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录（穿越时空）[第一部]————天使的音阶

园里依旧热闹。我默默退出园子，没有人觉察。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我把一直低下的头扬起来，今天天气果然好，阳光明媚，可惜等一下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我低头，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人，除了天均，还有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身玄色劲装，身材修长，天均已经算是个子很高的了，但那人还要高，又削瘦，呼吸绵长，当然是高手。
记得那天在怀香阁见面时，我跟萧羽翎谈了有关今天行动的具体事项，因为他不能暴露，所以人由我来出，其他的有关撤退及善后的事都交给他解决--当然也不会完全相信他，否则事情很有可能就全推到我们身上了。听了萧羽翎的计划，好家伙，他居然不给别人留下一点把柄，一旦东窗事发，我也找不出什么他是我同谋的证据，这里又没有摄像机录音机。
"萧羽翎，你总也要拿出点诚意吧？"
盯着那个男人，我想看看他对这件事究竟重视到怎样的程度。
"你就是‘诚意'么？"
看着面前的男子，我冷冷的一笑。他没有看我，反而看向天均，半晌才道：
"天杀的头号杀手，唯一一个可以以‘天'字作为名字的人，就是你么，天龙？"
天均没有动，但我可以感受到她全身都紧绷起来，愤怒，对于一个杀手而言已经是相当奢侈的感情了，天均却把它们挥霍在一个名字上，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我没有细想，如果不阻止，那个男人一定会血溅当场，即使他武功盖世，即使他是萧羽翎的"诚意"。
"天均，她叫赵天均，是我姐姐。我不喜欢有人说她不想听的东西，明白？"
我没有多余废话。天均是我姐姐，就是这样。天均放松下来，跟那个男人一样，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目光看着我。我没在意，继续问那个男人：
"名字？"
"东堂。"
"如果这个名字是你习惯被人称呼的，那么......东堂，你和你带来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么？"
他看着我。很好，是个被训练得相当不错的家伙。
"你的主子已经把你们交给我了，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在行动是完全的服从，可以？"
"......遵命。"
......
园子里惨叫不断。如果坚持要用个词来形容，估计就是被狼群袭击的羊群，没有什么多余的猜想，一面倒的屠杀也没什么好说的。大概就连瑞王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吧？本来只是和和气气的抓人，为什么会一下变成杀无赦？凡是今天的客人，一个也不放过，先前冲进来的人就上杀红了眼的恶鬼似的，于是所有的人都疯狂了，跟着进来的人也受到了鼓舞，纷纷举起了屠刀。其实，作为训练有素的军人，遵守命令是基本的要求，但这些人却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亡命徒，骨子里已经控制不住对血的渴望，他们中有人甚至多次自愿调到前锋营。他们对瑞王无疑是忠诚的，所以才会在有人发表了对瑞王的批判言论后变得比较沉不住气--而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是的，这是我造成的。我让萧羽翎尽可能地把这次行动的参与者换乘常上战场战斗在前线的老兵，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做到了。剩下的，就是让匿的人混进去，然后经常说说某某大臣对瑞王很不屑，某某学士嘲笑瑞王之类的就行了，激起众怒的事我倒是没想过，毕竟他们只是些小兵，要是有人忍不住跑去找那些大臣拼命，我反而要头疼了。瑞王这次的行动很小心，为了事先不走漏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具体的行动内容，如果不是萧羽翎，我大概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猜测一下--说到这里，我对萧羽翎背后的实力十分好奇，毕竟就凭萧羽翎现在的身份，瑞王会有什么行动具体内容是不会让他知道的，但他还是查到了......--所以虽说有布置行动，但具体是做什么，下面的人还是一片茫然的，甚至各个行动组之间都不知道其他组的消息，这样一来，虽然极大限度的保证了行动的安全，但对我们这些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人来说，反而是极好的机会。首先冲进来的并不是瑞王的人，而是暗部的人，我派了矛，化装成瑞王的人，冲进来就痛下杀手，后面跟进来的人一见血就容易昏头，再加上平时的一些暗示，造成现在的局面并不困难。各小队的队长已经在混战中被猎或矛的人除掉了，就算现在想挽救局面，怕也是难上加难的吧？
哼，许文杰（瑞王的名字），你这次可还有办法收场么？我倒是拭目以待啊！
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我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陆禄，毕竟他是跟瑞王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我们事先已经说定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搬出东西楼来，即使是为了日后夺位，瑞王也不会希望得罪东西楼的。话是这么说，陆禄的应变能力我也是清楚的，但......心里就是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可惜天均不在身边，我又不敢离开这个安全地区给别人添麻烦，陆禄......就在我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应该在暗中保护陆禄的赤骥出现了。
"人在瑞王手里，悬崖。"
"什么？"
......
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瑞王也绝对不是挟持了陆禄当人质--事实上用他当人质也没意义，毕竟杀人的可都是瑞王手下，如果是陆禄反过来抓了瑞王倒是有可能。赤骥说话过于省略，等我急急忙忙赶到悬崖边的时候，躲在一边的红莲才出来跟我解释，说是瑞王是出来躲的，顺便带上了陆禄。瞪了赤骥一眼，这小子也算是谎报军情了。
一路上跑过来也不太平，好些个人要对我下刀子，好在我事先已经找人护在身边，天均不在，总要防着才好。赤骥说来袭击我的人有些身手很是不错，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谓的双方交锋远不像电视上武侠片里那么有意思，武侠里是讲噱头的，要打出花样，可现实里是拼命，刀刀见血，血肉横飞，武林高手和菜鸟的区别就是哪个更习惯血腥。我一直是被陆禄叫做"冷血"的，因为平时太过于冷漠，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我，在一路过来的时候，也忍不住全身颤抖。记得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看到一地死人的，可那时毕竟已经都是死人了，又不干我们的事，具体来讲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可这次不同，人是活生生在我面前惨死的，而罪魁祸首就是我。每一声惨叫，每一道伤口，都深深的烙在我的灵魂上。我不会道歉，但我会把他们的怨恨背在身上，早在动手的一天我就有了被杀的觉悟，但......
远远看过去，瑞王好像还是比较悠闲的，虽说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绝对称不上好。他身边有护卫守着，又在远离杀戮的地方，倒是安全，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不过好在事先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在悬崖之下也拉了一道防护网，向当年看过的小说里经常有主人公掉下悬崖的情景，后来几乎是十个主角九个跳崖，虽说有个什么悬崖定理说主角掉崖一般会遇上什么奇遇，不是绝世高手就是武功秘籍，次一点的就是找到什么灵丹妙药、上古灵兽，最差的也是躲祸事保平安，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实在不好办，所以防患于未然，有了这道防护网，即使瑞王想对陆禄下毒手，陆禄也可以跳崖躲开。
照理来说，能想到的我已经都想到了，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个人冲了过来，举刀就砍，竟然暗含着武功路数，赤骥和红莲还有几个猎的孩子顶上，打得旗鼓相当，我们这边人多些，可是对方竟也是相当强悍的，而且毫不恋战，抽到机会就扑向我，多亏我在现代练过几天简单的功夫，手脚灵活，几次堪堪躲过，惊险至极。却见空中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几声惨叫，当天均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感到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我们这边没死人，不过有几个孩子受了伤，天均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们没有保护好我，赤骥脸色一变，退到一边不吭声。自尊心强的孩子。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我很肯定。天均沉默片刻，道：
"为什么？"
"驱人向前不过利益二字，我死了只要对他有好处，又何苦遵守什么信义？"
我边说着，边看向陆禄那边，却见已经有人去袭击瑞王他们了，我暗叫不好，萧羽翎做得可够绝的，居然连瑞王也不放过，瑞王一死，先不说智国大乱，单单他把责任往我们身上一推，就足以让东西楼无法在智国立足，好狠啊！眼见瑞王和陆禄遇险，我也沉不住气了，马上让身边的人去支援，天均也跟我过去，断不能让瑞王死得不明不白。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天均果然是强悍的，东堂说她是什么第一杀手，好像不是开玩笑，尽管看对手已经很强了，天均还是几招之内取了对方的性命，强则强矣，却是杀人的招数。我看到陆禄很聪明的跟瑞王保持了一定距离，红莲和赤骥已经在他身边了，总算安下心来。那瑞王也是会武的，倒不是什么高手，可有攻有守倒也有两下子，我们这边渐渐占了上风。
事情每每到了这时总是忽生异变，有个敌人不顾性命，拼着重伤突破了防线，扑到瑞王身边，瑞王倒是防住了这最后的杀招，但整个人也往崖下掉去。我心里暗骂他为什么躲到这么一个容易出危险的地方，身体却先一步行动，一把拉住他--崖下虽然有网子，但并没有覆盖全面，我知道网子在何处但瑞王不知道，万一他摔死我们一样要担责任。我手上用力，回手一甩，瑞王已经回到安全地带，我却因为反作用力掉下去了。
一边往下掉，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还好我知道网子在那里。
......
......

第 29 章
......
......
准确的掉到网子上我才终于放下心来。网子我没有亲自检查过，以为不会用上，可到底我还是被它救了一命。技的那帮小子们把网子挂得太往下，落了半天没碰着东西，我还以为自己掉错的位置，死定了，而刚落在网子上的时候又以为网子会被我的体重加重力加速度给扯破了。回去还要给他们恶补才行，我无奈的想。人命关天。
现在呢......等着有人来救我？当然不是！上面现在还一团乱，不知道行动结束之后大家撤退是否顺利，即使顺利撤退又能不能不被人抓到把柄......总之事情太多，还轮不到担心我。所幸我在一开始一想到会有这种事，让技的人在网子边的山崖上放了些工具，有绳子，还有些疗伤的药，以前跟陆禄玩过几天攀岩，现在只好把早就还给老师的东西再回忆一下，勉勉强强一路到了崖底--这所谓的悬崖倒是不太深，但很陡，崖下既没水也没树，百米之内是乱石堆的，掉在这里必是粉身碎骨。还好我没把自己当主角，否则现在已经成了一堆蛋白质。
因为有网子，我倒是没受伤，药是用不到了，不过有了更大的麻烦--这里是哪儿？千算万算就是忘了准备一张这里的地图，要知道这里地形复杂，又有深林，虽然大体知道都城的方向，可就凭我一人还是不能轻易找到，再加上深林必有猛兽，我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这下可好，我倒是把自己给放生了。
当然不能贴着山崖走，万一有人搜山就麻烦了。走了不过一会儿就看到有河，总算安心了些，什么野外求生之类的有玩过，说什么最基本的就是森林遇险要沿着河流走，尤其古人都喜欢沿河而居，容易脱险。这河离着山崖蛮近的，不深，倒不如说是小溪了。
喝点水吧。我想着，于是在河边蹲下。其实如果不是看这里人迹罕至，我还是不怎么敢喝这河里的水的，毕竟古人对水资源的利用过于直接，吃水用水没有区别，时常看见一边是小孩子往河里撒尿，岸边是女人在洗衣服，远处还有人正在打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陆禄硬是恶心了好久，跑回东西楼告诉所有的厨师做菜做饭一定要用干净的水，就是取水远一点也不要紧，井上一定要盖上盖子，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急性痢疾而死在古代的现代人。
蹲在水边，尽管我很想在这清澈的水里洗个澡，但凡事都有个先后顺序......
血。就在我的手要碰到水时，一缕血丝顺着水流流下，淡淡的，对我而言却是刺目的殷红。指尖不自觉抖了抖，我触电一般收回伸出的手，双手绞在胸前。抬头，远远的似乎有个人影，趴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淡淡的血丝从他身上留下，流进小河里，慢慢得晕开在清澈的溪水里。淡淡的红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死了？不知为什么，我站起来，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走向那个趴在石头上的人。
或许这是上有种东西确实就是天注定的吧！后来想想，如果那天我就这么走开了，或许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但......大概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吧？
......
身上没有打火机想要生火确实麻烦，虽然有打火石，但因为始终想不到会有一天用到它，所以也没有学习使用，而我的学习天分看来决不在此。摆弄了半天，最多只有几个火星，旁边的干草丝毫没有燃烧的欲望，距离着可以生火的地步还差得远，我叹口气，停止手上的活，告诉自己这个山洞其实很小并不应该生火，干草也扔在一边。
看看手边被我救到这个洞里的人，与其说是昏迷，估计现在已经是彻底睡着了，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不得不敬佩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我记得当时天均也是一样的，虽然受了伤，说什么不能跟人动手，但平时行动一点也看不出来，照样能跑能跳的。
"萧羽翎，如果你知道我救了你，会不会大吃一惊？"
我实在没想到会在山崖底看到受伤的萧羽翎，他明显是被人偷袭，背部受伤，应该不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否则我现在看到的他就不会是这么完整的了，他的伤口有自己稍微处理，血也差不多止住了，但似乎种了类似麻醉药的东西，到现在也没醒过来--我把他从小河边运到这个山洞的手法不甚高明，毕竟这小子不仅比我高也比我壮，我大概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壮的，一路上偶尔让他摔到头、滚个山坡的也不是没有，我不承认我在报私仇。
这里还算安全，我仔细看过了，是个相当隐蔽的地方，洞口有很多灌木杂草遮挡，就是有人走到附近也不一定能看到，我实在不小心让萧羽翎滚山坡的时候看到他滚进来才发现这里的。一时半刻这里还没有人搜山，不知道陆禄他们怎么样了，行动又是否成功，我很担心。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在这次的屠杀结束后，我们会把一些相当的资料交给许熙宁，至于这些资料要怎么使用，我相信许熙宁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教。瑞王要忙上好一阵子了。
睡在旁边的人醒了。我凑过去，明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不想看到我。仔细看看，这家伙的睫毛还真是很长，小扇子似的，要是长在女人眼睛上一定是很迷人了，可惜他怎么看都是绝对的雄性。哼了两声，明明醒了，居然不睁眼，我笑，带着几分小孩心性伸手捏住他的鼻子--看你能坚持多久。眼见他无法呼吸，越来越不舒服，我展出一个笑容，可这笑还没有完全展开，只觉一阵旋转，而后就是后背的剧痛和脖子上的铁钳一般的禁锢。我痛苦的抬头，正对上一双野兽的眼睛，杀意，嗜血，与过去刻意装出来的不一样，就像一只绝处挣扎的兽。
杀了我么？我用眼神询问着，于是就笑了，眼睛甚至眯起来，感受着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脖子上的手一直在收紧，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我被扔到地上，空气猛地进入肺中造成的不适感让我不停的咳嗽，但我知道自己拣回了一条命。
"......萧大人，可还安好？"
本来还想耍个喷嘴的，忽然发现我们俩是一个姓氏，就以我现在的状态，倒是自嘲居多，于是就干脆闭上嘴巴不讲话。萧羽翎看着我，忽然笑了，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一醒来就看到你。"
"怎么，在下就是如此面目可憎，让人想也不愿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