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没办法治了?"我突然发现一年前我以为南宫烨然已死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如果王爷今後能保持心情愉快,估计还能再再拖几年。"老头子看我面色不善,战战兢兢地回答,"或者公子你可以凭借朱雀的神力......"
"放屁。"我再一次打断他。苏洺脸色苍白,眼角带著倦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我还是他自己,我都分不清楚。
活该。
话虽这麽说,还是留下来陪他过完这几年吧。
谁叫我是最容易心软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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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头子一起走出来,一路上收到无数人的注目礼。刚刚走出正院,远远就看到一个黄衣少女和绿衣少女往这边走来。老头连忙弯身行礼,我也跟著做了个动作。
"平王妃万安。"
"沈御医快请起。"很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这位是?"
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这位王妃竟然就是那位小姐。
王妃也很惊豔地看著我,半晌才说:"这位公子......是朱雀人?"
"在下何以,王妃之前见过我的。"我说。
她细细回想,做恍然大悟状:"你就是那个蒙著脸的药铺夥计。你怎麽会来王府?还有,你的脸不是被火烧了吗?怎麽会......"
"在下是平王友人,听说平王病了特来探望。"我一语带过,也不管这谎话多久後会被拆穿,"至於脸的是说来话长。"
她察觉到我的态度和原来有些不同,也就没有多说,和丫鬟珑儿往正院走去。
我望著她离去的背影半天,直到老头拉了我半天才会回过神来。
"公子若是累了就不必再送,老朽先告辞。"老头估计想多占点眼睛上的便宜,盯了我半天才走。
然後只剩下我一个人。
凭著记忆,我摸索著朝斜阳阁走去。
斜阳阁在王府西角,正好是在下午时间,我便朝著太阳的方向走著。王府虽大,但慢慢我也能看见那座不是很高的楼阁一角。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两层高的阁楼後面看得见无边的荷塘,走近一点,就看见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外堂忙乎。
是知夏。
我走到门前敲敲门板,就看见知夏头也不抬,恶声恶气道:"我说了几百次了王爷不在这里,要找到别处找去。"
我笑道:"要是我不来找苏洺呢?"
她似乎听出了我的声音,手中的抹布掉到地上,颤抖著问:"晚照公子......可是晚照公子回来了?"
"正是在下。"我看她那吓得不轻的可怜模样,既心疼又好笑。
她抖得更厉害,突然转身冲向我,又在我面前直直停住。
"你是谁?"她有些愤怒地看著我,尽管眼睛有些发光。
我叹口气:"才过一年就不认得主子了,小心我生气了再把这斜阳阁弄得乱七八糟,把垃圾全塞到床底下,看你怎麽收拾的好。"
"你真的是晚照公子?怎麽长的不一样?"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但还是相信了我。
"倒杯茶来,我们慢慢说。"我拍拍她的头走了进去。
第二十七章
"这麽说,公子其实是朱雀王为了保护你才用涅盘之术将你易容後寄养在一户农家的?"知夏好奇宝宝似的睁大眼睛盯著我。
我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结果被苏澈的人当作普通婴儿偷走当了刚出生就夭折的神子的替身。"
"好像小说里面的故事,太神奇了。"知夏赞叹一声。
"你要喜欢的话你试试,脱层皮下来可不是脱衣服那麽容易,差点没把我痛死。"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知道蛇每年一脱是怎麽熬过去的。
"那为什麽你把房子烧了後不回来呢?"知夏眨眨眼,"王爷听说你死了後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还有个咳嗽的毛病。"
我不想把事情告诉这小丫头:"当时以为自己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不敢回来怕他不要我了。更何况後来他也娶了王妃,我再回来凑热闹有意思吗?"
"但是王爷和王妃从来都是分房睡,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知夏连忙为正牌主子说好话,"王爷一直都很想念你,自从皇上允许王爷不再参与朝政後,他都待在斜阳阁,每逢节庆都会去後山建的衣冠冢旁陪你......"很奇怪地没了声音。
"知夏,见到本王来了还杵在哪里干什麽?"苏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身後冒出来,冰凉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惊讶地回过头,就见苏洺一脸困倦的表情,算是半靠在我身上地站在身後。
"你才躺了多久就下床了?"我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坐著,"成心想要把身子弄坏是不是?"
"晚照开始担心我了?"他笑了起来。
我不理他,虽然我真的是有些担心他。
"我一醒来没看到你的人,有些心急,所以才一路找了过来,见你和知夏谈得正开心也想进去打扰。"他有些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又咳了几声。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我说了留下就会留下,你著什麽急?赶紧把病养好才是真的。"
知夏端著重新沏的热茶上来,笑道:"公子说的是,王爷早点把病养好了,就能早点管著公子,让奴婢少点打扫的麻烦。"
我笑了笑,回头看著苏洺,见他端著茶杯也笑著看我。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有些恍惚,赶紧摇了摇头,却摇不掉那种曾经无限眷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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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时节,苏洺终於是恢复了一点。
这两个月里,我和苏洺就在斜阳阁坐著。我看书他睡觉,我弹琴他当听众,我想要出去走走,他就一脸哀怨地看著我让我不忍心离开。
反正他也只能活不了多久,让他开开心心过完这几年也好。
每次我都拿这句话安慰自己,但是越安慰心里就越难过。
好好的,怎麽就到了这份上。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喝醉酒,苏洺不知道我来自另一个时空,也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麽我们现在就不会是这样。
或许我和夏维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或许我早就看遍中原大好河山,或许我已经在半路上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找到了一个好老婆,也许我也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人修理了一顿然後客死异地。
随便哪一种,也比现在和苏洺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亦忘言来得好。
正在我抱怨生命的无聊时,夏维大驾光临。
一年前那件事情虽然她也受了点小骗,但最後还是没有损害她和她老公的利益。那时候她答应和苏洺合作纯粹是一时情急,如果苏洺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和她一起扳倒颜家,那麽现在当皇帝的就不会是她老公了。依她的智商虽然不会知道苏洺知道内情也能猜出他真正的目的,那麽之後应该就不会再与他有什麽接触了才对,这次找上门来大概是已经知道我并没有死,想叙叙旧什麽的。
夏维进来的时候,苏洺正好在午睡,而我正在发呆。她站在我身边好一会,才渐渐出了声。
"Cain,我一直以为你看出来了。"
"我是看出来了。"
"那你为什麽不走?"
"虽说想过走遍中原每寸土地,但是每天就这麽发呆也好。"
"你爱他?"
"恩。"
"他骗了你那麽多次。"
"不多,也就三次。"
"他差点害死你。"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他。"
"我以为,我们可以起一起回去的。"
"你真的想回去麽?"
"想,也不想。"
"这就是了,因为有牵挂的人,所以才不想回去。"
夏维走到我身边坐下:"就连他有老婆了,你也牵挂他。"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是颜若水当小三,和我无关。"
"那女子无德,定会做些不厚道的事。"夏维说。
"那有什麽办法,人家是长安第一才女,又对苏洺痴心一片,看我肯定不顺眼。"我回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苏洺。
"都是因为他,我就算再死一次可能还是会被牢牢地绑在这里吧。"我叹了口气。
夏维略有所思地沈默了一会,突然叫道:"Cain,那依你说,如果我们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了,死後是不是还能再回去?"
我提醒她小声说话不要吵到苏洺,然後想了会儿:"不知道,不过也有道理。因为我死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态。"
"但是,你有可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苏涟吗?"
正如同,我不可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苏洺一样。
尽管他又一次骗了我。还是串通一个老头子来骗我。
我还是爱著他,
经历了这麽多事,但我还是爱著他。
尽管努力过不去想他,但我还是爱著他。
对他灰心过失望过,但我还是爱他。
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鸭子会把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成母亲一样,我把第一个真正爱我关心我照顾我的人当成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依赖著依赖著,就再也摆脱不了。
摆脱不了那种温柔,刻骨铭心。
第二十八章
夏维不久後就离开了,然後苏洺过了一会也起来了。我正准备叫知夏准备晚饭,苏洺说:"在府里闷了几天,不如明天出去?"
我担心他身体,他却说没事。
然後我们一出去,就是五个月。
五个月里,苏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比原来好了很多,虽然是一直坐在马车里,但他还是带著我从长安一路南下,走遍江南水乡,又从桂林到安康,绕了一个大圈。
我以为他打算向我坦白了,便苦苦思索该怎麽回答他,但是潜意识里缺相鸵鸟似的不想让他说出来,你骗我我被骗地过这五年,然後再过五年,再过五年,再过五年,直到这辈子都过完了最好。
也幸好他什麽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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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时候,正是中秋。
"其实中秋的月亮和平常的十五也没有什麽区别。"我靠在苏洺怀里,抬头看著天边的淡黄色圆影。
"可能要仔细看才看的出来。"苏洺对我的奇怪问题已经有些无语。
突然一阵酒香传来,我赶紧捂住鼻子:"你知道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醉的。"
苏洺说:"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不是酒,是西域那边传来的一种水果,有酒味,但是吃了不会醉。"
"我怎麽没见识过?"好奇怪的水果,我伸手从刚刚将水果端上来的丫鬟手里接过盘子,端详著这种淡绿色的葡萄状水果,"那如果把它酿成酒,那我喝了不就不会醉了?"
於是苏洺起身叫了人吩咐几句,然後问我:"要是酿成了取个什麽名字好?"
"喝不醉。"我说。
"好好想。"
"醉千年。"
"怎麽反差这麽大?"
"醉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人。你若想醉,喝白开水都醉的了,若不想醉,喝烧刀子也清醒得很。"
"难道你喝了酒还有清醒的时候?"苏洺语音带笑。
"我一直都以为醉了,但又总是清醒得很。"我缓缓道,"若是能彻彻底底地醉了该多好。"
苏洺半天没说话,突然把我从冰冰凉凉的玉制躺椅上拉了起来。
"干什麽?"大热天的运动多了难受。
"晚照,我们成亲好不好?"他弯了弯眼。
"额?"我吓了一跳,怎麽突然说出这麽奇怪的话?
"你不回答就当是默认了。"他好像很急切的下了个结论,然後拉著我跪了下来,对著月亮拜了三次。
"苍天在上,明月可鉴,我们拜了天地,就成夫妻了。"他突然变得不是那麽兴奋,一丝丝的落寞如藤蔓般缠上他的双眼,原本明亮似水的眼睛此刻笼罩了一层翳般模糊不清,飘缈不定,与刚才温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今後无论发生什麽事,我的心里都装著你,你的心里也要装著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离开对方,好不好?"
我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半天没有回答。
"晚照,答应我。"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哭腔,我顿时手足无措。
"苏洺,你没事吧?"我吓得赶紧拉他起来,却发现他根本站不起来。
"没事,只是活不常了而已。"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我背後传来,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任虬,身旁还站著三个人,手持长剑,一脸不善。
"你什麽意思?"我感到有些慌乱,赶紧拉著苏洺往後稍稍移了几厘米。
"他中了玄武至毒‘销魂',不出三日定会吐血而亡。"任虬指著旁边的三人道,"王子若和我离开,我保证他们不会对王子出手。"
那就是说他们是要对苏洺出手的罗。
我注意到附近没有一个王府里的下人,他们也是无声无息就突然出现的,可能会发出声音的都被他们解决了,却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走漏,若拖延一下时间,估计救兵应该就会到了。
"你怎麽知道我还活著?"我将苏洺掩在身後,对任虬道。
"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任虬显然不愿透露更多,"王子,之前臣下对你做了些过分的事,但都是在不知晓你身份的情况下,还请你不要计较,和我离开。"
"哪用跟他废话!"旁边的江湖人士道,"今日定要杀了这小人为各派前辈们报仇。"
我赶紧说:"各位大侠别冲动,苏洺中了那个毒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可好?"
"我们凭什麽要看你的面子?"另一江湖人士道,"不过一个娈童,一起杀了。"
任虬道:"不可对他出手,他是朱雀王子。"说完向我伸出手,"王子,你若不想惹祸上身就和我走。"
"我不可能留苏洺一个人。"我紧紧抓住苏洺的手,"理亏在於苏洺,我不能帮他辩解,但是只希望你们能够宽容些,看在他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就算了吧。"
"那个什麽销魂,不是无药可解吗?你们难道还担心他会死而复生不成?"苏洺的手已经变得冰凉,但他还是紧紧回握住我,背後一片湿润,我不知道是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麽。
"他真的,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你们报复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何必要苦苦相逼呢?"我知道说服这麽一群人是不现实的,但是能拖延多久就算多久,至少等到知夏搬救兵来。
那群人小小地犹豫一下,却将剑指向了我:"这小子看著碍眼,不如先解决了你。"
任虬欲阻止,却被另一帮人拦了下来。
一个灰衣人持著冰冷剑锋朝著我的胸口刺来,我若躲开苏洺肯定危险,干脆一动不动。
下一秒,一声惨叫。
第二十九章
苏洺将我往旁边一推,右手灵蛇般缠绕上灰衣人持剑的手臂,再轻轻一绕就将剑送到那人心口,接著三把剑同时向他刺来,他却不慌不忙地抽出灰衣人身上的剑和他们三人周旋起来。虽然他身形自如,但是我越来越担心。虽然那御医完全胡扯,但是落孤鸿说的却是真的,苏洺不可以再使用内力了,更何况身中剧毒,後果更是不堪设想。
还好,紧接著救兵就来了。
三根银针准确无误地插在三个人身上同一个地方後打斗立即停止,夏维的声音远远传来:"Cain我就说,颜若水不是什麽好东西,连自己老公都害。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不然就要和你say bye by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