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天下(第一部)(穿越)上——贼生梦死

　　“那看样子王爷是不打算放我跟中天走咯？” 

　　“当然不是，随风你是什么人，我怎么留得住？！你只要放下楚先生，你要去哪里，我决不阻拦。” 

　　“我若是不呢？”随风唇边的微笑渐渐变冷。 

　　“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南宫襄一扬手。 

　　我本来以为接下来的情景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会有一群手持弓箭的弓箭手把我们俩团团围住，可没想到，周围的人全都纹丝不动，只有一个身影手提宝剑缓缓走了出来，来到随风和我的面前。 

　　“吴兄？！”我颇为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正是吴潜。 

　　“很遗憾与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会。”虽然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我听得出，他的遗憾是真实的。 

　　“吴兄别来无恙。”随风将我往身后一带，抖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随风何时也变得如此生分了？”吴潜淡淡地看着随风。 

　　“我们熟过吗？”随风嗤笑一声。 

　　吴潜的目光一沉，就在我以为他还要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提剑冲了上来。 

　　吴潜的剑很快，虽然我对这个完全是外行，但是他的身影快如飞梭，一点剑光快得人根本看不清楚，这却是事实。 

　　而随风一边应敌一边还紧紧握着我的手，已经明显处于劣势。 

　　“笨蛋！别管我，快放手！”我急得大叫。 

　　我的声音还没落下，就听随风一声闷哼，一道血口出现在他拉我的那条手臂上，几点温热的热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觉得自己的心霎那间不跳了。 

　　可是，转机就出现在一瞬间，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随风的软剑已经刺进了吴潜的右肩。 

　　“当啷”一声，剑从吴潜的手中脱落，随风趁机将软剑架到了吴潜的颈间。 

　　周围安静下来，随风一手拉着我，一手提剑逼着吴潜向大门靠近。 

　　“王爷现在可否放行了？” 

　　“随风当本王是什么人？伤了本王的人，你还想全身而退？！”本来还远远坐着的南宫襄眨眼间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 

　　只见他的手指轻轻一弹，那柄看上去坚韧如竹的软剑立刻断成了两截。 

　　随风一见情况不妙，立刻扔了断剑回身护我，却被南宫襄一掌印在胸口。 

　　我愣愣地看着随风像一片棉絮，轻飘飘地一下子飞出去好远，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先生随本王回去吧。”南宫襄上来牵我的手，却被我猛地甩开。 

　　我觉得胸口好像快炸开了，有一口气堵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人窒息。磅礴的愤怒和悲哀燃尽了我最后的理智，我知道，如果现在我的手中有一把刀，一柄剑或者任何一件武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我现在却只能瞪着他，用尽我毕生所有的恨意瞪着他，眼睛沙沙地疼，让我以为它就要流出血来。 

　　“看样子，先生是不可能为我所用了，没办法，”他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先生如此人物，我宁可毁了你，也断不会让你回去为南宫鏖所用！” 

　　“如此甚好！”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到随风身边，将他扶起来抱在怀中。 

　　怀中的身体软绵绵地没有丝毫生气，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逐渐变冷，连同我的心一起。 

　　“随风……让我陪着你可好？”我在随风耳边轻声呢喃，好像哄着正在哭闹的婴儿一般抱着他轻轻地前后摇晃。 

　　“先生如此深情，戚随风死也该瞑目了。”南宫襄冷笑一声：“我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二位有情人上路！” 

　　他话音刚落，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王……王爷……我们被……蒿王府的人包……包围了……”那个人没挪两步就重重地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乎同时，蒿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人明明不知道在多远的地方，可声音却好像就在耳边一般。 

　　“听说我府上的教书先生在皇兄这里做客，可有此事？” 

　　“是又怎样？”南宫襄懒懒地回答，可眼神却变得阴霾。 

　　“剑儿的功课不能拖，皇兄可否让我把先生带回去呢？如果皇兄觉得跟先生一见如故，玩得不尽兴，那改日皇弟得了空，亲自陪先生来皇兄府上一叙可好？” 

　　“我若是不愿意呢？”南宫襄笑得越发阴狠。 

　　“还有一件事皇兄可能不知道，剑儿的功课还好说，只是父皇今晚要见楚先生，若是耽误了，你我谁都开罪不起。”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当然不敢，只是……”蒿王爷顿了顿：“父皇前几日提起的那个水晶翡翠丸已经吃尽了，那东西整个儿太医院折腾了月余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做的，父皇便派了300御林军来我这里要人，我听说先生在皇兄府上，就派了随风先来，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没办法，只好亲自来一趟。” 

　　“哼！”南宫襄冷笑一声：“御林军？你骗鬼……”他这边还没说完，只见一支箭“嗖”的一声射进了院子里。箭头上似乎还有个牌子似的东西。 

　　立刻有人拔起箭并呈给了南宫襄。他看了一眼那个牌子，脸色骤变。 

　　狠狠地瞪了我半晌，南宫襄最终一甩袖子：“先生慢走，本王不送！”说完，转身离开，眨眼间，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了我和怀里的随风。 

　　我把脸轻轻贴在随风的额头上，身体仍旧前后摇晃着，似乎这样，我就可以相信怀中的人是因为太舒服而陷入了沉睡。 

　　“先生？楚先生？”蒿王爷的声音真真切切地自身后传来。 

　　我不说话，他的声音让我觉得心烦，因为此刻，我只想跟随风单独呆着，我恨不得周围所有的人都立刻消失。 

　　蒿王爷在我身边蹲下来，一手搭上随风的手腕。 

　　“心脉未断！快！现在送进宫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那张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是无比认真的表情，让我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 

　　我的嘴无意义地开合着，眼泪不听话地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先生只管放心地把随风交给我！”他眼中的坚定最终让我松开了手。我看着眼前这个尊贵的人自我怀中接过随风，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踪影。 

　　直到这时，我才觉得咽喉堵住的那口气缓了上来，抬起手胡乱地将眼泪擦干，我知道身后有一大队的人正在看着我，等着我跟他们去皇宫。 

　　我坐在马车里，一路上神情恍惚。我们先回了趟蒿王府，巧儿告诉我王爷没有回来，而且小剑也被接进了宫中。我只是随口答应着，周围的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时而清晰时而嘈杂。 

　　从柜子中找出芦荟糖，将他们揣进怀里，我被人引着往外走。其间好像是撞翻了什么东西，我摔倒了，然后有人过来将我扶起来，一直将我送上马车。 

　　虽然已经入夜，但皇宫里依然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而我却觉得自己似乎正身在别处。一会儿是在繁华的商业街，灯红酒绿，一会儿又是我住的那幢别墅，学生们正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我身边嬉闹。好多的场景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闪过，却无法真正倒映进我的心中，此刻，我的心里满满地只有一个人。 

　　“随风……”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不眠夜之二 

　　马车停下的时候，我从掀开的车帘里看到了蒿王爷。他负手而立，站在灯火辉煌的殿外，唇边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 

　　我控制住自己已经瘫软的双腿，勉力想从马车里走出去，却被瞬间飞入马车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 

　　“先生……先生……叔叔有救了……”小剑俯在我胸口，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很快我就感到了胸前微热的湿意。 

　　“小剑……”我揽住他的腰让他窝进我怀里，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因为，光是要压下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我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蒿王爷见我们俩这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一纵身跃上马车。 

　　“幸好南宫襄有所顾忌，没有下十成十的杀手。随风伤势严重，但命总算是保住了。”他拍了拍小剑的背，想尝试把他从我身上抱下来，但是在小剑的一声哽咽从埋进我胸口的小脑袋处传出后，他便不再勉强了。 

　　“王爷，我……能不能……”我知道现在这个要求很任性，我知道正有六个最顶尖的高手在给随风疗伤，我看到了殿外忙忙碌碌穿梭不停的宫女，我看到了她们将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去，又将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可是我想见他！ 

　　我从没尝试过如此迫切地想见一个人的滋味，跳跃在舌尖的辛辣，滑落到舌根的酸楚终究在掉落心底时化作一缕说不上是甜蜜还是焦躁的哀愁。 

　　许是被我过于执着的眼神打动了，王爷最终叹了口气，算是默许。 

　　我随蒿王爷走进眼前的雕花大门，门里的人继续忙碌地救治着，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随风被人扶坐在床上，六个精壮的男子围在他的周围，用六种不同的奇怪姿势将手放在他身上。 

　　一会儿工夫便有白色的雾气自随风的头顶冒出来，随风就会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这六个人就会再变一种姿势继续刚才的循环。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前。耳边轰轰地鸣响，若不是每一次吐血随风的脸色就会有一分好转，我真怕自己会因为眼前的情景神志崩溃。 

　　“先生先坐一会儿。”蒿王爷从身后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带我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只是此刻我实在没有精神跟他客气，只能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从哪里能这么快找到这些高手？”知道随风保住了性命，我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心中的疑问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我是外行人，但是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眼前这六个人的确是一顶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想找一个都不易，更别说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六个，即便是在皇宫之中，这种效率也太惊人了，难道真的有神明保佑？ 

　　“这六个人可不是随便找得到的，如果单打独斗，就算现在武林中武功排行前五的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我疑惑地抬头看着蒿王爷寻找答案。 

　　“这六个人是父皇的贴身侍卫，追随父皇有十几个年头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皇上。只是没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为了随风将自己的贴身侍卫…… 

　　“那陛下现在没有人保护吗？” 

　　“父皇因为随风的事受了些打击，身体稍有不适，正在偏殿休息，那里有很多影卫保护，要是有什么意外还有本王呢。” 

　　“想不到陛下他九五之尊，竟能为随风做到这样。”我满心感激地说道。 

　　“父皇可是拿随风当亲儿子看，”蒿王爷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顶：“别担心，随风的身体底子好，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了。” 

　　我有些疲倦地点点头，折腾了一晚上，再加上在南宫襄给我喝的那种奇怪的酒委实厉害，我觉得自己现在能坐在这里，完全是凭着一股对随风的执念在支撑。 

　　“先生的毅力真是令人钦佩！”蒿王将一杯温热的茶送进我手里。 

　　我抬起头迷惑地看着他。 

　　他温和地笑笑，道：“先生身上有‘蜃’的味道。” 

　　“蜃？” 

　　“先生在南宫襄那里可是喝过一种味道很甜，后劲很大类似春 药的酒？”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点点头。 

　　“这种酒是宫廷之中专门用来对付政敌或试探某些需要拉拢的人的，喝过它，有武功的人会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武功尽失，而像先生这样没有武功的人喝了它，则会变成很烈的春 药。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将喝了它的人体内的精力消耗殆尽，所以先生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当真是令人惊讶。”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我立刻觉得头昏目眩，当场就坐不住了。 

　　“先生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 

　　“先生请放心，随风虽无性命之虞，但是要醒过来还得再过五六个时辰。”蒿王爷一招手，立刻有两个宫女来扶我。 

　　“不用，我自己……”我逞强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不听使唤地往地上滑落。 

　　蒿王爷及时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不知先生是否能赏脸让本王送先生去休息？” 

　　“有……有劳王爷……”我自知理亏地低了头，小声哼哼道。 

　　蒿王爷忍不住轻笑一声，道：“难怪随风如此喜欢你。” 

　　我觉得温度刚刚退下的脸又烧了起来，但是心里却无比甜蜜，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 

　　蒿王爷那边却沉沉地笑起来，顿时让我无比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凛王爷为什么要对我用‘蜃’呢？” 

　　“我想，南宫襄是在试探先生，如果先生是武林高手，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也只能由他摆布，如果先生不懂武功……”他侧过头，表情颇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反正他是不会吃亏就是了。” 

　　我立刻知道了他所谓“不会吃亏”的含义，尴尬地低垂了头不再说话。 

　　很快来到一处偏殿，蒿王爷把我放在床上，柔声道：“先生就在这里休息，外面有侍卫把守，先生的安全没有问题，晚些时候我再派人来带先生过去看随风。” 

　　“谢谢王爷！”我感激地看看他。这个人明明如此尊贵，如此高高在上，却从来不让人觉得杳不可及。 

　　忽然我想到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是水晶翡翠丸，有劳王爷转交给陛下。” 

　　他拿了盒子，又安慰了我几句便离开了。我缓缓地躺倒在床上，浑身像瘫了一般一动也不想动。但是我的神志却十分清醒，随风受伤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脑海中回放，我以为照这样下去今夜我是不可能睡着了，可没想到刚沾上枕头不多久，我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里，我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世界。只是这次，我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旁观者。 

　　我看到那两个曾经跟我交往过的男老师已经娶妻生子，只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拿出我的照片静静地盯着它发呆。 

　　我看到那个曾经是少将的人，他已经是省委书记了，只是在他弥留的时候，手中紧紧攥住的是我送他的钢笔。 

　　我看到在那幢湖边的小别墅里，学生们带着他们的孩子快乐地嬉闹在一起，只是布满佳肴的桌子旁边总有一把椅子是空着的，而空椅子对面的碗却永远满满地。 

　　原来如此啊！原来……原来我竟是被这么多人爱着的，原来要原谅曾经的背叛竟可以如此容易，原来一切皆可放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