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昊!注意你讲话的态度!”高岐抢前一步,绷着脸看向自己昔日的学生,“我们只是来向你求证一件事情,如果答案是我们想要的,我们……”
“哎哟,您几位既是来‘求证’,又何必搞得这么劳师动众呢?”略显刺耳的拔尖女高音出自突然现身的罹嗔双唇,凤目微挑的站到罹昊的身侧,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揶揄讽刺,“我亲爱的弟弟呀,你这位老师可真是很‘重视’你呢!”
说着话,罹嗔素手随意的一抬,一股强劲的气流径直吹向两只呲牙咧嘴的波音达犬——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状况,两条狗已经“嗷呜嗷呜”的惨嚎着逃了出去!
而刚才那几只还竖毛瞪眼的猫儿,见自己的女主人来了,“喵呜”一声窜到了她的脚边,乖顺的蹲坐下来,明澈的瞳仁儿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陌生人,有种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众人瞪着罹嗔,被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的,哪儿来的疯狗,居然敢来招惹我的猫儿!”旁若无人的拍拍手,罹嗔埋怨的横了罹昊一眼,“傻小子,你明知道它们是我的心肝宝贝,怎么还由着那些畜生欺负啊?”
“你……”自知理亏的高岐被话里有话的罹嗔噎得语无伦次,“你们……”是他的错觉吗,罹昊怎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高主任,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我不习惯拐弯抹角。”没理会罹嗔刻意的嘲弄,罹昊直视着脸色忽青忽白的高岐清晰道。高岐毕竟曾是他的上司和老师,他不想跟他闹的太僵。
“罹先生,”不待高岐答话,楚未急急的开了口,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我可以见见葵吗?”
深思的瞅着他,罹昊冷声道:“你认为以现在这种状况,他会想见你?”语毕,他转而面向洛铭,“还有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他把高岐和楚未这两个人叫来,是想威胁谁?
“我吗,”邪佞的挑挑眉,洛铭古怪的注视着罹昊,“我来问你要两个人。顺便,讨回一个公道!”
“呵呵。”娇声媚笑着介入他们的对话,罹嗔的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这位先生,你真是会说笑。你带着一帮人闯进我的地方,我还没跟你‘理论’呢,你反而要向我讨公道?!”涂着鲜艳蔻丹的尖锐指甲狠狠的刺进自己柔嫩的掌心,罹嗔拼命的压抑自己胸口勃发的怒气,“做人,可不能太嚣张哦。”
“是吗?”不以为忤的笑笑,洛铭示意大伟把一个胳膊上吊着石膏、保镳打扮的男人拽了过来,“那么,容我提个问题——为什么我的手下会被‘Killer’重伤?为什么我的弟弟会被‘Killer’从我的别墅里带走?又为什么,根据我的调查,Killer跟你们有很大的联系呢?”
“Killer”——是季承鞅曾经的名字,在十八岁正式成为罹昊的“暗炙”之前,季承鞅曾经在他祖父的指导下,以黑道杀手的身份接受狙杀的培训。
在那几年里,“Killer”在黑道上代表的,就是死亡。
“你的弟弟?”罹昊闻言一愣,随即笑不可抑,“洛先生,你的弟弟可是由我亲手解剖的。你来问我要什么?要他的骨灰吗?”
坦白说,罹昊很佩服洛铭居然能查到Killer这条线索,他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
笔直的攫住罹昊的视线,洛铭分神接过大伟递上的牛皮纸袋,抬手朝罹昊丢了过去,“哼,你即使再狡辩也没用的,事实就是事实!更何况,没有确凿证据的话,我可请不动高先生。”高岐可是法医中心的主任,凡事都讲求证据——不过,证据的真假可就不好说了。
罹昊扫了扫从袋子中取出的几张照片,面不改色的抬头望向高岐,“高主任,就凭这几张不知是真是假的照片,你就跟着他来找我兴师问罪?”
照片的内容,是洛铭别墅的火灾现场,以及一个罹昊很熟悉的背影。
浓密的双眉紧蹙成川,高岐的表情十分不悦,“罹昊,我希望你正面回答洛先生的问题。还有,关于小薰……”
“高主任,你不会也怀疑我把田薰的尸体给藏起来了吧?”戏谑的撇撇唇,罹昊双臂环于胸前,一针见血的道出高岐的疑虑。
“洛宁和小薰都是你负责的case,小薰出事不久,你就辞职了——我并不相信洛先生说你帮助他俩‘诈死’,但是,”咬咬牙,高岐豁出去的道:“我问过小穗他们,最后接触小薰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和小薰的关系又那么特殊,我怎么可能不怀疑?”
“高主任,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点名让我负责的吧?我可没主动要求去给田薰做解剖。”哼了哼,罹昊稍显愠怒的攥着拳,“而且,我在你办公室里见到田薰的时候,可是你暗示我跟他‘保持距离’的——而你现在却怀疑我藏匿了田薰的尸体,甚至还为此来质问我,你不觉得自己很荒谬吗?!”
“我……我……”高岐被罹昊反问的无言以对,大口喘着粗气,脸色难看至极。
“罹先生,你跟高先生的纠纷可以先放下吗?我希望你能主动把洛宁交给我。”不紧不慢的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洛铭竟是笑着的。
“你是警察吗?你有搜查证吗?”一挑眉,罹昊开始跟洛铭较真儿,“洛先生,你无端端的诽谤我跟杀手Killer有关系,又说我私藏了已经死亡的洛宁和田薰,还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家!这一连串的行为下来,你已经触犯了法律的不少规定。”
“洛宁是我的弟弟,请你把他还给我。”固执的重复着自己的要求,洛铭焦躁起来,“请你别逼我使用暴力。”如果不是顾虑楚未和高岐在场,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除非你能拿出叫我无法反驳的证据,证明洛宁和田薰就在我这里,否则,”阴狠的盯着他,罹昊一字一顿的道:“我会让你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昊,你到底在跟他们废什么话?”不耐烦的哂笑着,罹嗔鄙夷的斜睨着洛铭。卑劣的男人,多看一眼都让她想吐。
“我说,罹嗔啊……”装模作样的叹着气,罹昊无辜的皱皱鼻子,“这些‘贵客’可是你放上山的哎!”这么快就不玩儿啦?
罹嗔正要答话,后院里却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随即,火光和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意外的变故,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以,没有人察觉到洛铭嘴角那抹狰狞的笑痕。
“混蛋!”罹昊咆哮着反手一推,一颗泛着深青色泽的光球倏地自他摊开的掌心深处冒出,直直的对准洛铭就扔——
罹嗔怒极反笑,一长串的咒语伴着优雅无比的手势,自她轻轻开启的甜美红唇中流泻而出,“吡呢咜咔呵咯咭唆,噗噜嗉啊——烈焰蔽日,血影噬魂,去!”
有着赤红翎羽的小鸟儿追着罹昊丢出去的光球飞了过去,浅金色的喙爪顺势揪住那颗球,利落的将之抓裂!
下一秒,绚烂到刺眼的光球在人群的头顶细碎的爆裂开来,某个瞬间,极盛的雪白光芒遮蔽了他们触目所及的一切,有惊惧的惨叫纷乱的响起。
“罹嗔,别管他们了!”罹昊拽住罹嗔的手腕,足不点地的往后院奔去!
第三十九章信:驱除愁惘的迷雾
罹嗔从季承鞅的房间离开没多久,脸色煞白的田薰便出现在了门口,“外面……真的来了好多人。”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蜷曲着,他的表情简直是抽搐的。
洛宁蓦地从丁烯葵怀中抬起头,水润的大眼儿眨也不眨的盯住田薰,颤声启齿,“小……小薰,那些人中,是不是……”深吸口气,他艰涩的继续道:“是不是有个叫洛铭的?”
“我不知道。”老实的摇摇头,田薰琥珀色的眸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紧缩起来,“我只看到了我舅舅,还有……还有一个人,对昊哥说要见烯葵哥。”
丁烯葵一怔,“要见我?”难道是楚未?
“老天……我不要……如果洛铭来了……那我,我……”用力挣开丁烯葵的怀抱,洛宁语无伦次的喃喃,血色从他的脸上迅速退去,“如果昊哥知道了一切……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那么脏那么污秽,昊哥不会要他了,一定不会了……
“小洛儿,你冷静下来!”季承鞅伸手握住他细瘦的肩膀,声音温柔平和,“你要学着相信昊,嗯?”
“承鞅哥……”透明的泪水汹涌的从眼角眼角溢出,洛宁微仰着头,无助的凝视着季承鞅,“我好怕,真的好怕……”
“傻瓜,你怕什么呢?”怜惜的摸摸他的脑袋,季承鞅微笑,“不管经历了什么,你依然是你,依然是只属于昊的那个你——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承鞅,”抿抿唇,丁烯葵介入他俩的对话,“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季承鞅凝眸看向丁烯葵,“只能——”一股凛冽的森寒杀气忽然从大开的门窗撞进来,打断他未竟的话。
季承鞅眼中寒芒一闪,下意识的抢前几步,一把将正站在门口的田薰扯到自己身后,同时不忘嘱咐另外两个人,“葵,你照顾小洛——”
话音未落,动物模糊的呜噜声已经由远至近,凶悍的波音达犬闯进寂静的后院,摆动着巨大的头颅四处嗅闻着什么。很显然,受到惊吓的它们还没注意到屋里有人。
“承鞅……”压低了嗓子,丁烯葵依季承鞅所言护住发懵的洛宁,好看的眉睫紧蹙着。
“小心。”缓缓翕动嘴唇,季承鞅叮咛道,神色肃穆。他有预感,今天不会太好过。
眼看两条狗越走越近,已经有要进门的趋势,季承鞅技巧的把田薰推送到丁烯葵身边,拔脚往外冲去。正在院子里乱转的波音达犬见有人出来,吼叫着扑了过来!
季承鞅脸色不变,手腕一抖,两柄薄而锋锐的匕首已然脱手,精确的刺进它们的颈动脉。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深可见骨的伤处冒出大量血液的霎那,两条波音达犬的脑袋忽然诡异的膨胀开来!
季承鞅还来不及反应,金桔色的火光已经夹杂着滚滚浓烟,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升腾而起,灼热的气浪兜头袭上他的面门……
罹昊和罹嗔赶到的时候,后院里一片狼藉。
浅白的水磨石地面上被炸开一个半人多高的凹洞,洞里还有深红的火苗在幽幽的燃着,到处都是碎裂成末的血肉。流玉滴翠的湘妃竹倒了七八棵,橄榄绿的叶片凌乱的散落在周围,其中一棵拦腰断开的竹子顶端还杵着半截儿狗腿。
罹昊快步往回廊深处走去,脸色阴沉的吓人。
见他走远,罹嗔停下脚步,唤出酽赐,“赐,你去憩风谷问小叔叔把沣岸‘借来’,就说这里需要帮忙。”但愿不会重蹈十六年前的覆辙。
“那你答应我,”酽赐应声而出,冰绿色的瞳仁深深的凝视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强烈怒意的心爱女子,“不管你想做什么,等我回来。”他不想让她的手上沾染不该有的肮脏。
宛若蒙着薄冰的红眸渗进一丝柔暖,罹嗔颔首允诺,“好。”
季承鞅受伤了。
因近距离爆炸而崩离的某块地砖,擦着他的脸颊划了过去,在他的眼角到太阳穴之间,留下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角度若是再稍有偏颇,肯定会伤到他的眼睛。
不顾丁烯葵温声的劝阻,洛宁固执的给季承鞅清理着伤口,苍白如纸的小脸儿上有纵横肆虐的泪痕,“承鞅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如果没有他,如果他不是魂器,洛铭不会上落锦山!承鞅哥不会受伤!
季承鞅闻言拧眉,“小洛儿,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不是你的错!如果非得说是谁有错,也是在我太过轻敌!”作为暗炙,他刚才的失误不是不可饶恕的。
“说到这儿,”丁烯葵深思的道:“我还真有个疑问,那两条狗,怎么会爆炸呢?”
太不可思议了。
“葵,你忘了洛氏是做什么的了吗?”目光一沉,季承鞅平声道:“洛氏生化科技,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在狗脑袋里安个炸药,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它们怎么进来的?”
“那两条狗,”一直没出声的田薰忽然开口,明澈的大眼儿死死的瞅着正在给季承鞅上药的洛宁,“是洛铭带来的,因为它们咬伤了嗔姐的猫儿,所以被嗔姐赶跑了。”谁也没想到,它们竟然会跑到这儿来。
“恐怕,”丁烯葵失温的视线扫过田薰的侧脸,冰冷的说出自己的判断,“那只是个‘声东击西’的计策——洛铭带这两条狗上山,最终目的是为了带走小宁。”顺便毁掉浣世阁。
“他有那个能耐吗?!”讽嘲的话出自罹昊的嘴,表情阴翳的走到季承鞅跟前,罹昊懊恼的拧住他线条优美的下颚,强迫他抬头,“承鞅,你怎么会这么粗心?”
“前面都处理好了?”承受着罹昊蕴含怒意的注视,季承鞅微笑,“都是些小伤,不要紧的。”算洛铭本事,自从他成为暗炙,他已经很久没受过伤了。
“我和老巫婆给他们下了个‘噬魂咒’。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杀了他们,但是洛铭把高主任和楚未找来了!”环视着在场的另外三个人,罹昊直言不讳,“所以,我没法儿下手。”起码,他得征求一下意见再做决定。
“昊哥……”破碎的低喃着,洛宁染泪的眸子忧伤而绝望的直瞅着罹昊,“对不起……”
浓黑的双眉紧蹙成川,罹昊转身捏住洛宁的肩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艰难的呼吸着,洛宁哽咽的无法成言,“我……我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小洛儿,你给我听好,”努力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罹昊更紧的抓住洛宁,咬牙切齿的道:“你没有必要自责——如果你一定要怪,就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没有保护好你。其他的,你不用去想,也不需要去想!还记得你醒来的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你是我的!因此,有关与你的一切,都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无论是痛苦还是磨难!”
“可是……”
“没有可是!”粗鲁的截断洛宁的话,罹昊很烦躁,“我说的就算,你不准反驳!不准怀疑!不准拒绝!”
洛宁垂眸,无声的掉着泪,唇畔却悄悄漾起了一个极浅的笑涡儿。
“昊哥,”摇头轻笑,丁烯葵默契的和罹昊交换了一个眼光,“你还是先去处理‘那些人’吧,这个小笨蛋你交给我和承鞅就好。”
“可是楚未想见你。”干巴巴的咧咧嘴,罹昊眼神复杂的睨着丁烯葵,“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现在除了田薰和洛宁不能露面以外,他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也好。”丁烯葵点头,“我是该跟他认真的谈谈。”楚未毕竟为他付出了许多,他不能让无辜的他再被洛铭利用第二次。
第四十章未:纠缠千年的宿敌
半个小时后,罹昊和丁烯葵回到了庭院。
青红交错的数十道光柱按照圆形排列,牢牢的钉在地上,像兽笼似的囚禁着被罹嗔下了噬魂咒的洛铭等人。见罹昊和丁烯葵走近,洛铭脸上忽然显出狰狞的神色,“混蛋!你快把我们放开!”这个男人确实有本事,竟然能作出这么诡异的笼子来。
高岐席地而坐,身后站着垂首而立的楚未。
“放你?行啊——等你把嘴刷干净了,我再考虑。”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罹昊的眼底有寒厉的冷光。当空打了个繁复的手势,罹昊一手伸进笼子,直接把楚未揪了出来。
踉跄了几步,楚未硬生生的在丁烯葵跟前停了下来,“葵……”
丁烯葵叹口气,哀恳的看向脸色僵凝的罹昊,“昊哥,我……”想和楚未单独谈谈。
“你们有话回屋里说吧。”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罹昊点点头,“我也得跟‘某人’好好的谈谈。”
丁烯葵微笑,忽然倾身往前,点水般的轻吻了罹昊薄唇一记,然后在罹昊呆愣的注视中,拉住楚未往自己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