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望夜空良久不语,却又突然转头向我轻轻的扔下一句:"阿澈那边有消息来了。"
"真的?是什么样的消息?"我急忙问道。
"是徐舒捎过来的信,没头没脑的,也只说要让我过去一趟。"他与我对视一眼,淡淡的说。
我心下不安,我俩都心知肚明,阿澈那里现在正是情况险恶,若不是真有起事来,又怎么会明知我这里有事,还要千里迢迢的捎信让他过去?
他继续说道:"应该说是问题不大,徐舒信上还说,阿澈下个月中旬有可能会到莹城去,你若是这里的事情忙完,到那里去就有可能会遇到阿澈。"
我听他此言心下稍安,但总是放心不下,于是说道:"我这里人手足够,又有郭明阳照应着,情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你就放心去吧。"
他端起酒杯,似笑非笑的斜我一眼道:"郭明阳?你不会是想与他......"
我也端起酒杯,笑道:"家大业大,麻烦也大,老人家又多,你看我是那种爱找麻烦的人吗?"
"的确,我再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能坐就不站,能让别人干的活,绝对不主动伸一下手。偏偏这次,自己都一身蚁,还来这里自找麻烦。"他洒脱地一笑,抬手示意,举杯一饮而进。
我也喝干杯中酒,苦笑道:"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总是来找我,小思明跟着我也不是事,放在这里我又不放心。不暂费者不永宁,不一劳者不永逸,就算是我这种懒人,为了以后的利益,也只好勤劳上这么一回了,倒是让方大哥你为我们兄弟两个多费了不少的心思。"
他看着我邪邪一笑,悠然自得的打开扇子:"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是为了你们这两朵绝世名花,费心出力又算得什么?"
夜风习习,凉凉如水,吹得树影摇动,也吹得他的长发在夜风中卷舒飞扬,让他身上透出一种满是甜美危险的游戏气息。
看他在那里装模作样,我"噗哧"一声笑开。斜他一眼,执壶为他倒上酒,问道:"就知道戏弄我,你也敢这么对阿澈说吗?"
他眼神深邃而又纯粹,气质优雅而又热烈,那总是意气风发的脸上,好象是显现出一种莫明的情绪,在他那凝视着我的眼神中,似乎转过千言万语,却又仅仅是一略而过,快得让人猜不透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苦笑:"我说过。"
"什么?"我吃惊。他点点头,证明我不是听错。
呵呵,他还真是好胆。
"怎样?"我极好奇。
他接过我手上酒壶,一边为我倒酒,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阿澈马上就变成了一朵刺猬花,我陪他整整练了一下午的剑法和轻功。"
阿澈只是对敌经验少些,其实以他的武功,也是不容人小瞧的。
我一想到,总是优雅如贵族的方圣麟,被气急败坏的阿澈追得到处逃的光景,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为了给方圣麟送行,我破天荒的一大早就起身,去给他做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弄得我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直纳闷,个个探头探脑的研究今儿的太阳倒底是从哪个方向升上来的,直等到我挨着个儿的,‘好好'的与她们打过招呼,这才都红着脸,手忙脚乱的去各自干活。
"真是的,我起一回早,有这么稀罕吗?"我不满地嘟囔着。
"你说得没错,这跟本就不是稀罕。"
嗯,方圣麟这人还真是不错,我起这一回早,也算是值得。
他优雅的笑着说:"你能起得这么早,只能是用奇迹来形容才正确。"
......我无语,前话收回,心里有那么一点后悔,小猪新教给我的那药,我刚才怎么就会一时心软,没给他放了下去呢?我现在倒是想放,看样子好象是有点来不及了。
方圣麟象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急忙的从我手上拿过包裹,看了看我,说道:"哦,对了。"
他示意我附耳过去,我不疑有他。一边问着:"什么?"一边靠了过去。
他在我耳边轻声笑道:"我的麻烦要少得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说完这话,在我一愣神的功夫,竟然还趁人之危的偷了个吻。
在我有所反应之前,他就已经恢复一贯的洒脱,笑着一按马鞍,飞身上马。只留下一句:"告辞。"就抱拳作别,打马扬鞭的扬长而去。留了我和一头雾水的小峻,还有面色好象有那么一点点变青的大胡子,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我不知怎么地,竟然有点心虚,急急的用美食为借口,引开小峻的注意力,堵住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急急的拐他回院子。
我正坐在院子里剥果皮,准备熬糖水给小峻吃的时候,那个本来出门几天去办事的郭明阳,就急匆匆的走进了我这院门。
我曾听说,他出门是为了有个叫做"破弑"的江湖门派的事。那个"破弑"的主子好象是个狂妄奸邪,谁都不买帐的疯子,只搅得江湖上翻天覆地,弄至天怒人怨的。
最近有几个名门大派放话说想要联手铲除他们,白云山庄就是其中之一。"破弑"那边好象也得了这个信息,在白云山庄的外围闹了些事,庄里的几个当家的都各自去备战,郭明阳也不能例外的被派出去了好几天。看上去,他好象是今天才刚刚回来的样子,可能是去见郭老庄主回完话,一听得我这里出的事,就急急赶过来的。
看到他进了院子,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擦干净手,笑着起身迎上前去。刚一迈步,忽然脚下一滑,我惊呼一声就摔了下去。
好在郭明阳是有功夫的人,抢上前将我搂入怀中,免除了我和大地的一次亲密接触。我定了定神,看向脚下,却是踩在思明刚才淘气的扔下去的一大块果皮上。
我想站起来,脚下却没站好,扭了一下,一痛之下竟叫出声来:"哎呀,好痛。"
我靠着郭明阳,一时未能起身,转头对他苦笑道:"真是天作孽,犹可过,自作孽,不可活,思明淘气扔下的这个果皮,我只是懒了一下下,想着过一会再来捡,却差点把自己摔个好看,真亏得有你在。"
郭明阳手扶着我腰,关切的说:"你没事就好,脚痛得历害吗?是不是有扭到?我这就让人去让大夫。"
"我只是刚才痛了一下,这一会就觉得好多了,好象没什么严重的。"我依着他,轻轻的动了动脚,正觉得真是没什么的时候,一抬头,就见到院门处站着神色各异的几个人。
陈立心居然也阴沉着脸站在其中,想来是看不习惯我的样子,"哼"的一声,干脆利落的拂袖走人。
那郭夫人邢燕脸上是满满的失落和伤痛,却只一瞬而过,下一秒就换上了平时那副雍容大度的面貌。
我看脚没有事,就站起身离开郭明阳,笑着向门口的众人打了个招呼。一转眼,就见到了那位一开始我没注意,但始终淡淡的站在郭夫人身后侧的郭二小姐。
郭启静本就是一位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她只平时那副雅致嫣然的样貌,再配上那双波光潋艳的双眸,就已经能在不经意的一笑之间,就吹皱一江春水,引起春潮无数。
今天这一着意打扮,更是美丽灵秀如出水芙蓉一般,在那一身淡淡的娥黄色衣裙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美。她那衣裙只在裙边和袖口绣着浅色的小碎花,但是质料轻透,配着腰际那长长垂下的两条同色绣花轻纱丝带,随她走动间柔柔款款的流转出似水波纹,身上只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轻灵与飘逸,颇为引人遐思无限。
我看了她今天的衣着打扮,只觉得人靠衣装这句话,真是千古不移的真理。笑着由衷地称赞道:"二小姐的这身衣服,是前几天说过新做的那件吧,真是雅致。"
她笑道:"真的吗?我自己也很是喜欢,这还是大哥那次给我带回来的料子,我亲手裁制的呢,大哥你也说说我这个做得好是不好?"
郭明阳只淡淡的扫她一眼道:"什么给你带的?还不是你抢去的?"
他不再理会不开心的郭启静,又转头问我:"你脚是真的没事吗?还是让大夫来看一下的好。"
我笑:"我只是滑了一下,你又接得及时,那里用得上叫大夫这么夸张?"
我转身招呼众人坐下,让丫头们就上茶水点心来,一边心里暗笑,今天还真是收获不小。呵呵,竟然在不经意间,就让我看到有趣的东西了。
我在郭明阳的怀里赖着不起来的时候,在郭启静的眼里,明显的就看到了嫉妒这两个字。但她还好说,最耐人寻味的是,站在她身边的王子格。他眼睛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的,竟然也是同样意味的情绪。
问题这就出现了,他这种情绪,究竟是由谁引起来的呢?呵呵,好象越来越有趣了,这可是值得我好好研究探讨一番的事情哟。
小思明前几天本来是跟着奶娘睡的,由于现在情况特殊,他晚上就又跟回我睡。这几天,他因为有颗牙要出未出,正是烦闹之时。半夜醒来之后,就说什么也不肯再睡,还非闹着要到院子里,我只好给他穿得厚厚的抱了出去。
清澈明净的夜空中,月明如水,温柔地照着庭院,映得花木朦朦胧胧的,显得别有一番风韵。我抱着小思明漫步在这静谥的庭院之中,静静的感受着万物的气息,感受着这虫鸣,风吟,凉月。
我抱着他轻拍慢哄,小家伙却越来越精神。摇篮曲也听得他"咯咯"直乐,倒象是听了摇滚乐一般兴奋,哪里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看到他兴致如此之好,我也不禁笑开:"好,你不想睡是不是?那我们就不睡。"
小家伙见到我笑,乐得扭着身子在我怀里一拱一拱的,我轻轻点了他小鼻子一下,笑道:"你是想要跳舞吗?没问题。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可要开始了哟。"
他流着口水笑开,竟然象是听懂我话一般点了点小脑袋。我笑着擦掉他的口水,一边唱起王菲那首空灵飘逸的‘云端',一边抱着他旋转了起来。
放任心思 无限的飘
载著我快乐妄想
翻过重山 掠过海洋
我世界没有框框
多少爱情 行色迷乱
看的我一脸仓惶
真情没入庸扰人海
心消耗 伤怀却不断
谁与我远远的漫步云端
在靠近太阳的地方住下
能掩耳不听那俗事喧嚣
要一种真正的自由自在
愿与你远远的漫步云端
美丽穹苍为我们铺展
别让心房沾惹尘埃
要一种乾净的相爱
风清月朗,夜风徐徐,随风飘荡着一阵阵的花香,天际有一颗流星迅疾无声地划过夜空,留下一道淡若轻烟的轨迹,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随着我的旋转,小思明在我怀里"咯咯"笑着手舞足蹈,我感受着这一切的美好,心情也好得似乎随着清越的歌声一样直飞天际。
我未束起的长发和虚拢着的衣襟被夜风吹得随风飞舞着,这一刻,我欢快的心在胸口快乐地跳跃着。
我抱着小思明越转越快,看着怀中他憨态可掬的可爱样子,终于忍不住的仰头放声大笑,将我快乐的心情撒满夜空之中。
暗夜
我们这一大一小正疯得开心,我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刚叫出口,却已在下一秒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荽花香气的坚实怀抱里。
我转得太快,这猛地一停下来,只能头晕目眩的笑着,闭眼靠着来人平复着呼吸,只知道抱紧怀中"咯咯"笑得开心的小思明。
我低头笑着睁开双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系在腰间的一块晶莹剔透,在月光之下隐隐流动着蓝绿色微光不知质料的一块配饰。这配饰一看上去就知道一定是价值不斐,这好象不是我认识的人能系的东西,我一惊抬头。
就在这一瞬间,夜风吹散如轻纱一样遮蔽了天边明月的浮云,月光的清辉在那人的身后照了下来,光影流动,将他轻挽着的长发映得也仿佛流动了起来。他那瘦削却利落的笔挺身影,目空一切的凛冽目光,那融合了烈焰与冰山的矛盾气质,显得他颇具王者之风。他盯着我,不说,不动,那种威压感,使得空气也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紧窒。
这却是我在湖畔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我回来之后,也跟庄子里的人打听过他是谁?但庄子里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而且自从那次偶遇之后,我再没有过他一丝消息。时日一长,我也就放在一边,却想不到他今晚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那张冰冷清美的脸上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容,有如春冰乍破,微风送暖。随着他轻浅的笑容,我们周围那种紧窒的气氛,就仿佛蔽空的云被风吹散一样消失无踪。
他语带戏谑的说:"好热情的欢迎。"
看他的样子并无恶意,我也笑道:"热情的还在后面呢。"他大感兴味,眼睛只盯住我。
我笑看他,只说:"不要动。"
"好。"他气定神闲。
我怀里的小思明,突然"咯咯"笑着向他探出身子,他微一皱眉,身子略动。我微一侧头,故意给了他一个挑战般的笑,他看回我,挑了挑眉,立住不动。任由小家伙软软的小身子靠了过去,用软软的小手扶上他的肩头,"叭叭"有声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他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们,我笑着不动,思明干脆就不为所动,只是扭着小身子窝回我怀里。又笑嘻嘻流着口水,笨拙如小熊一般,抱起小拳头向他作了两个揖。
他那里是莫明其妙,摸不着头脑。我这里是心知肚明,暗中偷笑。小家伙这一大套的礼节为的不是别的,目标就是他脖颈中挂着的那块美玉。
来白云山庄的路上,我闲来无事,就有针对性的对小思明,做了一个怎么才能轻松容易又可爱的,要到东西的训练。这小家伙聪明伶俐又听教听话,长得又玉雪可爱。自从他学会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又不好要的东西,只要他这招必杀技用将出来,那真是横扫一片,迷死千万人马,鲜少有要不到手的东西,就连郭太夫人戴了一辈子的碧玉镯子,他也只用了两个响吻就轻轻松松的拿下。
这小东西也许是跟我久了,素来与我心意相通,眼光相若。说实话,如果说思明不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在我怀里的海拨有点高,只怕现在下手的目标就是他腰间那块了。呵呵,不过,这个极品男人身上的配饰也都是极品,他脖子上挂着的这个也不差的说。我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
这全套的礼仪行完,小家伙就向目标伸出小手,纯洁如天使的笑脸满是期待地望向他。他脸上那副魔魅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却在下一瞬换成要笑不笑的样子看过来。
我满面无辜又无奈地回视,他失笑摇头,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不是,这是郭明阳的儿子,只是由我带着的。"
他解下玉,挂到小思明的颈中,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是擎天的孙子吗?也好,这玉给这孩子,也算得上是给对了。"
咦?擎天?擎天不是郭老庄主的名字吗?他怎么会这么说呢?我正疑惑间,他转向我。
"这孩子用的这一套,是你教给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