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戚随风虽然面对我的时候还是很温柔,可是每次赵天成喊我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会一沉。
本来还会说几句话,可这会儿他却只是一边品酒一边微笑着听我们说话,不再开口了。
看着他唇边那抹疏离又无所谓的笑容,我忽然一阵烦躁。我得说点什么,不然我真怕自己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小剑现在正跟赵大哥在习武……在房间里太狭窄,戚管家能不能找一个既能掩人耳目又可以授艺的地方呢?”
“我今天回去就办。”他冲我点点头,也不多说。
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戚随风站起来冲赵天成一抱拳:“赵兄慢用,戚某还有事待办,先告辞了。”
然后他又转向我:“先生可否送送随风?”
“戚管家请。”我随着戚随风站起来。
“呃……我……”赵天成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小剑拉住衣袖:“师傅,今天的功课剑儿有地方不明白,师傅给剑儿讲讲!”赵天成无奈,只得又坐回去。
我和戚随风一前一后地走出醉不归楼,就在我以为他要道别的时候,他却迅速将我拉进墙角的黑影中。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
绑架(一)
“先生,要当心,连湖说醉不归楼里混进了可疑的人。我今天实在不放心才过来看看,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后面几天我实在脱不开身,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就去找连湖,一切突发状况由他去应付。另外,林月心这几天的情绪不好,你和剑儿晚几日回去。过几天是林太师的六十大寿,她要回娘家住几天,到时候我会来接你们回去。”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但马上又接着道:“谢谢先生如此上心剑儿,其实早该给剑儿请教武功的师傅了,只是……”
“我都明白,你不用说了,刚刚我说的那件事还得请戚管家多费心了。”他那种公式化的言辞让我的心里堵得说不出的别扭,口气也生硬起来。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离去的瞬间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手心里热热的,让我不自觉握紧拳头,好像一松手那份温度就会冷却一般。
回到房间,小剑跟赵天成已经急了。
“中天,怎么去了那么久?!”
“刚刚我们已经拜托美人哥哥去找你了,你赶紧跟美人哥哥说一声,别让他白忙活。”
我一听这样,心知是在外面呆了不少时候了,正打算去找连湖,他却敲门进来了。
“我刚刚已经听跑堂的说你回来了,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他笑着走过来坐在桌子旁边,对赵天成道:“赵公子,刚刚都尉府派人来找您,您……”
“啊,反正中天平安回来就好,那俺今天就先告辞了。”
把赵天成送走,连湖才对我和小剑说:“这几天遇到陌生人搭讪最好不要搭理,更不要走得太近,如果有麻烦也不用担心,店里面随便一个伙计都可以帮上忙。”
我和小剑都没说话,许是感受到了我们俩心里的紧张,连湖笑起来:“我也就是说话说得严重点,其实也没什么,小心点就是。”
正说着话,点心便送来了。各色点心摆了一桌,乐坏了小剑,他在王府可捞不着这么自在地吃点心,听说那个厨子是林月心嫁给蒿王爷时带过去的。
“连兄,这个糯米团中如果加上红豆沙不是更好吃吗?”我感到很奇怪,连湖对点心很挑剔,听说这里每十天就会推出一款新点心,可为什么像红豆沙这么普遍而又口感香甜的材料却没有被应用呢?
“红豆沙?”连湖歪着头,满脸疑惑:“那是什么?听上去似乎是用红豆做的。”
欸?原来这里没有红豆沙啊!
“这红豆沙是我师傅以前经常做给我吃的,我以为到处都有的呢。”我看到连湖的耳朵竖了起来,笑道:“我把这红豆沙的做法写下来,也算对连湖兄略表谢意。”
第二天一早,赵天成准时来敲我们的房门,若是连湖知道他这醉不归楼任人翻墙进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们在这里习武,我则将红豆沙的做法写好了趁后院门一开,便去前厅找连湖。连湖也不含糊,马上派人拿了配方去给他们顶级的点心师傅照着做。
等我回去的时候,小剑跟赵天成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也洗过澡,两人正浑身清爽地在客厅里闹。
见我来了,两人才住下,看样子今天是我们三个一起吃早饭了。
“中天跟剑儿为什么不住在王府呢?”吃早饭的时候,赵天成问道。
我心中早有准备,我原先还在奇怪,他怎么一直不问这个问题呢。
我让小剑去洗手,把他支开,然后对赵天成说道:“这孩子前几日与王爷闹了别扭,从家里跑出来了。王爷生气归生气,可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心头肉,不放心,又怕他冻着饿着的,便让我跟了来。正好他喜欢这里的点心,跟连湖老板也算认识,就在这里住下了,小住几天就回去,毕竟是小孩子,才一两天就熬不住了。你也看到他那么崇拜王爷,心里早想念得跟什么似的,昨天夜里发梦话的时候还吵着要父王呢。”
赵天成听得哈哈大笑,看小剑回来了赶紧收敛,忍得一张脸通红。
小剑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但终是被桌子上精致的早点吸引了注意力,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刚吃完早饭,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便来找我,说是我的那张配红豆沙的方子有些地方厨子看不懂,想让我亲自过去指点指点。
反正有赵天成陪着小剑,我也不担心,便随他去了。
那人在前面带路,左转右转,分明不是去厨房的路。我的心中警铃大做,想起昨天戚随风跟连湖的叮嘱。
“呃,要做这红豆沙,还有一件东西必不可少,我当时忘记写了,难怪大厨会不明白,我这就回去取。”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了,我转过身撒腿就跑。
还没跑几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失去意识前,我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点穴了吧。
幽幽醒转,倒没有头痛头晕什么的不良反应,只是腰侧酸痛难忍,看来点的那一下可真是不留情啊。
身下是一张宽大柔软的床,锦缎被褥,轻纱幔帐,光看这床上的装饰,就知道“请”我来的不是寻常人家……当然,寻常人家谁会用这种方法。
旁边的门轻轻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前面这个人虽是一身男子打扮,却生得妩媚妖娆,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这种相貌不管生在男人身上还是女人身上都绝对是祸水。
后面的人则是一派风流,身材硕长挺拔,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用这种方法请先生来实在抱歉,只是念在本王与先生神交已久,想见先生的心情过于迫切的份上,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多多包涵。”前面的人柔柔软软地开口。
这个人二十来岁的年纪,应该跟蒿王爷是同辈,又自称本王,那结果不难知道,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凛王爷南宫襄。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道:“王爷若是想见在下,只管派人去蒿王府叫,何须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呢?”
那南宫襄也不生气:“先生教训得是,只是依眼下的形势,本王若派人去请先生恐怕多有不便哪!”
我笑了笑不作声,眼睛却是看向他身后的那名男子。
“在下吴潜,久仰先生大名。”他上前一拱手,真的是很沉稳老练的一个人,怕不是泛泛之辈,只是……
蒿王爷的王妃叫林月心——零月薪,这位叫吴潜——无钱,这两个人倒真是一对。
我被自己无厘头的胡思乱想惹得好歹没撑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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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刚刚可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或是……人了?”南宫襄笑笑地问我。
他的眉毛在笑,眼睛在笑,嘴唇在笑,整个脸的表情都在笑,可我就是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有什么情绪。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我赶紧编个谎岔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呃……说起来,王爷找中天有什么事吗?”我不想在圆谎的问题上费太多脑筋,干脆就言归正传吧。
“刚才不是说了么,只是仰慕先生的才学,想见先生一面而已。”那南宫襄突然抿嘴一笑,一双桃花眼直直地就看了过来:“如今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
“王爷过奖。”我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是看样子,他是不会马上放我回去的,但是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举动。
“是先生太过谦虚了……我还要进宫一趟,晚些时候再来拜望先生。”他一边笑一边回头对吴潜道:“先生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伺候着,若怠慢了先生我唯你是问!”
“是!”
等南宫襄走出去,我才感觉稍稍松了口气。不愧是王爷,虽说长得娇娇弱弱,可气势上却不是闹着玩的,他站在我面前我就无缘无故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吴潜虽说也很有气势,但跟南宫襄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先生是在这里吃,还是随我去饭厅吃?”吴潜恭顺地站在一边问道。
“阁下是王爷的管家?”
“不,以前打仗的时候我是王爷的军师,后来就一直追随王爷了。”他显然还没有跟上我跳跃式的思维方式,但还是很快回答了我。
“先生,午饭……”他又一次问道。
“在这里吃吧。”我觉得这个人脾气不错,脸上一直笑得很温和,不像南宫襄,让人觉得阴阳怪气的。
他马上吩咐下去了,看下人们的态度,这凛王府里除了凛王爷恐怕就数他了。
“呃……看王爷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打仗的时候是怎样的威风。”那种走路都让我觉得他是飘来飘去的人怎么打仗?
想不到我的问题惹来吴潜一阵大笑。
“先生倒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不错,很多人都不相信王爷能打仗。不过当年王爷与蒿王爷可是并称‘天朝双雄’,天朝的边疆全靠了他们俩才得以太平,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赫赫战功才被一并封了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想当年蒿王爷与凛王爷也一定是手足情深的,权力这东西到底会让人改变到什么程度呢?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一阵烦闷。
“想不到先生竟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我愣神的时候,吴潜已经坐在床边,正好与我对面。
“只是觉得惋惜而已。”我若有所指地笑笑。
说话间,饭菜上齐了,可我的腰间一阵一阵地麻痛,根本下不了床。
吴潜便叫人送了一张八仙桌来,安置在床上,让我在床上吃。
“先生莫怪,那动手之人出手如此重,回头我一定重重责罚。”
“不必了,他也是忠人之事,何罪之有?!”
“先生还在生王爷的气吗?”
“不敢。”
我已经不大想说话了。被人用这种粗暴又不上道的手段掳了来,还要与他的心腹虚与委蛇,真是从心里感到疲劳。
“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俊美,乍一见到先生,在下当真是吃了一惊。”改了策略了,打算给个蜜枣吃吗?
“过奖。”可惜我不爱吃甜食。
“先生家是哪里啊?”
“四海为家。”
“听说蒿王爷世子顽劣,真是辛苦先生了。”
“好在世子也不过是孩子心性,爱玩儿而已,却心思单纯,断不会使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儿。”我瞥了一眼吴潜,继续攻击我眼前的狮子头。
看来这凛王爷还真是在我身上下了功夫了,眼前全是我爱吃的菜。
“呃……吴潜替王爷给先生您赔不是了,先生莫再气了。”他被我那一眼盯得如坐针毡,赶紧站起来一揖到底。
我不答话,仍然把心思放在眼前的美食上,他们要演戏就随他们,反正我是不打算跟着劳心费神了。
他在我这里讨了个没趣,竟然不气馁,继续在一边陪我说话,也不管我搭不搭理他,倒弄得我有些于心不忍,偶尔也回答一两句。
“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不适合这样的环境。”他略有犹豫地顿了顿,接着道:“皇位之争素来是最残酷的,先生还是及早抽身,免得被误伤。”
这回我倒是认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无非是想拉拢我,总不会真的像南宫襄所说的,只是仰慕我,想见见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多谢提醒。”我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淡淡地说道。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愚蠢地卷进宫廷纷争里去。
下人们很快把东西收拾下去了,我也觉得有些累,便稍稍向下动了动身子,想躺下,可是腰侧的痛楚实在难受,让我忍不住小声呻吟了一下。
“先生要是相信在下,我可以给先生推拿一下。先生非练武之人,这穴位如果拿捏不准,出手重了,会痛好几天。我是习武之人,运上气推拿一下,今天傍晚先生应该就可以下床了。”
“那有劳吴兄了。”我可真是没得选择。
我的半边身体使不上力,只好让他半抱着将我翻过身来趴在床上。
感到一只手来到腰间要解我的腰带,我吓得微微一抖。
“先生别紧张,这推拿一定要露出伤处,才好拿捏力道。”他在身后柔声安慰。
“谁说我紧张了,我就是……”我嘟哝了几句掩饰此时我的尴尬。
他沉声笑起来,我真恨不得把脸全埋进枕头里去,脸上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烧。
他并未把我的衣服全部除去,而是褪下一半,只露出腰侧的伤处,剩下一半则搭在我的身上。这个人其实很体贴,我的心中多少有了些感动,倒不似一开始般看他不顺眼了。
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子将一些精油似的东西倒在手上,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浓郁的药香。
“这是以前王爷带兵打仗的时候, 遇到一个神医,给了王爷这么个方子,活血化瘀功效神奇,可是不外传的。”他语声带笑地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我腰侧疼痛的地方慢慢推挤。
“吴兄的手法很厉害啊。”我这可不是奉承,他的推拿技巧真的很好,非常舒服。
“我有个弟弟,以前打仗的时候是王爷的前锋,每次都是大伤小伤地回来。他这个人脾气又倔,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那些老头子军医在他身上捏来捏去,没办法,只能我来。久而久之就成了家常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