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天下(第一部)(穿越)上——贼生梦死

　　“你倒是孝顺。”中间那人点点头，却在下一刻欺身来到我身前，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我前世晚年时没少看武侠巨著，想也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我的武功，看他之后更加温和的神情，想必我的毫无防备跟空空如也的脉门令他十分满意了。 

　　“冒犯了，”他冲我点点头：“楚先生不妨今晚就住下来，明天就给世子授课吧。” 

　　呃……这就结束了？ 

　　像是看出了我的诧异，那人笑起来道：“先生才华横溢，这样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继续下去，相信先生一定能胜任，只是……”他一顿，略带歉意地笑笑：“世子顽劣，恐怕要辛苦先生了。” 

　　我心头一惊，此人果然不简单，竟然敢评价自己的小主子“顽劣”，可见这个人就是连他的顶头上司蒿王爷也是不怎么畏惧的。 

　　这人倒不在意我震惊的表情，径自介绍道：“我左边这位是王府的帐房先生，金寅金先生；右边这位是王爷的文书，管良才管先生；鄙人姓戚，戚随风，是这里的管家，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 

　　“以后还望三位先生多多关照。”我诚恳地抱拳一礼。 

　　“哪里，”戚管家还礼道：“大家都是为王爷办事，各自尽力罢了。” 

　　我实在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疲于周旋，便微笑着点点头，再不言语。 

　　戚管家也不以为意，亲自带我去我的房间。这蒿王府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一路走来也时不时闲聊几句。 

　　“冒昧地问一句，先生今年多大了？” 

　　“十……八。”我本来想说十六来着，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请的是世子的老师，太年轻了对外界也说不过去，且我曾说我一直住在山里，营养不良也不奇怪，十八岁长得像十五六岁应该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先生果然是天纵英才，单看那一笔好字，一般人没有三四十年可是练不出来的。” 

　　我干笑几声，这字我还真是练了三四十年。 

　　“只是，戚某眼拙，如此轻灵秀逸的字竟看不出是哪家的体。还有先生的诗……虽说不上意境风雅，却当真是字字珠玑，顿悟世人。” 

　　“这字是家师的自创字体，从未外露过，得之真传的也只有中天一人而已，至于这诗，是中天小时候剩饭，家师随口做来，教育我不可浪费粮食的。”中国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本就是我的老师，我说得心安理得。 

　　“令师真是奇才，可惜啊！”戚管家感慨道。 

　　这人倒真是对蒿王爷忠心耿耿，念念不忘为他招揽贤士。 

　　只是这样的人物，即使自立门户也绝不会是池中之物，却怎么会安于做一个小小的管家呢？我对这蒿王爷的好奇又深了一层。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来到我住的地方。 

　　房间很大，布置的干净舒适，还有一个随身伺候的丫环。这丫环，名唤巧儿，长相普通，不大爱说话，但态度却不卑不亢，做的虽是下人的活儿，却已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这种人在这里做丫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种——监视我。 

　　果然，别说是别人，就是换做是我，都觉得自己可疑。只是，既然这样，不录用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留下我呢？还有很多问题我百思不解，只能慢慢寻找答案。但是清者自清，我相信很快就能消除他们的疑虑。 

　　　第二天一早，巧儿便伺候我洗漱，然后将我引至课堂，原来这课堂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倒是近得很。 

　　王爷世子已经等在那里了。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睛甚是灵动。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很少有不好看的，但是像他怎么精致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可见他的父母是多么优良的品种了。 

　　“先生早！”他微一鞠躬，便走到书桌前坐下，很乖巧。 

　　不过我并没有马上下定论，前世教的学生几近一千，什么精灵古怪没见过。单是他见我这么年轻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就说明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戚随风那样的人，当时还有一瞬的讶异呢。 

　　这一天基本没有教授他什么东西，只是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这个小孩子真是嘴紧得很，旁敲侧击了半天，也不过才得知了几条最基本的情况：他叫南宫剑，今年8岁，自幼丧母，除了这些，再问不出别的来了。 

　　本来听戚随风戚管家说，王爷这几天都在宫中陪伴皇帝，因为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想多享受些天伦之乐，便将子女们都聚集到宫中。不想，今天却早早的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要召见我。 

　　我被王爷身边的侍从引去书房的时候，半路遇到了我的新学生，他虽然一如既往地乖巧，但我却没有放过他与我擦肩而过时唇边的一缕贼笑，搞不好……王爷一回到王府就急于见我是这小子搞得鬼。 

　　走进书房，看到眼前的人，我算知道为什么南宫剑那个小家伙长成那个样子了。 

　　这个蒿王爷怎么说呢，二十来岁的模样，很难找到适合他的形容词，我从没见过什么人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如神祗一般。 

　　他见我发愣，也不责怪，只是温和地冲我笑着向旁边的椅子一指：“林先生请坐！” 

　　林先生？我吗？我正一头雾水，就见蒿王爷冲我身后一笑：“随风也来了？我还道你能先来呢。” 

　　我回身一看，可不就是戚管家。只见他冲我点点头，也不向蒿王行礼，径自找了个椅子就这么坐下了，一边嘴里还笑道：“我这不是刚小睡了一会儿，听说你回来还不得梳洗一下，怕蓬头垢面地吓着你。”两人说话的神态竟似朋友玩笑。 

　　见我愣在一旁，蒿王再次对我说道：“林先生莫怕，我与随风一向如此，先生请坐。” 

　　“林先生？”这次轮到戚管家奇怪了。 

　　“怎么？”蒿王好像看出了什么不对：“不是林……蛋大先生吗？”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的一张纸递给戚管家。看过纸上所写的戚管家，眉角明显地弹跳了一下，随手把纸递给了我，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乎是要看我有什么反应。 

　　很好，很好！我只用眼角看了眼纸上写的字，就已明白这是出自谁的杰作了。 

　　“楚中天”三个字纵向排列在纸上，却写得歪歪扭扭完全分了家，生生地变成了另外三个字——林蛋大。 

　　我波澜不惊地将纸呈回蒿王面前的书桌上，冲蒿王一抱拳：“禀王爷，卑职楚中天。” 

　　蒿王的嘴角轻轻一抽，叹道：“先生辛苦，剑儿他……” 

　　“王爷，世子天资聪颖，只是许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慢慢就好了。” 

　　蒿王似乎没有料到我对这件事如此大而化之，看样子，这南宫剑已经不知道用类似的方法气走了多少老师了。 

　　“本王就把剑儿交给先生了，他生性顽劣，如有不对之处，先生只管责罚，不需告诉本王。” 

　　我心中不禁将蒿王又看高一层，此人绝非常人啊！ 

　　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到了晚膳时间，蒿王执意留我跟戚管家一同吃饭，饭菜刚传上来一半，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王妃回府了。 

　　“嗯，累了一天了，让她早些休息，本王晚些时候过去看她。”蒿王淡淡地吩咐道。 

　　王妃？南宫剑那小子又骗我，说什么幼年丧母，这小P孩儿，连自己娘都敢咒！ 

　　戚随风注意到了我的迟疑，解释道：“这位王妃是王爷的续弦，并非小剑的生母，庆王妃在生小剑时难产……” 

　　我忍不住心生恻隐，那孩子，其实挺可怜的，以后对他再好一点吧！ 

　　只是这个戚随风越发不像个管家的样子了，竟然毫无忌惮地随口唤王爷世子的名讳，如果这里的礼数文化也跟唐朝相当，那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感觉这个男人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本来融洽的气氛因为王妃的回府变得沉滞起来，一直到这顿饭结束，蒿王也没再开口说话。戚随风虽然偶尔说几句，想调和一下，可是也是收效不大。 

　　不过这是王爷的家事，我这人一向怕麻烦，也不爱添乱，自是过后就忘，也不愿多想。 

　　第二天，我照例到课堂去，路过窗口的时候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南宫剑安静地坐在课桌前，手里拿着书，仿佛在早读，可是我好歹也是从那帮鬼心眼子比头发都多的孩子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眼就看出他根本是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外瞅。 

　　我来到门口，见那门开了一条小缝，南宫剑见我来了，赶紧把目光转回书上，装作一副用功的样子。 

　　我暗笑一声，转头佯装惊讶地对空无一人的走廊说道：“王爷，您怎么来了？是来检查世子的功课吗？”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乒乓乱响，然后门呼啦一下被打开了，一瞬间，门上放的一个盛满了水的小盆子准确无误地扣在罪魁祸首的身上。 

　　“哦~~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水盆子，世子果然是小孩子啊~” 

　　“你……”终于明白自己被耍的南宫剑不复往日的乖巧，露出小兽的獠牙。 

　　我对他的怒视不以为意，绕过他走进课堂，临了才对他说道：“我是不想打扰世子磨牙，不过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世子还是赶紧去换一身干衣，免得着凉。”看他极不情愿地往外蹭，我又补充了一句：“噢，我忘记说了，迟到责掌二十。” 

　　“你敢？！” 

　　“不妨一试。”第一堂课 

　　“好，今天我们来正式上第一堂课——捉鸟。” 

　　“什么？！” 

　　看他满脸的不敢置信和一点点期待，我心中微痛，果然是个寂寞的孩子啊，这本应该属于人生最无邪的岁月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撑过来的呢？ 

　　“不要以为这是在玩！”我故作严肃：“捉鸟是很有学问的，如果学艺不精，是不可能捉到的，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它们耍着玩，反而把饵赔进去。” 

　　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边听还一边无意识地点头，我在心里偷着乐：“看吧，开始认真听课了。” 

　　“好，现在要准备道具，一个筛筐，一根竹棍，一条细的长绳再要一把米就可以了。” 

　　“就来！”看他像小鹿一样地蹦出去，我忍不住微笑，似乎已经不记得刚才我耍他的事了，也许过不多久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但是速度的确是快得惊人。我正考虑着要不要追上去搭把手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手里捧了个筛筐，里面有一根短竹竿，一条很长的绳子还有一把米。 

　　我心中赞叹，这孩子太聪明了，我并没有规定这些东西的具体大小数量和长度，但是他却弄得离我的要求相去不远，可见是用了心的。 

　　我把筛筐用竹竿支起来，筛筐下面撒上米，然后把绳子一端系到靠近竹竿底端的地方，一端握在手里，拉着南宫剑躲到不远处的矮灌木后面蹲下来，万事俱备只欠麻雀了。 

　　我现在才发现这具年轻的身体的好处，要搁以前那老胳膊老腿的，早撂倒了，这会儿都蹲了快半个钟头了，也没觉得累。 

　　正暗自欣喜，就见两只小雀从枝头飞下来，蹦蹦跳跳地靠近筛筐。身边的小人儿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崩得跟块石头似的，抓住我胳膊的小手也满是汗水。 

　　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他的腿上拍了拍，示意他放松点，然后看准时机，一拉绳子，筛筐“普塔”倒了下来。 

　　两只小雀在筛筐里扑腾地厉害，南宫剑在我身边扑腾得更厉害。 

　　“怎……怎么办？先生，现在再怎么办？” 

　　喔，第一声真心实意地先生叫得我很受用。我拉了他的小手，来到筛筐前，将筛筐微微打开一条缝，那雀儿见到光亮便拼命地往外冲，一下就被卡住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们捉获。 

　　南宫剑终于有了8岁孩子改有的样子，跑着跳着，叽叽喳喳简直比雀儿还吵，我喊他他也听不见，没办法，我只能认命地跟在他后面追。许是被南宫剑的样子吓到，一路上有好几个婢女摔了手里的东西。 

　　总算等他疯够了停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最不习惯的就是时间，一个时辰为一个整的时间单位，相当于原来的两个小时，这搞得我老弄错时间。 

　　我们俩一商量，决定放了那雀儿。这孩子虽然早熟，心地却很是纯善。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这边早已下课，可他还在那里磨蹭。 

　　“小剑，怎么还不走？不饿吗？”从刚刚我就改了对他的称呼，他倒是没反对，还挺高兴。 

　　“我……随先生吃好么？”他站在门边，神情有些局促。 

　　恩，开始粘人了，不错！ 

　　“好啊，我正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呢！” 

　　午饭在我的房里用，我一看菜色，真是合了我的心意。四喜丸子，煎蛋饼，香酥鸭，芙蓉桂花羹，还有一盘馒头。我灵机一动，对巧儿道：“今天世子在我这里用膳，麻烦把他的午膳送过来吧，另外再要一盘可以生吃的青叶菜，和一碗酱。” 

　　巧儿虽觉奇怪却不多问，应声出去了。 

　　很快，我要的东西就摆上了桌，小剑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仍然很乖巧地在一边安静地坐着，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 

　　我拿起一个馒头，切成三层。然后将四喜丸子碾成肉饼，夹到第一层，在第二层里夹上青菜，抹上酱，然后再加上一个煎蛋饼。我把这简易的中式汉堡包递给小孩儿，示意他就着芙蓉桂花羹吃。 

　　第一口他还吃得犹犹豫豫，这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连吃了三个这样的汉堡包，把我吓了一跳，等他再忽闪着大眼睛向我要第四个的时候我实在不敢给他了，万一撑坏了，我可就麻烦了。 

　　看他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我笑起来：“这个不能多吃，晚上我再给你弄来吃，你现在先吧碗里剩的芙蓉桂花羹喝掉，下午我教你自己捉只鸟。” 

　　“真的？！” 

　　“嗯！”看吧，一转眼就忘了汉堡包的事，这里的小孩子真好骗啊，哪像前世我教的那些小兔崽子，一个个都成精了。第二个学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有了些了解，尤其是这位蒿王爷。 

　　这可是个风云人物，听说七位皇子中只有大皇子南宫襄跟四皇子南宫鏖封了王，这位四皇子就是蒿王爷。 

　　当初他决定要续弦的时候，朝中各大势力都快抢破头了，最后他娶了目前势力最庞大的林家三小姐林月心。也使他成为七个皇子中最有可能一承大统的人。 

　　这个戚管家好像是蒿王当年率军时身边最得力的一名参将，后来执意谢绝了高官厚禄，在王府做起了管家。 

　　目前七个皇子中，蒿王一派的有三皇子南宫廪和五皇子南宫战。 

　　现在，帝位之争显然已经浮上了台面，否则这种消息是不可能在市井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