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斯在和时珑打网球的时候便发现了,时珑手腕的骨头很软,力气又小,软绵绵的握不住拍子,和西蒙斯打球从来没有赢过。
西蒙斯还因此嘲笑过时珑,小魅魔气的扭过身子不理睬他,西蒙斯又低声下气的去哄,乐此不疲。
晚上睡觉的时候,西蒙斯悄悄捏过时珑的手腕,腕骨细瘦,手掌柔软,嫩嫩的一点茧子都没有,是个没吃过苦的、也吃不下苦漂亮小恶魔。
然而现在,时珑的手腕却出奇的硬,坚韧地可以握住那柄沉重的附身魔剑,决绝地刺向了西蒙斯的心口。
仿佛时间只过了一瞬,又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
西蒙斯丧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呆呆地张了张嘴,眼睁睁地看着他未来的王妃,将魔剑插/入他的胸膛。
西蒙斯已经想好了,等他和小魅魔结了婚,就带着时珑去游历魔界。
从东边的破晓之地,到西边的埋骨岭。
从北边的极地寒渊,到南边的炎龙涧。
他知道小魅魔不喜欢王宫的束缚和规矩,他想满足时珑所有的愿望。
他会带着一兜子冰兰果,骑着魔马,那些他见过的、没见过魔界瑰丽风景,他会带着小魅魔一一看遍。
甚至那条阻止了他的彼岸河,如果小魅魔喜欢,他也能带着他去人间看看,就伪装成一对平凡的人类情侣。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属于高级恶魔的漆黑血液喷涌而出,染黑了他光亮的附身魔剑。
长剑插在西蒙斯的心口,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掉了下来。
时珑骗了他。
他的王妃骗了他。
他第一次喜欢的人,骗了他。
长夜王宫上面的红月依然散发着淡淡得光晕,彼时的人却不在了。
西蒙斯捂住胸口缓缓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卡厄莱会留下这么一句话。
——人类诡计多端,唯有武力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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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珑......”
“时珑......”
“时珑!!!”
西蒙斯猛然坐起,心口撕心裂肺地疼,仿佛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西蒙斯缓缓地吐出来了一口气,真可怕,他居然梦见了他的小魅魔是个人类,还想杀了他,一剑插/入了他的心口。
还好那只是个梦,还好那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小魅魔还在他的身边。
西蒙斯下意思是想要握住身边时珑的手,下一秒,他僵在原地。
他看到了胸口包扎的白色纱布,和床铺边那柄沾着漆黑血液的魔剑。
那不是梦。
他真的弄丢了他的王妃。
四周的大臣和医官们见西蒙斯醒了过来,连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西蒙斯殿下,您能活过来真是奇迹。那个恶毒的人类真是心狠手辣,还好最后那一剑稍稍偏了一点,臣等这才能把您救回来。”
“殿下,那个时珑心思毒辣,不能成为特利乌斯家族的王妃,您趁早把他给休了!”
“西蒙斯殿下......”
“都他妈给我闭嘴!”西蒙斯刚醒过来本就虚弱,被他们七嘴八舌的这样围过来一通乱说,脑子嗡嗡的,魔力失控爆炸,离他最近的大臣的脸部开始皲裂,像是失去水分的陶土,紧接着“嘭”的一声,炸成了一朵血花,黑色的血液溅了周围恶魔一身。
西蒙斯阴沉着脸:“现在可以安静了吗。”
“......”
四周鸦雀无声。
西蒙斯揉了揉太阳穴,脸色阴沉,薄唇紧抿,薄薄的眼皮搭在灰绿色的眸子上,眼神沉默而锋锐。
他看着那柄魔剑,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四周的大臣和医官们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宫殿落针可闻。
所有恶魔都清晰地意识到,西蒙斯殿下变了。
那双狭长的眸子还是像宝石一般的灰绿色,但是那些轻松和笑意消退了,露出了下面更深层的灵魂。
如果是今夜之前的西蒙斯殿下像是一柄还未开刃的利剑,那么在被时珑背叛的西蒙斯殿下,更像是开了刃、又失去剑鞘的嗜血魔剑。
利刃出鞘,可以斩杀周围所以的恶魔和人类,同时也会伤到自己。
西蒙斯声音低沉:“小魅魔......时珑,他不是想要杀了我吗,我怎么还活着。”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使着眼色,终于推搡出来一个倒霉蛋医官。
倒霉蛋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说道:“回禀殿下,王妃、不、那个人类时珑,刺入您心口的魔剑偏了一寸,您又来自特利乌斯家族,魔力和身体素质极为强横,只要不是当场死亡,都可以救回来。”
恶魔没有心脏,在心口的位置上,是一枚拳头大小的魔核。
和人类的心脏一样,如果魔核破裂,会立刻死亡。
时珑......
时珑是真的想杀了他。
西蒙斯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
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环绕,逐渐变得嘶哑、声嘶力竭。如果仔细辨别,甚至还能听到来一丝哭腔。
医官胆战心惊地说道:“殿下,您刚刚醒过来,还需要小心伤口破裂。”
西蒙斯的笑声渐渐止住了,他抬起灰绿色的眼眸,眸色深不见底,声音嘶哑地问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侍卫队的副队长上前一步汇报:“西蒙斯殿下,在您被刺伤后,现场乱吃一团,阿希洛德带着时珑趁乱离开了王宫。”
西蒙斯沉默地看着副队长,把副队长看的冷汗淋漓,低下头笨拙地解释:“是属下无能,让那两个人类逃脱。之前是侍卫长领导,属下......属下没有经验。”
西蒙斯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今夜过后,他的王妃、他的管家、他的侍卫长、他的哥哥......
都不在了。
恶魔是孤独的,特别是西蒙斯这样身份高贵的恶魔。
他拥有的一切像是一朵绚丽的泡泡,“啵”的一声,被戳破、被摧毁、被毁灭。
大臣们噤若寒蝉。
西蒙斯抬起眼睛,眼眸转变为阴郁的、魔气森森的深绿色:“全魔界通缉时珑和阿希洛德。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带到我面前。”
“他们如果遇到抵抗......”
“格杀勿论。”
副队长大声应道:“是!”
他转身想要执行命令,又被西蒙斯叫住。
“不,等等。”西蒙斯垂着头,“不要杀时珑,我要他活着。”
副队长张了张嘴,刚想问难道那个诡计多端的人类都这样对待您了,您还对他心存爱恋吗?
他抬起头,看到了西蒙斯的表情,嘴里的话便咽了下去。
西蒙斯嘴角挑起,露出了一个笑容,眼底却没有爱意,只有一片沉郁。
他想到了一种更美妙的刑罚,一种更加能折磨那个狡诈的、狠心的、绝情的小魅魔的刑罚。
他抓住时珑,把他关进纯金做成的笼子,然后把他永远地囚/禁在长夜王宫,手腕脚腕都绑上枷锁。
他要日日夜夜光顾小魅魔的寝殿,强/迫他诞生下人类和恶魔的孩子。
他要把他永远的囚在唱长夜王宫,养育这个罪恶的孽障,让他亲眼这个这个孽障一天天的成长,直到长成足够强大,然后带着恶魔军团,攻入彼岸河,占领人界。
他要让时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孩子,成为他最讨厌的恶魔。
作者有话说:
西蒙斯:下次上线,我就是钮祜禄·西蒙斯了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漂亮老婆给你生崽子吗(白眼)
不虐啊,真不虐,这是一篇贴贴小美人的快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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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如何成为王妃(14)
另一边, 时珑不知道西蒙斯连他的崽子都安排好了。
自己还是个十九岁少年的时珑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生孩子,他被巨大的愧疚感包围着,愧疚感几乎要把他压倒了。
在他一剑刺中西蒙斯的心口后, 整个宴会厅乱作一团。尖叫声、奔跑撞翻桌椅的声音、惊呼声、救援声如同一曲失去指挥、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剩余的王宫侍卫们根本拦不下计划周密的阿希洛德, 他早已打开了王宫外围的魔力结界, 右手拦腰把还怔忪地看着西蒙斯方向的小魅魔抱起,左手结成一个法术魔印,浓稠的风元素裹挟着两人, 将他们送出了王宫。
阿希洛德本来是把时珑抱在身前,臂弯托着他的膝盖, 形成一个公主抱的姿势,被风托举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离王宫。
阿希洛德的发带在刚刚的打斗中遗失了, 一向束的一丝不苟的黑发在身后随风飘散,混杂着时珑雪白的长发在,像是一片黑白色混杂的漂亮旗帜。
他们背离王宫的方向,向着东方飞去,时珑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阿希洛德也没有说接下来的计划。
自从西蒙斯被一剑刺中心口后,两人便保持了这样沉默的状态, 一言不发。
直到阿希洛德察觉到怀里的时珑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娇气的小魅魔被风吹冷了, 便又变化了个姿势, 把时珑背身后, 手掌托着时珑的大腿, 替他挡住了魔界凛冽的寒风, 终于开口说出了离开王宫后的第一句话。
“冷吗?忍耐一下, 快到了。”
“......嗯。”时珑咬着嘴巴,眼睛水润润的,往阿希洛德背后缩了缩。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阿希洛德听到了小魅魔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希洛德,西蒙斯死了,你......你难受吗?”
“你从五十年前便来到了长夜王宫,你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一手策划了他的死亡,你难受吗?”
阿希洛德沉默了片刻,微微侧过头,回答道:“我不会难受。人类和恶魔生而殊途,天性让恶魔嗜血而残暴,而保护人类,是我的使命。”
时珑的声音很轻,像是枝头上的雪,只需要微风轻拂,便会散去:“阿希洛德,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一瞬间,把西蒙斯当做弟弟,或者朋友?”
这一次,阿希洛德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就在时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听到了这名理智的、隐忍的、果决的人类勇士低声回答道:“没有,时珑。”
“一刻也没有。”
“在魔界,软弱和怜悯是无用的东西,它们会把你推向深渊。”
“嗯。”时珑垂下眼睛,把软绵绵的脸埋在了阿希洛德修长的脖颈中,低低地应了一声。
风沉默地绕着两人回旋,吹起了他们的衣角和长发。
时珑还穿着舞会时那件精致繁复的宫装,阿希洛德也穿着属于长夜王宫的总管制服,而过了今天,他们的身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落到了火上,又像是被水淹没,心口闷闷的疼。
他趁着阿希洛德看不到,悄悄地把脸埋在了阿希洛德的脖颈处,一动不动。
夜风呼呼地垂着,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阿希洛德以为时珑睡着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潮湿的触感。
阿希洛德没有说话,沉默地托了托时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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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珑今晚大喜大悲,消耗的精力过多,没过多久就在阿希洛德的怀里昏睡过去。
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离开了长夜王宫所处的极夜地区,天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金边。
阿希洛德抱着时珑,降落在安全屋。
人类在魔界经营多年,像阿希洛德这样除了安插在各处的人脉,还有一些供人类卧底临时居住的住所,里面由大魔法师设置了结界,只有人类认可看到这些安全屋。
人类卧底都是孤身一人奋战,再加上魔力结界维持的范围有限,安全屋在建造的时候便按照一个人的居住范围设置。
相较于奢华的长夜王宫,安全屋布置得极为简洁,里面有一张木桌、一把木椅子、还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在角落的架子上,放置了蜡烛台和医药箱。
阿希洛德轻轻地把时珑放置在单人床上,洗干净手,换下了修身笔挺的管家制服,换上了宽松的长裤。
在长夜王宫,阿希洛德总是把衣领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没有人知道在他熨帖的制服下,是一副精壮结实的身材。
长期的锻炼让阿希洛德的身上覆盖了一层肌肉,肌肉极为漂亮的流线型,标准倒三角身材让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块整整齐齐的腹肌下面是两条深深的人鱼线,延伸到松松垮垮的长裤中。
这具身体唯一的缺点便是在那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小而新,只有拇指大小,伤口刚刚愈合成疤;有的长而旧,小臂来长的陈年旧疤横贯了他的心口和小腹,足以相像当时的情景又多么凶险,只差一点点便会剖开心脏,还有西蒙斯刚刚灼烧的大片皮肤。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阿希洛德也是霍尔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别说伤疤,连茧子都很少有。
而后五十年,伤口与疤痕在他身上一层层累积,成了他的印记和勋章。
阿希洛德咬住发圈,两只手伸到身后,把长长的黑发绑起来,抬手间背肌鼓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动作利索地包扎身上的伤口。
等他包扎完身上的伤口,小魅魔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红润的嘴唇抿着,双手抓着身边的被单,桃心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长睫毛不安地颤抖,在烛光下投下了一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雪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