笑,看来林武倒也不算完全没用,至少能怼得陆父哑口无言。
但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带路吧。”
一行人上了二楼,老远就听到尽头的房间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看了最权威的医生,查不出来毛病。”陆父重重叹了一口气,“除了中邪,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林煜率先走过去,一把推开门。
“不是我害你的啊啊啊!”门内的叫声变得清晰,随即一个东西迎面飞来。
林煜低呼一声,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而是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撞进一堵熟悉的胸膛里。
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响起,他在贺沉怀里抬起眼眸,瞳孔微缩:“你流血了!”
贺沉抬手摸了摸耳后的位置,低声回道:“没事,小问题。”
“不是我!”陆朝又嚎叫起来,“陈森森!求求你放过我啊啊啊啊……”
林煜面色冷下来,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短短大半个月,当初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大学生已经完全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蓬头垢面、惶惶不可终日的精神病人。
然而,林煜一点都不同情这个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陆先生,请你回避一下。”他开口赶人,“我们要开始驱鬼了。”
陆父唉声叹气地离开,林佑谦默默关上房门。
林武从背包里掏出罗盘,在屋内四处走了一圈,指针却始终一动不动。
“咦?”他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转向一边,碘着脸问道,“小煜,你在陆少身上看见了什么吗?”
林煜冷冷回道:“没有。”
“那就怪了……”林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既然没鬼,这陆少为什么”
“你随便弄个法术。”林煜指示道,“待会儿告诉陆先生,缠着他儿子的鬼已经被驱走了。”
“啊?”林武更懵逼了,“可问题是现在没有鬼啊!”
“陆少口、口中的那个鬼魂,早就离、离开了。”林佑谦小声解释道,“他应该只、只是被吓疯了……”
林武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陈森森是我亲手送走的,你有意见?”林煜回头瞥他一眼,“收钱走人。”
“但陆少还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我们怎么跟陆先生交代?”另一个林家人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如实相告。”贺沉微微一笑,“既然陆朝疯了,那就应该尽早送去治疗,不能耽误病情,不是吗?”
林煜不由看向他,目光落在颈侧半干的血上,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林武弄晕吵闹的陆少,装模作样地烧了一张驱鬼符,又把灰烬装起来,打算让陆父喂儿子喝下去。
离开房间前,林煜脚步一顿。
他忽地回头望向房间,似乎从昏迷的陆朝身上发现一丝熟悉的黑气。
但再定睛看去,那黑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林煜?”贺沉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什么。”林煜摇了摇头,“让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贺沉开玩笑道,“再过一会儿都结痂了。”
林煜没相信,走到他面前,想看他的耳后。
贺沉故意不让他看,躲着他:“真没事。”
“贺沉!”林煜微微抬高嗓音,命令道,“不许动。”
贺沉无奈妥协:“好,不动。”
他站在原地,低下头颅,乖乖让他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