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地去看一旁的韩体领,却见他脸上未露丝毫诧异之色,痛快地点了头。
之后,我又跟韩体领说起当时的情景,不免有点儿小怨,“大学刚刚毕业就接手,你爸也真放心,你也是,还真对自己有信心!”
他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着,不答话。
直到大学毕业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老爸是陪了儿子又折兵啊!
韩体领还真的大轧轧接过了他老爸手中的全部产业,但毕竟年少,我们两家的经营主体又属同一行业,我老爸尚不到五十,精力仍旧充沛,便责无旁贷地照坲起自己这个半子来。
不过韩体领自高中时期就开始参与业务,再加上两位老爸的关照、提点,倒也没出什么状况。他从从容容地在商场周旋的同时,我也没能闲着,整日跟着他鞍前马后,忙里忙外。
他向来对这些有兴趣,可以说虽苦犹乐,而我因为腿脚不便,已经没有条件再像前世那样翻山越岭,边是游历,边作科研了。但我本就是作一行爱一行的人,不久便从一次次小小的成就感中找到了乐趣。况且,我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跟韩体领,韩总经理几乎是日日形影不离,即便是工作得倦了,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张半埋在文件中的俊脸。于是,我也渐渐对这样的生活沉迷起来,把山水啊、科学啊,暂且只放在心中也好。
57故人
韩体领在工作中磨砺得日渐成熟。有时候,在公司的会议桌上,连我都会有种错觉,自己身边的已不是昔日那个整日嬉皮笑脸的男孩子,而是位圆滑又干练的成年男人了。
这个冬天很冷,可公司这段时间里却忙得热火朝天。
因为,一个月前,我那位一直独居于老家的奶奶,突然患了偏瘫。老人家今年已有八十高龄了,老爸作为唯一的儿子,决定提前退休,回老家陪她老人家安度晚年。作了这个决定的同时,公司高层也通过了韩体领和我提出的将韩陈两家正式并为一家的决议。
其实,合并过程十分顺利,毕竟自从韩体领接手公司事务之后便开始为合并做起了打算,此时不过是不已经实际存在的东西赋予一个正式的名称罢了,新的集团名字便从原来两公司名字中的各取一字,叫做――泰晨。
泰晨正式诞生之后,韩体领虽然少了来回奔波的麻烦,却因为老爸的退休而加重了工作负担,当然了,我也不得闲,有时候甚至会连续十几天没时间回家。
是的,我和韩体领也有了自己的家。房子不大,不奢华,但很温馨。当初主持装修的人,是亓欣。从某方面来说,这女孩子还是颇具巧思的,房子的格局布置让我和韩体领都很满意。
说到亓欣,她如今已是泰晨的经理之一,主要负责集团下属纺纱厂的各项业务,工作起来带点儿拼命三郎的狠劲儿,这一点倒是深得我老爸的真传,不枉她在老爸手下那般辛苦地历练了两年有余。
这一天,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忽然听到旁边韩体领高声问了一句:“什么?!”
我疑惑地看去,韩体领这两年多以来,稳重多了,很少这般失态。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个面对工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韩体领正满脸兴奋地对着电话吼,“真的?徐鹏,你小子他妈的终于回来了……”
徐鹏回来了!我震惊地愣在原地,直到韩体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惊喜交加地告诉我,刚刚徐鹏打来电话,如今他人已在J市,今晚就可以到达我们所在的H市了。
转眼间,分别已有五六年了,五六年的时间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来说,变化能有多大,可想而知。当初离开时,徐鹏憔悴失意,如今归来,已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当年如洋娃娃一般可爱漂亮,如今被身上的成熟气质所掩,已经令人想不到可爱一词了。连我也不由感叹,男人果然是越成熟,越有魅力啊!
三个人就聚在我和韩体领的家里,虽然刚碰面时,谁也没有太过激动或失态,我却明白自己的喉咙都要涨破了,那么努力地憋着不让眼泪涌上来,真的很辛苦。
依旧是由我和韩体领下厨,收拾出一桌美食,徐鹏也换上了韩体领的一套居家服饰,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活跃起来,跟着我们的盘子跑来跑去。三个人一边忙活,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分开后这几年的情形。多数是韩体领再说,徐鹏也会谈他学习怎样辛苦,生活如何不习惯,教授多么严厉或者和蔼,却绝口未提家人,还有感情。
一切布置好了之后,我到柜子里拿了瓶珍藏的红酒出来。
韩体领和徐鹏都是一愣。
“陈黎,你怎么了?来的是徐鹏啊,还用红酒招待?就喝咱们以前常喝的啤酒就可以了……”
“笨蛋!你们酒量都不好,喝醉了还怎么聊天啊?!”
“这么已经聊了半天了么,今天咱们久别重逢,一醉方休才是正经。”
我正要反驳,徐鹏就开口了,“没关系,好久没有醉过了,今天咱们就过过醉瘾也不错,反正也是在家里……”
我无奈了,看来今天势必要收拾酒后残局了。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徐鹏基本就只顾吃了,嘴巴偶有间隙又要答话,倒还真没喝多少酒。说到他回国后的打算,自然也是子承父业来了。
我灵机一动,“如果你现在感觉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的话,我们倒是不介意借个人给你。”
“哦?那就太好了,什么人啊?很能干?”徐鹏边对着一只大虾奋斗,边问道。
韩体领也诧异地望着我。
我笑笑,故做神秘地说:“呵呵,明天中午不妨安排你们见面聊聊。”
折腾到午夜两点,我才把那两只醉鬼一个弄到了客房,一个拖到卧室。
我一晚上也被他们灌了不少,此时脑中晕晕乎乎的,意识却仍清醒。五六年的时间啊,五六年的时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似乎一切都乱糟糟的解释不清,又似乎一切都很顺利无需解释。
第二日醒来,已近中午。我连忙叫醒依然睡得香甜的韩体领,又抄起电话来,通知亓欣中午之前赶到天宏,只说一起吃个饭,没有多做解释。
韩体领听到我打电话给亓欣,立即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想把亓欣借给徐鹏作助手吧?”
我笑笑,“莫非你舍不得?”
“亓欣是很能干,不过公司倒也不是缺她不可……你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了?我主要是怕她不同意。”
“放心吧,亓欣那丫头的想法,这么些年了,你还没有看明白?其实,我也不是太确定,那丫头啊,主意都在心里,谁也不说,不过,我猜她这么多年心思一直在徐鹏身上……”
看韩体领还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我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女孩子的心思让他懂恐怕很难。
徐鹏走后的五六年中,亓欣似乎一直在追寻着什么,去的城市,交的朋友无处不是与徐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看错。
“你这是要撮合徐鹏和亓欣?徐鹏会不会……”
“没有。”我打断他,“我可没说什么撮合不撮合,我只是希望徐鹏上任履新最困难的时候能够有个贴心的助手,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你我所能预测的了。”
坐到天宏的包间中十几分钟了,亓欣还在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徐鹏,工作中的冷酷干练劲早跑到了九霄云外。小姑娘不知收敛的灼灼目光,盯得一直还算从容镇定的徐鹏都有些受不住了,脸色微微泛红,笑得也不是那么自然了。
我心里面偷偷乐着,看来我还真没看错。
身旁,韩体领悄悄用手肘捅了捅我,抛过来一个佩服的眼神。
韩体领开口笑言:“怎么?亓欣,五六年不见,你都不认识自己的半个学生了?都看了十几分钟了,招呼还没好好打呢!”
听到打趣,亓欣才尴尬地收回目光,满面绯红的伸出右手。
席间把亓欣和徐鹏的情况各自介绍一下,韩体领就拿出总裁的派头,把我昨晚的意思表述了一遍。
亓欣自然不会反对,只是礼节性地谦虚了一下,说担心两家公司业务不同,怕自己无法胜任,在我们三言两语劝慰鼓励之后,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饭后,我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先带韩体领离开,也好让他们好好聊聊呢,就有老家那边的厂长打电话过来,说是生产上遇到了点问题。没给他细说的机会便告诉他,下午我和总裁将会赶到工厂,到时候再详细谈吧。
于是,我们堂而皇之地先行离开。
58奇遇
处理完工厂里的事情,我和韩体领又顺路去老家想要看看奶奶她老人家,不曾想竟吃了个闭门羹。打电话给老爸后才知道,原来是这两天天气渐冷,奶奶有点儿感冒了,为了方便治疗,便又回到市里去住了。我们无奈地开始往市里赶。
天色暗了下来,黑朦朦的,路两旁的一切都已经看不真切。
韩体领静静地专心开着车,我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被震醒了。抬头看看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显然还是在路上。
“怎么了?难道是车子出状况了?”我不解地看着驾驶座上依然安坐着的韩体领。
“不是……嘘――你听。”
我摇下车窗,细细分辨周围的声响。
“听到了没有?有哭声。”韩体领瞪着大大的眼睛夸张地说。
“难道是女鬼?”我笑,这个胆小鬼!
“胡说什么?这明明是个小孩子在哭。”
我看看韩体领一脸认真的表情,又倾耳去听,果然空气里低低切切地似是飘着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
我冲韩体领点点头,“好像是真的有。不过,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呢?荒郊野外的,天又这么冷……”
不等我说完,韩体领已经下了车,我急忙追过去。
路的左边是一片密密的杨树林子,声音似乎正是从黑漆漆的林子里面传来。
我们磕磕绊绊地循着声音找过去,竟发现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儿。厚厚的襁褓中间,那小孩儿微闭着双眼,哭声微弱,像是已经哭过很久,累得快要没有力气了一般。
“先抱回车上再说吧。”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双臂间那软软的一团说。
韩体领答应一声,伸手要接过去。我没有反对,乖乖地给他抱了,又扯着他的衣袖磕磕绊绊地走回去。
回到车上才发现,孩子的小脸泛着青紫,触手冰冷,似乎是冻坏了,这会儿干脆连声音都没有了,我不由得有点儿害怕,连忙催韩体领快快开车去医院,这么冷的天,这孩子又不知道在那里冻了多久,应该去好好检查检查。
“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这个地区我们还是有些了解的,生活水平已经不差,谁家也不可能会因为养不起孩子而生生将其弃置荒野。
“难道因为是女孩?”我有点忿忿了。这样的社会了,居然还有人如此轻贱女孩子?!
韩体领茫然地摇了摇头,俊眉皱着叹口气。
到了医院,一名护士接过孩子,看了看,带点责备地说:“你们这是怎么照顾自家孩子的?!冻成这样……”
“不是的,您误会了,这孩子是我们刚在野外捡到的。”韩体领急急地解释了句,“您看这孩子没事吧?”
“唉!作孽呀,这都一岁多的孩子了,怎么……”
“什么?!”我和韩体领不约而同地齐声惊呼,这孩子一岁多了?
“是啊。”护士小姐似乎对我们表现出来的惊讶很不以为然,继续一层层地解开裹着孩子的包被。
解到最后一层时,一个暖宝赫然出现在眼前。我伸手去摸了摸,只余一点淡淡的温和气了。
“还好有这么东西,不然,这孩子不知会冻成什么样子呢……哎,陈医生到了,让开下。”一边把围得紧紧地我推开了些,一边朝门口望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位身着白大褂,俊脸上待着温和笑容的陈医生,是陈致远!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原来他学了医,来了这里,还是那般俊逸出尘。
陈致远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不过,只是微微点点头,就认真检查起孩子的身体来。忙了一阵,又吩咐护士小姐把孩子的包被再包上些,“孩子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受凉了,醒来后喂点东西,再来检查一下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说完,又低头看了看依旧在昏睡的孩子,抬头再看看我,意味不明地说:“这孩子是你家千金,陈黎?长得有点儿像你呢!”
我愕然!
韩体领也挤过来,仔细看了看孩子,又看看我,“真的有点儿像!”
“不,不可能,我……”我慌乱地想要解释,天知道,我对韩体领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陈致远笑开了,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看了看我和韩体领手上的戒指,随即了然,“恭喜你们!”
这里还有护士,还好他说得够隐讳,韩体领客气地道了谢,我则问了句:“什么时候到这里来工作的?”
“简单来说,我从A大毕业就到这里来工作了……”
正说了这么一句,就有护士跑过来,叫道:“陈大夫,XX床的孩子……”
陈致远听了,立即迈开大步朝外走,临出门似又想起了我们,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改天咱们再叙旧。小张,麻烦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这两位,谢谢了。”
后一句话是对那位护士小姐说的。
护士小姐许是看我们居然是陈大夫的朋友,立即加倍殷勤起来,不仅给我们留了陈致远的联系方式,还不厌其烦地向我们介绍了许多照料孩子的注意事项,直到我们再三言谢抱了孩子要离开,才恋恋不舍地送到了楼梯口。
帅哥的魅力,看来到哪儿都能当VIP卡用啊!
“怎么办?”韩体领说,“这么个孩子,你哪儿会照顾啊?”
“你就会照顾了?”我很不屑地瞥他一眼。“这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狠心把一岁多的孩子丢到荒郊野外挨饿受冻,却又塞了个暖宝在身上……等孩子好了,咱们还是去趟公安局吧……今晚,回到家也就你、我、徐鹏三个大男人,还是先送到我妈那儿吧……”
韩体领立即表示赞同,兴致勃勃地调转了车子,“陈黎,这丫头长得跟你真有点儿像呢,特别是小时候的你,头发黄黄的,唇角就是睡觉时都微微翘着……哦,你看到了没有,这丫头左耳垂上也有颗小小的痣!”
我笑了笑,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居然还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的模样!
“陈黎,要是这孩子真的没有人要,那咱们就收养她好了,你说呢?她也真够可怜的……碰到咱们也是缘分,再说跟你长得也有几分像。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以后她要跟两个爸爸生活在一起,咱们两个大男人……”
“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说,“只是,说不准这孩子会有什么隐疾,才被父母抛弃,日后可能成为一个不小的负担,你可要考虑好了,别到时候又后悔!”
“呵呵,那咱们给她取什么名字呢?”
“一岁多了,她应该已经会说话了,等她醒了问问再说吧。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还要先去趟公安局再定,如果她父母又找了来,咱们……”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轻轻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也许,她真的跟我们有缘也说不定呢!
一路讨论着孩子的事情,竟把刚刚跟陈致远的相逢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第二天,他自己找上门来。
59做媒
不难看出,那丫头的出现给老爸老妈带来了非同一般的惊喜。韩体领说丫头和我小时候相像,说得是模棱两可,我也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可是连老妈都说这孩子跟我小时候有四五分像,就不由得我再不信了。