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死了,很不光荣的死法--病死了!
他应该要上天堂吧,这一生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大可以拍着胸膛说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可去天堂的路怎么走呢?有没有直达班车啊!
小妹怎么还没来勒!你老哥死了诶,都不兴来送送行的吗?不过死了也好,免得拖累小妹还得辛辛苦苦给他赚医药费。唉--,可你总得来看我最后一眼吧!
莫天宇看着躺在白被单下的肉身,面黄肌瘦,惨不忍睹,哪里有往日的风度翩翩,任谁见了都不会承认这竟是Z大文学才子--的尸体。
天花板的灯昏昏黄黄的,在窗口隙缝吹进的风中摇摇晃晃。莫天宇虚坐在床沿上自哀自怜。等着妹妹见最后一面,就可以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
"你说,他还要坐多久才愿意随我们回去啊!"
"那我哪知道,只有等呗!"
"那万一他坐到天亮还不肯走勒!"
"呃----,到时侯再说,实在不行,我们回去让老大来。"
窗户外凌空悬着两道黑影,随着风在窗户前摇晃。
"不用了,反正也等不着了。"莫天宇用飘的到窗前,看看窗外穿着黑白西装的两人,喃喃地说:"原来我还不够格上天堂啊!不知道地狱是不是很冷,要不要留言让小妹给我多烧些棉衣来。"
"莫...呃...先生,您现在可以走了吗?您若是有没做完的事,我们等等也没关系。"白无常鞠躬打哈地讨好。
莫天宇猛地转身,"真的可以吗?"
"啊-什...什么?"白无常被吓得倒退一不,他刚才有说什么吗?
"我真的还可以再等吗?"
"哦,那当然。"谁敢硬拘你啊!
"那十年可以吗?"莫天宇满怀希望地盯着白无常。
"呵...呵呵...,"十年?陛下非把他俩下油锅炸了不可。白无常哭丧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后悔把话说得太早。
"不行吗?"想也知道,这怎么可能嘛,人死不能复生,再留十年也不过是孤魂野鬼而已,何流连、何流连!"我就知道不可能,我们走吧!"莫天宇心灰意懒地耷拉着脑袋,轻飘飘地越过窗台,回头望一望他住了两个月的病房,毅然转头离开。
一入黄泉路,阴阳永相隔。
黄泉路上好寂寞,无人做伴的路感觉起来很漫长。
黑白无常哭兮着鬼脸。大爷,不是黄泉路太长,是你太慢好不好?可没人敢催他,更别提象对待其它鬼魂一样粗鲁地推推攘攘。
莫天宇自悲自怜地东摇西晃,以几乎可以踩死蚂蚁的速度前进。能拖会儿就拖会儿吧,是人就不会赶着进阎王殿报道,尽管他现在也不能算是人。
八个时辰,八个时辰!他们用了八个时辰把莫天宇送到地头,送到后几乎以火箭的速度赶回人间拘魂。八个时辰可以拘多少魂魄了啊,他们这个月的业绩肯定会被某个拖拖拉拉的大爷拉下一长截,哦,天啊,他们的奖金快飞拉!
莫天宇看着飞快离去的两道背影。搞啥米,就把他扔在这儿不管吗?
"陛下",鬼面无声无息地进到大殿,略颔首向帝座上的撒克司禀报,"绯羽小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青鸾宫"。
撒克司凝眼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阖上奏折,起身往后宫行去,只有稍嫌急促的脚步泻露了他急切的心。
绯羽,绯羽,他候了许久的宝贝,思恋已快把他逼疯了。这次回来,再也不能放任她离开,不再放她离开!绝不!管她有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他都要把她禁锢在他身边。
撒克司越行越急,不觉间小跑起来。吓坏了一干从未见过冥王大人焦急模样的婢女奴仆。
莫天宇打量着冥宫的装潢,发觉它和他想象中的冥宫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冥宫不应该是阴森森、黑乎乎,满地是骷髅头,满墙挂着残破的尸体的吗?为什么长得反倒象是白金汉宫?
莫天宇坐下来,头还东张西望地四处搜寻,企图找到一些东西证明这是冥宫,而不是欧洲别墅中。
"你在找什么?"是一个很醇厚的男声,单凭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招蜂引碟的主。
他又回到他身边了,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坚强,那么惹人怜爱。他站在门口,仿佛看着他就填满了一身的空洞,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在找什么?"刚刚进来时他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撒克司走过去挨着莫天宇坐下来,并不小的单人沙发经由他一挤顿时变得狭窄起来。
干什么?和他很熟吗?无亲无故套什么近乎!
莫天宇暗恨在心头,可惜是在别人的地头,不敢太过放肆。他挪挪身子,想让开些,可它再宽也是单人沙发,两人的身体几乎重叠的紧靠在一起。
这人不会是有沙发恋癖症吧!那么多不坐,硬要坐这张。好吧!让给你好了。
莫天宇被挤得难受,猛地跳起来站在一边,"你这人很奇怪诶!有那么多位子你跟我抢。"抢来的比较软吗?不知道他走了很久、已经很累了吗?连歇个脚都不让他舒服。
撒克司蹙着眉看着莫天宇跳离他身边,两眼若有详思。
"绯羽,别闹了,过来!"撒克司伸出大手在莫天宇面前。
"你才别闹了好不好!"莫天宇拍开他的手,径自转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绯羽!"语音带着责备和怒气与一些不感置信。他的绯羽以前从不会这样拒绝他。撒克司盯着莫天宇的眼,想要研究些什么出来,却失望的发现他眼中真的没有他的存在,那眼神,就像...就像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的绯羽把他忘记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在我面前罗罗嗦嗦没完没了好不好?!"终于忍不住爆发,谁能忍受一个问题重复在耳边唠叨上百遍。"我是一个男人,很正常的男人,不管身体还是心理,OK!"莫天宇翻翻白眼,无力地嘶吼。
"绯羽,别玩我了,百年等待的时光让我的很耐性已经消磨殆光,经不起任何波折,若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撒克司伸手欲抚莫天宇的头发,还没触到就让莫天宇躲开。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叫莫天宇,不叫什么绯羽,你听不懂人话啊!"脑筋有毛病就赶快看医生,不要跑出来吓人嘛!他们家人怎么就不看好他?
莫天宇顶着一对熊猫眼抗辩,坚决反对自己是他口中的爱人。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了,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好好休息,恩!"撒克司怜爱地看着莫天宇憔悴的面容,"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会回归原位,什么都会好的。"眼神怪怪的,像看自己的妻子一样。
"什么回归原位,没有什么原位!"莫天宇看着撒克司的手又往他头上伸来,不自禁往一旁躲,"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话还没说完,莫天宇双眼已经闭上,留在脑中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卑鄙!
撒克司看着陷入昏睡的爱人,不禁得怒火中烧。他的绯羽--是真的不记得他了。这简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撒克司起身离开。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情绪,让自己受苦的人,当然要找人分担分担。
殿下站着三个人,或许说鬼跟为恰当。一个是掌管轮回的轮转王,一个是掌管死魂记忆的孟婆,一个是负责送魂入胎的鬼将。
大殿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息,静得可以听到地狱里厉鬼的凄厉惨叫。三个人就这样站着,冷汗涔涔地下。
在地府里待得久了,什么鬼哭狼嚎没听过,在这个时候,他们竟被地狱里传来的惨叫吓得颤抖,因为他们也快到地狱去和厉鬼做陪了。
"怎么?没人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吗?"语气是那样的亲和无碍,却把殿下的三人吓得扑跪在地。
"当年,我把冥后交给你们负责,就是对你们极大的信任,而你们......"未尽的话语是无穷的责难。
"陛下,是臣等失职。"虽然恐惧,忠直的轮转王仍然不会为自己辩解。
"陛下,也许臣可以解惑。"孟婆颤着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说!"
"老婆子掌管转世灵魂的记忆,对这方面略有研究,"她抬头看看冥帝,似乎没有不悦,才继续说:"给轮回的魂灵喝孟婆汤是为了转世之后不被前世记忆所扰,但冥后不比寻常。当初,为了冥后能在人间快乐生活,冥帝曾亲自为冥后封锁记忆。这封锁之法虽然效用极短,却也和孟婆汤有异曲同工之效,冥后轮回三世,记忆就封锁了三次,加之在轮回中灵魂受损,所以,冥后才会丧失了前世记忆。"
是吗?是这样吗?
似乎也只能这样相信了。
......
即使要折断你的翅膀,
捆绑你的双脚
如果这样可以留下你
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
莫天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冥宫住了下来,享受着一大队人马不明不白的伺候,连脑筋也开始变得不明不白起来。
只是他还是很排斥撒克司,他们上世好像有仇,而这世就八字不合,呸、呸、呸,口误、口误,什么八字不合,就是合也不可能是他们。
莫天宇抓起一串葡萄,摘下一颗来往嘴里扔。烦心的事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得过且过吧!莫天宇闭眼躺在摇摇椅上晃荡,没有发现撒克司和他的贴身护卫站在门外。
"陛下,冥后她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粗...不,是率真了很多。"尼可聪明地在撒克司还没瞪到他时改口。
以前冥后多淑女啊!而现在--不敢恭维。
还忘了他。撒克司涩涩然一撇嘴,她变的何止动作行为,连思想都变了,以前她是那么喜欢腻在他身边,而现在他连接近她都困难。
终究是他害了她啊!撒克司心痛万分,当年那个灵秀的女孩,坚强、善良、勇敢,却因为他一时蒙蔽而泯灭。
这儿可真大啊!回廊穿穿折折,叠叠覆覆,若不是他还有点方向感,兴许早在第九十九个廊口迷失了。莫天宇有些不爽,在人间,他拼死拼活想为小妹创造一个舒适的家,却也只是能够生活而已。而这个......应该叫冥王吧!没见他有什么贡献,整天就只会在他身边唧唧歪歪,却有无数婢女奴仆随伺在旁,珍馐美食供享在侧。不公平啊!老天瞎眼......
这是什么地方?好象走错路了,不管了,随便找个人问问先。
莫天宇推开最近的厢房门,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闺阁,传统中国式格局,雕花床旁是一扇高有两米的屏风,屏风上不是花草,也不是山水风景,而是一个女子,相当明显,屏风上的四幅图是同一个女子的画像。
莫天宇走近了看,才发觉屏风上的图画有多逼真。那女子和真人一般高,厚重的坠马髻丝丝尽显,就连她头髻旁那朵蔷薇花瓣上的水珠都光润圆滑,折射着七彩光环。这四幅女像,姿态各个不同,神情迥然相异。或娇憨,或怀愁绪,或伤感无助,或坚强自持,相同的只有一点--她眼中始终有个淡淡浮影,似乎眷恋而又绝望。
看着画中女孩,莫天宇竟觉得自己能与她的心思相通,痴痴地望着,脉脉地交换眼神,有一种莫天宇无法说清到明东西从画中人的眼中传入莫天宇脑中。
胡思乱想什么啊!莫天宇猛一拍头,退离屏风前。你算什么,能与画中仙子心灵相通!自嘲自笑着摇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幻觉,莫天宇转向那张大床和梳妆台。
看得出来这的主人很受宠爱,所用所赏,皆尽奢华,无不是精巧细致,华贵无比的什件。但这间房里却弥漫着一种低沉的情绪,为什么呢,难道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你是谁,"莫天宇在心灵沉醉时被惊醒,忙回头,"你...你......,"嫣虹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水盆"砰--"地一声落地,食指还固执而颤抖地指着莫天宇。
我脸上有怪东西?!
莫天宇反射性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真的开了朵花,值得让人这么吃惊。
"你怎么了?"该不是她癫痫发作吧!
嫣虹望着莫天宇,忽地跪下去,眼泪猛一下扑成两条瀑布,"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嫣虹好想你啊!"嫣虹跪行上前,紧紧搂抱住莫天宇的双腿,嚎啕大哭。
这冥宫里怎么所有人眼睛都有毛病啊!他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跪他叫小姐,有没有搞错?!
"我不是什么小姐!你才是小姐,拜托,你快起来吧,我裤子快被你拉掉了。"莫天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去拉嫣虹,模样狼狈到家了。
"小姐,你不要我了吗?!"嫣虹抬起头,小脸上沾满了眼泪和鼻水,秀丽的脸蛋脏得一塌糊涂。
"小姐啊,麻烦你看看清楚,我哪长得像女人。"莫天宇挺挺胸膛,表示自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男人。
"我知道小姐是男人啊!"搞什么啊??莫天宇被打败了,无力地驼下背。什么叫小姐是男人,地府里都不分男女吗?还是他长得特别娘娘腔,威力能大到所有人都分辨不开?!
"也就是说我真的有可能是那个什么绯羽!"震惊,震惊,还是震惊!听嫣虹说完事情来龙去脉,莫天宇已经瞪大眼闭不回去了。
"不是可能,是本来就是!"绯羽一点也不体谅他脆弱的心脏,纠正他故意保留的可能。
"可...可就算是吧!那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前世是前世,我是我,我们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啊!"前世是借债前世已清,今世是工资合该自己得,不会还要他为前世还债吧!这高利贷也太黑了。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嫣虹很震惊,"你是冥界的王后啊,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任性不是高位者能有的情绪。
就算天塌了,地陷了,也不会让有他此刻的这样惊恐慌张的情绪滋生,他...他......他居然是那个跟屁虫的老婆,哦,杀了他吧!
[正文:第二章]
他是他的王后,哦,天啦,你还是杀了我吧!每想一次,莫天宇就更无力一分,最后只能躺卧在摇椅上唉声叹气。
不知道时觉的生活得很自然,没什么不妥,但麻就麻烦在现在已经知晓,以后怎么面对他呢?伤脑筋!
原本清冷的心经得一阵胡搅乱拌,繁衍一份淡淡情生。
"你说什么?!那个该死的贱人又回来了!"难怪说女人生气咆哮时比怪兽更恐怖,看看这张脸就知道女人生气时能把脸扭曲到什么地步。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全是些废物,不是让你们盯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回到宫中吗?而你们竟连她回来了都不知道,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红蛛对着面前跪了一坪的手下叫嚣、怒吼。
"夫人,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何不再寻良方除了那块绊脚石呢?"一旁静立的蒙面男子握住红蛛欲泄愤的手,轻声建议。
"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这已经是第四次了,难到陛下还不知道防范吗?"红蛛有些泄气,机会不会想有就有,好运也不会总眷顾着她。
"陛下当然会防,但是......"蒙面男子瞟了跪在旁的手下一眼,凑进红蛛的耳边,"冥后不会防啊!"阴阴的算计语调,能让一头熊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