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上亲封的伴读吗?"姚绮错抬起的眼中满是浓浓的失望
"或者还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姚绮错慢慢的冷下脸来
"姚绮错是殿下的伴读,误伤殿下,请殿下责罚"
"姚大人失手而已"
"......"
"姚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回听风轩休息"
"......臣告退!"
龙吟慢慢的走过来,扶凌酥锦躺下,凌酥锦摆摆手,靠在床住上望着桌上的金缕玉梅出神。
"龙吟,你失态了"
"主......锦儿,我,我"
"没有下次"
"是......好的"
"我那个姑姑,什么时候到?"
"她现在在东宫,估计两天以后就会来看你了,要不要我催催她?"
"不用,正好手折了,不用上朝"
"锦儿,楚公子来过了"
凌酥锦转过头,皱起眉,盯着龙吟
"让他进来了?"
"没......我是想说,以后是不是让他进来?"
"不例外"
"主......锦儿,楚末很失望,我......"
凌酥锦看着他,薄唇抿得紧紧地,你知道那些孩子是谁下手杀的吗?可能是红颜!!可能是楚末手下的人!!半晌,凌酥锦转过头,合上眼
"你去玩吧,我躺一会儿"
龙吟摸摸鼻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凌酥锦,静静的退了出去,刚打开门,冷颜便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和他擦肩而过
"主子,扈阳侯来了"
"不见"
"他说主子不见他就不走"
"......"
"......"
"那就让他等着吧!"
"主子,让他在哪里等?"
"原地!!"
凌酥锦有些怒了,手臂断骨处的疼痛并不尖锐,隐隐的绵绵的搅得人心烦,轻轻的转身向里,凌酥锦用左手扶好右臂,暗自叹了口气,千万不要长得歪了,否则以后会不好用。
"冷颜"
"是"
"上床"
"......是"
细细索索的衣物声持续响起,凌酥锦诧异
"你干什么?"
"侍寝"
咽了口口水,凌酥锦哭笑不得,干巴巴的说
"只是让你靠在我背后,今天实在是有些累了"
细细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颜穿好衣服,走到床边躺下,轻轻的用背抵住凌酥锦的背,凌酥锦低低的嗯了一声,力度便靠了过来。阳光穿过屋前的杨柳,斑驳的树影在纸窗上一晃一晃的。冷颜突然有些困倦,可是他不敢睡,唯有拼命的睁着眼睛,听着背后的人平静悠长的呼吸。
冷香悠悠,高床软枕,相互依靠的体温和安定,透过蚊帐的阳光,明暗错落的屏风,良久,冷颜已经进入半游离状态,却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冷渊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头儿?"
冷颜张开眼,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人,侧耳倾听,依然在沉睡中,便轻声问
"什么事?小声点,主子睡着了"
"头儿,扈阳侯在外面哭了,怎么办?"
"......什么意思?"
"扈阳侯,呃......在外面拽着冷携的衣服......号啕大哭......头儿,这,怎么办?"
"......主子说不见"
外面的脚步踟蹰了一下,犹豫的离去了,冷颜轻轻的转过身,让凌酥锦靠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左手滑落在身侧,上了夹板的右臂被冷颜轻轻的扶住,冷颜冰魄般的双眼微微的垂下,静静的看着怀里的人,苍白的脸色,隐隐的黑烟圈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抱在怀里身体有些硌人。下巴瘦得尖了起来,脆弱得仿佛一捏就会碎了。
凌酥锦在许多人眼里也许不可原谅,便是冷颜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和为人。可是冷颜知道,凌酥锦至少从没有骗过他,肯放心的背靠着他睡得深沉。
遇见凌酥锦的那年冬天大雪纷飞,冷颜窝在墙角里,手脚冻得麻木,作为小妾的娘被冤枉不守妇道,一怒投缳。被一席破草卷了,从那高墙大院的小小后门趁天黑运出,草草埋葬,冷颜便离开家,漫天风雪中,没人发现家里少了这么一个无所谓的存在。寒风刺骨,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只是因为痛苦还知道自己仍然活着。
没有目的,为什么还要前行?冷颜坐到破庙的角落,漫无目的。直到一件带着温暖体温的貂皮袍落到他的身上。仰头,一个面色沉静的少年,一身玄衣,站在他的身边,安静的看着雪,安静的牵起他的手,安静的带他回到京城,安静的和他吃着街边的馄炖。
少年抬头,弯弯的凤眸,浅浅的笑
"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那一瞬间,雪落的极度温柔,冷眼看着他
"我是什么"
"假如你愿意,你是我的信任"
"为什么"
"看故事,两个人比较不寂寞"
"......"
"冷霜飞雪凝朱颜,你就叫冷颜吧"
从此世上就有了冷颜,一个拥有冰魄般的双眸镜子般的少年。有了今天青鸟一十三岁的首领。
"凌酥锦!!"
大门被一脚踢开,冷颜冰眸一动。一个白袍金冠的少年柳眉倒竖,一双冷月般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床上,渐渐的燃起火光,一种奔腾的杀气四散开来。凌酥锦在冷颜温暖的怀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眯起眼睛,皱着眉头极不情愿的抿着嘴,嗓音慵懒喑哑
"......扈阳侯......"
冷颜的目光在肃晴炎白皙的脸上转了一圈,皱起淡眉,目光一闪,落在扈阳侯身后的冷渊身上,冷渊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也不辩解。
凌酥锦在冷颜的扶持下,坐起身来
"你也不用跪了,谁敢拦他,就算真拦,就你也拦不住,下去吧"
冷渊站起身来,踌躇一下
"主子......外面还有一个扈阳侯?"
凌酥锦闻言挑高了眉毛
"还有一个扈阳侯?呵呵,那好,把那个扈阳侯请到客厅"
"是"
肃晴炎半垂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挺立在门前,冷颜旁若无人的帮助凌酥锦换上外衣,凌酥锦眯着眼睛感觉着冷颜的手指穿过长发
"扈阳侯找我有急事?"
"不想打扰了顺侯!"
"来日方长,无所谓"
肃晴炎抬起眼睛,看着冷颜指骨分明的双手在凌酥锦的黑发中穿梭,瞳孔微微的缩起。
整理干净,凌酥锦走到肃晴炎面前,微微一笑
"扈阳侯,大厅请"
肃晴炎久久的看着凌酥锦黝黑的双眼,半晌,一转身,竟运起轻功,走了。当凌酥锦推开大厅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桌上一盏茶兀自水雾氤氲。慢慢的走过去,上好的檀木茶几上,两个用钗刻得歪歪扭扭的小字--星儿,轻轻的伸指触摸,凹凸不平,冬日里温柔的阳光中凌酥锦轻轻的挑起嘴角。
顺候手臂意外受伤,辞朝,皇家成员多多少少都意思了一下。春耕开始,谷种遍布大江南北,成千上万的人祈祷着好年景,可惜,无论老天怎样,这注定是个战火连连的饥荒灾年。数也数不清的人将在这即将来临的一年流离失所,成片成片的死去。
洛守钧手下分别打着太子和凌攸汶的旗号的慈善机构静静的等待着,囤积了若干粮食,想在这预定之内的荒年尽量的减少人力资源的损失。
凌酥锦靠在香山别苑透明的玻璃窗前,眯着眼看着窗外的枯枝在寒风中呜呜作响。洛守钧的商业帝国脚踩两条船,保持着和朝堂上一致的奇怪平衡,太子和凌攸汶都以为那里有一半自己的势力,对能够镇住这场争斗保持着平衡的洛守钧很的牙根痒痒,却都不敢轻举妄动,怕把这个人物推到对方阵营里去。其实,那不过是一场编排好的戏,演着好玩的。连那些太过入戏的演员都早早的退场了。
凌酥锦拈了一朵怒放的海棠,微笑。
"龙吟,你这香山别苑实在不错,你说,姑姑是不是不想见我啊?"
"她都答应我了,她从来不骗我"
一朵娇嫩的难得的开在冰天雪地海棠在凌酥锦雪白的指尖被碾得残破惨烈,门轻轻一响。凌酥锦笑吟吟的抬头
门口的女人,一身米黄色锦袍,淡金色的短襦,暗红色的飘带,体态丰满,肤若凝脂,眉如墨画,红唇润泽微微的翘起,琼鼻玉额,一双大大的猫眼簌乎闪过少女才有的灵动,一头丰厚黑长的头发简单得绾在脑后,斜斜的插了一只金色的长脚桃花簪。
凌酥锦隐去心里发出的一声冷笑,有些感伤的
"姑姑"
段语大大的猫眼涌出一股深切的悲哀,鹅蛋脸微微发白,眼角眉梢缭绕着浓浓的悔意自责,红唇颤抖
"......锦儿......"
梦游般地走上来,伸出手,却不敢碰触,泪水泉水般的涌了出来
"锦儿......我做梦......都,都没想到,你......肯,叫我......姑姑......锦儿......锦儿"
凌酥锦轻轻的拉住她美丽的手
"姑姑"
一双手颤抖的抚上凌酥锦的脸,凌酥锦低低的垂下眼眸
"像......像,好像,太像了,翔儿,翔儿,姐姐对不起你......"
凌酥锦微微后退,轻轻的扶住段语
"姑姑,逝者已已。不要太过悲伤了,当心身体,锦儿如今只剩你和表哥两个亲人了"
"嗯,姑姑不哭,姑姑不哭,锦儿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也没什么,心宽一点就好了"
段语心酸,抱住凌酥锦
"难为我的孩子了,都是我做的孽......"
凌酥锦轻轻的环住她,将投靠在她肩背上,一双黝黑的眼睛闪着冷光,语气柔柔的
"我想在还能在世上的时候,看见姑姑对着我笑"
段语的眼泪掉在凌酥锦身上
"锦儿......锦儿,姑姑在,谁也不能动你!"
"......姑姑,能听见你这么说就够了,可是我还是希望姑姑能幸福的活下去,不要因为我被破坏了,只要姑姑对我幸福笑一笑,让我能分享到幸福的滋味,别无他求,"
"锦儿,你不恨姑姑?"
"不恨,我想他也不恨,姑姑这样的仙子一样的人,应该得到幸福。如果,我的牺牲能换来姑姑的幸福,我也会的,因为爱着姑姑吧。可惜,我连那个价值都没有,只能不打扰您就好了"
段语哽噎不能言,龙吟走上来
"娘,爹心里只有我姑姑!我们真的要连锦儿也牺牲掉吗?!你知不知道!小舅舅死的有多惨!!"
"表哥,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小舅舅被震碎了全身筋脉,武功尽废,手筋脚筋被皇后断去,后才被皇上续起!!小舅舅被他们用药催孕,整整一年缚住四肢,堵住嘴巴!!分娩时口吐鲜血而死!!!"
"别说了!!"
段语睁大眼睛,紧紧地抓住凌酥锦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翔儿,翔儿----"
凌酥锦黝黑的凤眼流动着深沉的温柔
"姑姑,你幸福就好了......过不多久,有关于段翔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忘了吧"
"不!不!不......什么意思......什么都结束了"
"娘,小舅舅死的时候,诅咒此子神力破国!皇上怎么会留锦儿?!"
"不......怎么会这样?"
"表哥你不要再说了,万般皆是命,怨不得别人。再说,父皇虽然在陵寝旁建了一个无碑皇子陵,但是,他还是在管教我,帝心难测......就算是死......活着也不过一潭死水,死不死有何区别?我今天见到了姑姑,也没什么没达到的愿望了,"
段语紧紧地抱住他,长长的指甲折断,渗出血来
"锦儿,放心,姑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你!"
"......不管怎样,姑姑,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先保全自己,若是姑姑以为我有任何闪失,凌酥锦一定魂飞魄散,决不偷生!......姑姑,我......再不要一个人,寂寞的生活......"
段语痛哭失声,花容惨淡。姑侄表三人又聊了好久,入夜,段语才离去。凌酥锦点燃油灯看了许久,一脸寒霜的洗澡去了。
桃花错
不上朝的日子突然轻松起来,凌酥锦在‘扈阳侯'再次到访后得知,那个嚎啕假哭弄得冷渊被冷颜罚得半死的罪魁祸首就是肃星儿。
如果世上真的有百花仙子,那一定就是肃星儿,颦如水仙笑若桃夭,嗔似石榴慵同海棠,可是每当凌酥锦皱起眉头想要冷淡以对的时候,肃星儿便会摇身一变,大大眼睛惶惶然,委屈如同小狗一般,令人......实在,狠不下心!
凌酥锦明白,肃星儿最可能指给的人,就是凌攸霄。即使她不指给凌攸霄,就算她被指给任何人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
长公主的么女,豫王妃妹妹,能娶到肃星儿,绝不仅仅是娶到一个妻子而已。更多的,是在凌王朝安身立命的权势。四月,春耕的弊病已经开始逐步显现,顺侯府守庸园里不怕冷的淡紫蓝色蝴蝶星兰开了满园,凌国特有的蝴蝶星兰,小小的蓝色花朵,泛着些微淡紫色的荧光,漫山遍野都可以见到,大批大批的收起,可以提炼出几乎完美的致幻药。
凌酥锦放下手上的医书,轻轻的揉了揉额头,看着男装的肃星儿在蝴蝶星兰里快乐的穿梭。龙吟的医毒实在是很高明,联合他和冷芳两个只能勉勉强强的对付过去,时间不能过长,否则......
饥荒要开始了,凌国要开始轩然大波,凌酥锦喝了口茶,右臂依然有些隐隐作痛,那可能是心理作用。
轻轻的放下茶杯,凌酥锦合上眼睛盘算,此时最宜出京。
"小表哥,你又皱眉头了"
少女冰凉的手指仔细的抚弄着凌酥锦的额头,凌酥锦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手这么凉,要不要进屋暖暖?我让人做点你爱吃的菜,都中午了,还在外面疯玩"
"你帮我暖暖,你手热"
凌酥锦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临着湖的幕梓楼
"男女授受不亲,别胡闹"
肃星儿看着他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调皮的得逞笑容。想她第一次进来,凌酥锦和她在幕梓楼的前厅里喝了一碗茶,离得有八丈远,一脸面无表情的好像喝完茶就要把她扔出去,现在居然会在春风料峭中陪她在紫绕亭待了一上午,还记住了她最爱吃的菜,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一边追着凌酥锦,一边高兴,肃星儿脚下一滑,惊叫一声蹲在地上,不动了。凌酥锦回头看了看她,一脸不耐的走过来
"你又耍什么花样?"
"......"
"快站起来"
"......"
"星儿乖,快"
晶莹的泪滴掉落到地上,凌酥锦认真了
"星儿,怎么了?"
肃星儿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粘着水滴,梨花带雨
"疼......"
"崴到脚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还说我,你在前边走那么快......我又跟不上"
凌酥锦无奈
"我背你"
"不要"
挑高了剑眉,凌酥锦奇怪道
"为什么?"v
肃星儿红唇微嘟,明眸轻挑。粉腮上挂着泪痕
"小表哥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凌酥锦大乐
"那好,我找别人背你"
肃星儿立刻埋头大哭,凌酥锦站在原地咳了两声
"星儿,要不要表哥背你?"
"......要"
肃星儿静静的趴在凌酥锦背上,渐渐的走出遍地的蓝紫蝴蝶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