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我,轻轻把我往他怀里一带,我也就任由他抱了去,反正是打定主意不说话的。
南宫烨然声音如玉佩相击般清澈,在我耳畔轻轻回荡:"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这个人,不会去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要求你回报我些什麽,或者是帮我做些什麽,我只要你同意让我来照顾你关心你,这就够了。"
我继续无语,但是却不自主地将脸埋入他的肩头。
第十三章
柳弄玉不是好相与的人,这次侥幸逃了去以後也一定会再遇上。南宫烨然决定带著我连夜赶到武昌,那里不仅是武林大会召开地,也在南宫家的势力范围内,柳弄玉再怎麽嚣张也不敢在那里对我,或是对堂堂南宫家家主动手。
我和南宫烨人在马背上颠颠簸簸,从早到晚没有怎麽停歇。南宫烨然担心我伤并未完全恢复,一路上小心翼翼,每隔一个小时就要问我一次肩膀有没有痛,到最後我都不想理他了他依然笑得温温和和耐心无限。
路上没什麽好玩的好看的,他就跟我讲起了我其实没什麽兴趣的江湖事。柳弄玉和任虬的花月楼其实就是反共组织,而以南宫家为首的大部分武林人士都是反对苏洺的一派,两方由於目的相同而结为盟友,便於共同压制苏洺在武林中布下的势力,但是实际上那帮朱雀人并不怎麽合作,而且总是独断独行,不听从总指挥。结果这次花月楼刺杀行动失败,而且几乎失去了花月楼所有的力量,迫使柳弄玉现身武林大会,想借此机会破釜沈舟和苏洺拼个你死我活。
只可惜,他把南宫烨然惹烦了。
我当然知道南宫烨然不会因为这点私人恩怨而耽误大事,但是我也知道不互相信任甚至有嫌隙的战友是打不好仗的。和苏洺相处的那几天我都能感觉得到这个人的阴险冷酷,变态残忍,不是个容易对付过去的人。武林从古至今点滴积累下来的基业现在在他一步步侵蚀下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或许过不了几年就会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从此再无武林纷争,然後世界每个角落都会变成皇权至上。南宫烨然他们现在把苏洺打击个彻底算是时机正好,但是若打击不成便会陷整个武林与万分危险之境。
我靠在南宫烨然怀里,听著他轻轻松松地讲著这些生死攸关的事情,心中突然有些难受。我回过头,想鼓励他一下,但是看著他的眼睛我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南宫烨然浅笑著将下巴搁在我头上,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和那个苏洺其实毫无关系,你不必在意这件事"之类的话来,不过还好智商较高没那麽傻著去和他坦白,这种事情能瞒得住一天是一天,毕竟没谁会接受这麽离奇的说法,我也答应过夏维对此事守口如瓶。
我其实很想帮他做些什麽,但是我除了赌博唱歌弹吉它外一无所长,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一种无力感,自嘲不拖他後退就是好的了。
过了半日,我们已经到了武昌,过了城门再走一小段路就能隐隐看见一座大庄园的轮廓。我这时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南宫烨然的价值不仅仅是很强的武功和很温柔体贴的性格,还有他身後一堆一堆的金子银子。
哎,你说这麽一个快绝种的好男人,就被我什麽都没做就弄到手了,多没成就感。
南宫家很大,和拙政园差不多,五步一亭十步一楼处处有景,精致漂亮,还有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侍女仆人,相比之下栖凰山庄就朴素安静很多。不过南宫家主回来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有个管家模样的老头过来向他交代了一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後就走了,甚至没有人发现这次南宫烨然多带了一个人回来,我为这件事情郁闷许久,不断纠结我的存在感为什麽会这麽不明显这个问题。
不过等南宫烨然把我带到内室,就已经有一排排的侍女捧著干净的衣物站成一排领著我们去洗澡。本来以为洗个澡也没什麽,结果南宫烨然竟然一个人溜不见了,把我一个人抛给那些唧唧歪歪琐碎麻烦的女人们,让我发现连洗澡这种自在轻松的事情也可以变得如此繁琐劳累。
等我被那群豺狼好好"打扮"一番後,早已是日落西山,我的肚子也饿得叫不出来了。
□□□自□由□自□在□□□
南宫烨然在他的书房里摆了一桌小菜,等我饿得眼花缭乱时终於找人领了我过去。那几个菜哪够两个人吃啊,我也没想和南宫烨然客气什麽,抓起筷子就开始干正事。一番狼吞虎咽下来,桌上的菜被我一个人消灭了大半,南宫烨然只是坐在一旁笑著看我吃,时不时出声提醒我慢点吃,又时不时往我的茶杯里添些茶水,就跟一小厮似的。
酒足饭饱後,近日来的积攒下的疲累让我渐渐有些睡意,南宫烨然见我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便叫人收拾了碗筷,自己则抱著我走进卧室。
当我被他慢慢放到有点硬又有点凉的床上时,忽然清醒了很多。不过他也只是帮我盖好被子,然後吹熄了蜡烛,然後,就出去了。
我翻了个身,纠结片刻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我揉揉眼睛就看见南宫烨然手里拿著本书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灿烂刺眼的阳光映得他平凡的脸分外好看。我於是抱著被子看著他读书的样子,片刻,他终於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看到我想起床为止。"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耍赖。
他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床前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我也没继续赖床,乖乖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在一堆侍女们的帮助下把自己收拾完毕。
我整整身上这件比平时穿的要复杂许多的衣服,有些奇怪发生什麽事了怎麽要弄得这麽正规。南宫烨然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就说道:"今天下午武林大会就正式开始,我想带你去看看。"
我说:"我对这件事没什麽兴趣,你把我丢到外面我自己随便逛逛就成。"
他摇头:"我不放心。柳弄玉定会再来找你。"
我说:"可是我真的不想去那个什麽武林大会。"
他说:"你就当是顺便去东湖转转,顶多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不会无聊的。"
每次都是南宫烨然先向我妥协,我如果再这麽坚持下去他也一定会无奈地答应我。不过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原因不明。
点了点头,任由他微笑著拉住我的手去吃早餐。
第十四章
武林大会真的是很无聊,像南宫烨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夥子没几个,大多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们,讲话也南腔北调的,我听不大明白。不过南宫烨然不愧是什麽第一世家的家主,说话感觉还挺有分量的,但是说来说去都是客套话谁都会觉得无聊的。於是我就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开始秋眠,虽然已经农历十月末,但是秋风还不足以冷到让我睡不著的地步。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苏洺"这个名字,连忙睁开眼竖起耳朵。
"按南宫庄主所说,要杀死苏洺不是件难事?"
"平王府的地图和守卫安排在下已经全部掌握了,并且苏洺身边有我们的内应,只要挑好时间准备充足,在下保证可以在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将苏洺解决掉。"
"南宫庄主若是做出这样的保证,我们也没什麽好担心的了。这件事越早办越好,不知南宫庄主的具体计划是什麽?"
"明晚在下会在南宫家将这件事具体情况告知各位。"
"那麽盟主一事?"
"洛掌门以为在武林生死存亡之时还谈这虚名有意义麽?"
"......"
之後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满脑子里都想著南宫烨然刚才说的话。
他要去杀苏洺。
虽然之前他遇到柳弄玉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和柳弄玉都是反动分子,但是今天听到他这麽光明正大地和一群人讨论反动问题,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估计是被共X党压迫多了,反动这种话题想都没想过。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他讨论的那件事情。苏洺是个什麽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如果反动失败南宫烨然绝对无法平平安安地从那个被夏维称作"戒备松懈"的平王府走出来。
南宫烨然打发走了那些老头子,然後走到我身边有些歉意地说:"本来还打算趁天没黑带你去买些东西,结果一下子忘了时间。今晚我带你去看看南宫家的画舫,顺便给你个惊喜。明早起早点,我再带你去街上转转,可好?"
我应了一声,却还没缓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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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家的私人画舫不比那些青楼画舫小,但是没有那麽张扬夺目,很素净又不失气派,有点追夏舫的影子构造却没有那麽特别。南宫烨然拉著我上了船,一个长相甜美的小丫环应了过来,将我们领到船上一座两层小阁楼上。
南宫烨然朝她吩咐了几句後小丫环就退下了。不一会船就缓缓在湖面行驶起来。我还在纠结刚才考虑到的问题,没有什麽心情去欣赏湖光山色。
慢著~!
我为什麽要纠结?
我干嘛去担心南宫烨然?
我脑子,被门板夹了吗?
我正准备狠狠敲下自己的脑袋,南宫烨然突然开口了。
"晚照。"
"什麽......"我回过神看向他,却突然浑身被电流击中似的颤抖起来。
南宫烨然对我有些孩子气的笑著,手中抱著的,竟是一把吉他!
我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将吉他递到我手里,我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从哪里......弄到它的?"
南宫烨然有些失笑:"这件古怪乐器,还是你画给我看的。我传书给好几个师傅,都说没见过这种乐器,最後还是一位游历过极西之地的老师傅见过类似的乐器才把它做出来,不知道音对不对,你快试试和你原来的是不是一样?"
我将吉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也认真地拨了几根弦,但是眼前一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我连忙揉揉眼睛,却是越揉越不清晰。我有些心急,手上的力气正欲加重,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
我抬头看向南宫烨然,他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了我身前,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他手里。
"再揉下去眼睛就要瞎了。"他用似乎没有温度的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语气带著淡淡的宠溺,"好不容易送你东西,结果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这样我可是很失败的。"
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然後轻轻回抱住我,淡淡的语气却似包含了无数种心情:"晚照,我喜欢你。"
我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然後,低声的呜咽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如果不是在今天,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如果没有这把吉他,我都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但是,偏偏天时地利人和,他掌握了一切。
"我也是。"
他轻笑著捧住我的脸,然後吻住我。
一点点试探,一点点加深。
一点点沈溺,难以自拔地沈溺。仿佛一个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如今只尝了一点点,就已经彻底迷恋上那种甜美的味道。
南宫烨然,你赢了。
第十五章
头疼。
眼睛疼。
腰疼。
最重要的是,某个部位疼。
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又疼得躺了回去。
都怪那个家夥。我自然地转过头去看南宫烨然,却只看到没有人睡过痕迹的枕头。
南宫烨然,不在。
我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失落,估计是脑子出了点毛病。
再次努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後靠在枕头上坐著。身上清清爽爽的,该上药的地方也上了药,要不是那个地方除了因为药而有点凉以外依然有些胀痛,我也不会相信昨天晚上因为一把吉他就把自己给卖了。
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向窗外望去,竟然是漆黑一片。
我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 = =|||......
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一个人来管我,我觉得挺无聊,於是尝试著慢慢从床行爬下来,然後捡起一件外衣披上,一步一步挪向门口。
没有暖气的屋内并不冷,而且都快十一月了天气却好得很,我真的有些怀疑全球气候变暖是不是自古就有了。
奇怪的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来来往往的侍女,没有来来往往的小厮,没有来来往往的厨房大婶大叔们。仿佛一夜之间全走干净了似的,整个南宫山庄空空如也。
怎麽回事?我觉得有些不妙,赶紧把速度提高了一点点,结果刚过一个转角就和某人撞了个满怀。
我赶紧扶住墙,这跌倒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里说不定会裂开。
"莫公子怎麽这麽早就醒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昨天船上的小丫环,我没想著回答她的脑残问题,问道:"南宫烨然去哪里了?山庄里的人呢?怎麽一个人都没有?"
小丫环似乎一点准备也无,支支吾吾地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却是神色慌乱。
我有些急了,心下却是漫上一股恐惧,狠狠抓住她的肩一阵乱摇:"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南宫烨然是不是出事了?你快点说啊!"
小丫环终於被我摇醒了,结结巴巴地回答:"庄主两天前的夜里就已和一干武林人士动身前往长安,带走庄里全部的护卫,并遣散了所有下人。"
"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又怎麽会还留在这里?"我紧追不舍,心中却已经勾勒出一个我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庄主走的时候说,等公子三天後醒了再告诉公子......"小丫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上嘴什麽也不说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疼痛提醒我不要昏倒,手指紧紧扣住粗糙的墙壁,十指连心,尖锐的疼痛深深刻进心底。
"快点备车,不,备马,找匹最快的马来!"有些慌乱,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抑制。小丫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豫著要不要去。
"你再发呆下去南宫烨然就有危险了!"我急的朝她吼了起来,事实上我一向很绅士。
小丫环明显很关心她的主子,立刻就跑去牵马了。
我强忍著身体的不适,匆匆折返回屋里,把衣服整理好,抓起衣柜里乱七八糟衣服打了个包,搜刮了一切能卖钱的小饰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吉他用袋子套好背在身上,然後艰难地爬上小丫环牵来的马,扯扯缰绳就朝庄外飞驰而去。
武昌离长安大概七百公里,也就是一千四百里,骑马的话大约一个星期就可以到。但是我没有那麽多时间,南宫烨已经早我两天离开,如果我不早他一步先到长安,就不可能阻止他。
苏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们不会这麽轻易就得手。
这件事情一定有什麽问题。这是我在Sin City培养了三年的几乎没出过错的直觉告诉我的。
深夜里的风还是有点秋天的味道,不过刚出了城门就已经喷嚏不断。原本躺了两天的身体在马背上颠颠簸簸又恢复了快散架的状态,我咬咬牙,这才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坚持不住了,那剩下的几天路程怎麽办?南宫烨然怎麽办?
我这两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不能就这麽栽了。
还好之前科特教过我骑马,我也很认真地学了几个月,虽然不能算作专家但至少知道怎麽才能让马快点跑。
沿著官道不停地飞奔,路旁的指示牌提醒我已经离武昌很远了,天边开始有了一丝光,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感觉到冷风嗖嗖地往脸上吹,眼睛几乎睁不开。手彻底僵住,除了紧紧握住缰绳外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我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过了好久,风终於变得温暖了些,我实在坚持不住,在一个驿站前停了下来。
让马休息了一下,我问了下这里离长安的路程,得到还算满意的答案後又拿一小颗玉珠换了干粮和热水,补充好体力後准备继续行程,却发现腿和腰疼得使不上力气。结果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马背,还差点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