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温的咸涩泪水流进两人相濡以沫的唇齿间,见证了穿越生死的深挚爱意。
第六十章吻:至死不渝的灵犀
罹昊哭了,还是那种没有声音、完全控制不了的哭泣。
祭祀结束后,酽赐进了石室,帮忙把成功“转生”的李恪送到别的房间休息。
罹嗔在简单的检查了季承鞅的身体状况之后,也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而自始至终,罹昊抱着醒来的季承鞅,无声的流着温热的泪水,不停的颤抖着身体。
罹昊亲手为彼此换过了干净的衣物,两个人就躺在床上,拥抱在一起,紧紧的。
罹昊把脸埋进季承鞅严重失温的胸膛,就像一只受伤后簌簌发抖的小兽。
季承鞅的身体很虚弱,刚才的祭祀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但是他还是安抚的轻拍着罹昊宽阔的后背,轻声软语的哄慰着他。
心里却是满满满满的感动。
或者,也掺杂了些终于“活”过来的庆幸。
琉璃灯清浅明亮的柔辉水一般的弥散了一室,映的房间里一片温馨。
许久许久。
大概是哭够了,要么就是不好意思了,罹昊终于红着脸从季承鞅的胸前抬起头,“承鞅……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身体……”说着话,就要爬起来。
季承鞅微笑,温软却坚持的止住他的动作,“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没有人能了解,在季承鞅苏醒的那一刻,当他看到罹昊红肿的眼眶、意识到他真的曾经忘记过罹昊的时候,心底萌生的那种掺杂了懊悔和痛楚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爱着昊的吗?
他怎么可以背弃自己立下的誓言?
他怎么可以就那么轻易的忘记?
季承鞅内疚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不。”摇摇头,罹昊伸手轻触着季承鞅有着漂亮线条的下颚,目光中透出不容错认的深浓眷恋,“那是‘双生咒’的副作用,不怪你。”
“可是,我让你难过了,不是吗?”冰凉的唇瓣说出嘎哑的歉意,季承鞅艰难的支起身子,单手把罹昊再度揽进怀中,“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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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鞅,你知道吗?”双手撑在季承鞅身体两侧,罹昊蹙眉看向季承鞅,“你‘沉睡’的这些天,我常常想起过去,想起小时候你被卉儿吓得躲在我身后哇哇大哭,想起在寻找魂器的过程中我对你蛮不讲理的任性,也想起你为我付出的种种,”深吸口气,湛青色的眸子里染上新的泪意,“我才发现,我错的有多么离谱。”
“昊……?”
“听我说完。”索性翻身坐到季承鞅旁边,罹昊抱住膝盖,痴痴的凝视着他说道:“二十七年来,我藉着自己记忆被封印这个理由,一直在抱怨族人对我不公的待遇,总在指责你跟罹嗔瞒着我有许多秘密。但是,你却从来都没反抗过我对你的苛刻。然而实际上,我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找伤害你的借口,找伤害罹嗔的借口!我忽略了你的感觉,也从没设身处地的为你想过,我……”
“昊……!”季承鞅急了,唿的坐了起来,一把揪住罹昊的胳膊,“我是你的暗炙,我必须为你设想和考虑,别说那是我的责任——就算是作为……就算是作为你的爱人,”难掩羞窘的把慌乱的眼光投落在罹昊的耳后,他抿着嘴唇道:“那些事也是我该做的!况且,你也没有对我苛刻过啊。”
“承鞅……”叹息着把季承鞅拥入怀中,罹昊顺势吻上他温润白皙的额头,“相较于我因你的‘遗忘’而感受到的痛楚,我曾经那么过分的伤害着你,你又该多痛多难过呢?承鞅,你就不能学着自私点儿吗?”
“我做不到。”扯开一朵带泪的苍白笑容,季承鞅扬起脸望进罹昊的眼底,“我做不到。”
季承鞅是个很温和也很冷漠的人,除了罹昊、和有关罹昊的一切人或事,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他的兴趣和占有欲。如果可能,他最想做的,不过就是独占他所深爱的罹昊而已——但是罹昊命中注定不可能只有他一个,所以他唯有选择沉默。
罹昊爱他、在乎他、离不开他的种种心情,他都了解,所以他更加无法理直气壮的要求他的专心。因为他不只是理解罹昊,更理解与他处于同等地位的丁烯葵,洛宁和田薰。
罹昊是有很多缺点,但是人无完人,谁又能是完美无缺的呢?至少,在爱着他的季承鞅或者丁烯葵他们的眼里,总是能看到他值得爱的地方的,不是吗?
罹昊或者不能专心的对待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却绝对是把他们分开来放在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独一无二的那个所在——对于这一点,季承鞅比谁都更有自信。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每当看到罹昊难过,季承鞅就会心如刀绞,他受不了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俊美脸孔浮现哪怕丝毫的阴霾——尤其是因为他。
所以,就算嫉妒的要发疯,痛苦的要死去,他也无法开口。
命里注定,他要与人分享此生的最爱。
命里注定,他爱上了这样的罹昊。
换句话说,要自私他就自私了。
敏感的察觉到承鞅的想法,罹昊扯起嘴角苦涩的弧度,“承鞅,你没后悔过爱上我吗?”
震惊的瞠大了眼,季承鞅低吼,“你胡思乱想什么啊?!”
“我觉得我亏欠了你很多。”轻轻的用自己的额顶抵住季承鞅,罹昊的声音异常的低沉,“你为我付出了包括你的生命在内的一切,我却连万分之一都没能回报你。”甚至连专一对他都做不到。
“老天!”季承鞅简直要被罹昊气笑了,“昊,你以为爱情是做生意呢!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又没强迫我!”
“承鞅,你还不明白吗?”细细的吮吻着季承鞅漂亮的眉骨,罹昊的嗓子哑了,“就是因为你的心甘情愿,就是因为你的不要求,我才会觉得无比的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你跟葵那么傻,偏偏要爱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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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谁先开始的。
不需要言语的点缀,抛开了对方的身体还很虚弱的顾忌,罹昊和季承鞅紧紧的拥抱住对方,心有灵犀的用缠绵坦诚对彼此的爱恋,抵消无谓的不安和忧伤。
罹昊以唇舌描摹着季承鞅身体的美好轮廓,圆润的指尖轻挑的捻弄着他的每一处敏感,慢条斯理的撩拨着他的欲望,带着无与伦比的虔诚。
季承鞅虚软的在罹昊的怀中展开自己的身体,仿佛一摊融化的春水,甜蜜而诱人。
罹昊怀着深浓的爱意,自上到下缓缓进行着爱抚,当他的嘴唇来到季承鞅依旧柔软的分身时,他微笑着含了进去。
“呃……”突如其来的温热感触刺激了全然放松的季承鞅,猛地睁开微阖的眸子,他难以置信的看到罹昊埋在自己腿间的黑色发顶,“昊……!”
没有理会他微弱如幼猫似的挣扎,罹昊执着而坚定的舔弄着季承鞅无论从形状还是颜色来看都很完美的分身,间或用牙齿似有若无的咬一下那两颗可爱的小丸。
身体的中心被罹昊不停的吮吸着,季承鞅的神智已经被夹杂了羞耻和难堪的强烈快感焚烧成灰。狂乱的摆动着自己因陷入情潮而露出脆弱神情的清俊脸孔,季承鞅委屈的想哭。
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好脏呵……
用口腔包裹住迅速挺立起来的硬热是种很艰苦的体验,然而一想到承鞅的反应是因自己而起,罹昊就觉得很骄傲,因此而更加卖力的舔吮起来。
这一行为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经验少到可怜的承鞅,即刻便喷射在了罹昊的嘴里!后者愣怔了几秒钟,居然把那些液体悉数咽了下去。
季承鞅羞得不敢看罹昊的表情,慌乱到手足无措的模样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承鞅……”笑着叹口气,罹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不会压到爱人身体的方式抱住他,说出令季承鞅意外的话,“睡吧。”
“咦?”奇怪的回头看着罹昊,季承鞅困惑的皱眉,“昊……?”
“睡吧,你今天的状况不好。”温柔的亲亲季承鞅的眼,罹昊笑着闭上眼,“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嗯?”
“轰”的一声,鲜艳的红潮以惊人的速度涌上季承鞅的脸颊,嗫嚅着嘴唇挣扎了半天,他到底什么也没说的阖上了湿透的漆黑眼瞳——
嫩薄的唇畔,却噙着幸福的弧度。
第六十一章求:涤魂净心的哀恳(上)
季承鞅的顺利醒来,敲碎了浣世阁里凝重压抑了许久的气氛,赶走了所有因之而起的阴霾。虽然后面还有三个祭祀要做,但是所有人都明显觉得轻松不少。
大家的脸上都有了久违的笑容。
大约七八天后,还魂成功的李恪也以新的身份,被酽赐送下了山,开始崭新的人生。
从不下雾的落锦山,最近每天都笼罩在深浓的烟岚之中,十步之外,视线所及都是白茫茫雾沙沙的一片。据罹嗔说,这是某种“限制”即将到来的预示。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已经是冬末的季节,干枯的草丛里,隐隐透出几丝浅绿——也或者,不管在什么状况之下,杂草总会是最有生命力的东西吧。
洛宁蹲在后院里,一双大大的眸子痴痴的凝视着脚下那抹珍贵的绿色,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纤长手指,颤抖的抚触着冰凉的地面。
……能不能……他能不能像这些杂草一样活下去呢……能不能?
“……谁?”清朗悦耳的男声忽然从浓雾的彼方传来,是丁烯葵,“谁在那里?”
洛宁闻声回头,漾起一朵破碎的笑,“烯葵哥,是我。”
“小宁?”话音刚落,丁烯葵长腿一迈,准确的循声走到洛宁的面前,“你在这儿干嘛?”
洛宁站起来,抬头看着丁烯葵,不答反问,“烯葵哥,你帮我个忙好吗?”
“帮忙?”深思的注视着洛宁盈满忧伤的小脸儿,丁烯葵一挑眉,“你想做祭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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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憩风谷。
上次昏迷醒来以后,罹远风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就在今早刚起床的时候,他还咳了血。
此刻,罹远风蜷缩在石楼中唯一能投进阳光的窗户下,眯着眼睛瞅着眼前的老人。
姳裳沉默的伫立在罹远风的左手边,冷丽的脸孔端正肃穆。
“说起来,季伯伯您也有很久没来谷里了呢。”扬起嘴角轻浅的弧度,罹远风抬起一手止住自己的额头,侧眸睨着脸色不善的季燧连,“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燧连,年近耄耋的白发老人,季承鞅的爷爷,前任族长的暗炙。
季燧连为人耿直孤傲,一连辅佐了包括罹远风在内的三任族长,在族中有极重要的地位。季承鞅成为罹昊的暗炙不久,他就不告而别,直到昨天晚上才突然回到憩风谷。
目光犀利的凝视着罹远风,季燧连嗓音嘎哑,“我在日本,见到了独爱。”
“什么?!”罹远风闻言,震惊的瞠大了苍灰色的眸子,“独爱在日本?!那不是……”
“没错。”了然的接上罹远风未竟的话,季燧连靠进椅背,“她现在,是姜家的傀儡。”
“不可能!”尖锐的声音出自姳裳的嘴,死死的瞪着正在揉捏太阳穴的季燧连,姳裳咬牙切齿的道:“独爱……姐绝不可能是姜家的傀儡!”
“不可能?”季燧连没有理会姳裳的失态,语气却异常沉重苍凉,“姳裳,连你都能成为远风的暗炙,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是‘绝对’的吗?”
细瘦的肩膀剧烈的一晃,姳裳的脸色霎时煞白如雪,再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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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把浓丽的殷红色彩一层又一层,细细的涂抹上浣世阁金色的屋顶雪白的墙壁。茂盛的湘妃竹叶在凛冽的风中婆娑的舞曳着,透着股萧索的寂寞。
一黑一白的两只长毛猫儿,在回廊下相互依偎,晶莹的两双猫眼儿安静的瞅着洛宁。
洛宁屈膝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俏丽的鼻尖冻的红彤彤的,额顶柔软细密的刘海在风中微微的掀动着,偶尔遮住他蹙起的眉睫和薄染泪意的眼。
“小洛儿……?你怎么坐在这儿呢?”
低低的惊呼自身后响起,洛宁闻声回头,“承鞅哥。”
暖热的大掌疼惜的摸上洛宁的头顶,季承鞅叹口气,“先起来好吗?有事儿咱们进屋说。”
“可是……”
“放心吧。”温和却不失强硬的把洛宁拽起来,季承鞅展眉,“昊去憩风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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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混乱。
季燧连带回的关于罹独爱的消息,震惊了几乎所有的人。
除了当时在场的罹远风叔侄三人。
还有一件事儿,是姳裳和沣岸离开后,季燧连单独告诉罹远风的。
“跟独爱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谁?”
“洺殇。”
罹远风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姳裳。
事实上,当听到洺殇的名字的瞬间,罹远风向来平稳淡定的情绪险些崩溃。
本以为以往的回忆以灭顶之势,汹涌而毫无余地的反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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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昊和季燧连的见面,就融洽很多了。
因为季承鞅的关系,所以罹昊和罹嗔等于是从小跟着季燧连长大的——在季承鞅成年之前,还没有自己的影御和暗炙的双生噬魂,需要罹族中的长者轮流予以保护。
季燧连虽然与族人处的不好,但却相当疼爱这几个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和尊敬他。
“季爷爷,您还是跟我回浣世阁吧。”把季燧连走后发生的一切都巨细靡遗的说了一遍,罹昊孩子似的撒娇起来,“我可真受不了石楼的温度。”
乐呵呵的笑着,季燧连拍拍罹昊宽阔有力的臂膀,“我这次回来待不久,就不回去了。”
“季爷爷?”难以置信的扁扁嘴,罹昊很郁闷,“承鞅还不知道您回来了呢,您就不回去见见他?”石楼又不是谁都能进。
“承鞅会理解的。”握住罹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季燧连眼底的心疼一闪而逝,“再说,他身边不是有你吗?”
“季爷爷!”因慈爱的长辈善意的调侃而难得红了脸,罹昊羞窘的连眉骨都透着浅红。
其实,罹昊和季承鞅的感情早就不是秘密了。
开通明理的季燧连,对这两个孩子之间感情的发展,一直是保持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也因此,罹昊更加感激把季承鞅带进他生命中的季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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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昊,我问你,”轻声的唤着罹昊幼年的乳名,季燧连脸色黯淡的问道,“你……还想着你母亲吗?”
迅速敛下脸上的笑容,罹昊湛青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攫住季燧连,“您这次回来,就是因为她吗?”
季燧连点头,“有她的原因,不过……”
“季爷爷,”抬手止住季燧连的话,罹昊深吸口气,“说我不想她,那是在自欺欺人——她毕竟是我和嗔的母亲。”痛楚的别开头,罹昊的目光落进脚下黑漆漆的池水中,“但是,我更恨她!”他实在无法原谅那个以爱为名却杀了父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